“容大哥,洗快点可以吃饭了啦!”浴室门外传来孟吟夏的催促声。
三两下冲洗干净,换好衣服,容惜莲下楼去,发现容爸爸正满头大汗地藉由助行器自己走向餐厅,赶忙上前想帮忙……“不要帮他!”孟吟夏和秦云异口同声,怒吼。
容惜莲僵住,默默地看着容爸爸自行走到他的老位置坐下,然后喘息着,拉开得意洋洋的笑。“又……又成功一次了!”
“就知道容爸爸最厉害了!”孟吟夏欢呼着在容爸爸脸颊上重重啵了一下,再对容惜莲歉然一笑。“对不起,刚刚有点凶,可是容爸爸需要自己练习,才能够尽快恢复行动的能力。”容惜莲颔首,表示了解了。
然后,大家分别落坐,开始吃饭,由于容爸爸右手不方便,孟吟夏就让他用左手拿叉子吃饭,有空再让他慢慢学习左手拿筷子。容惜莲注意到,孟吟夏煮的菜都是很方便使用叉子的。
“厚,容爸爸,不准偏食!”孟吟夏气唬唬地把容爸爸用叉子推到一旁的四季豆夹到他碗里。容惜莲又发现到,容爸爸竟然像小孩子似的吐了一下舌头。
“喔,对了,明天是周休,待会儿我们来玩大富翁,输的人明天负责煮饭!”孟吟夏很开心的宣布,容爸爸一怔,用叉子指住自己的鼻子。
“那要是我输了呢?”
孟吟夏嘿嘿一笑,用筷子一指容惜莲。“有事儿子服其劳,当然是容大哥帮容爸爸煮啰!”容爸爸失笑,再用叉子指指秦云。“那要是秦云输了,他也要轮煮饭喔?”
“不,他输了,我替他煮。”
“咦?为什么?”
“因为我还不想死!”孟吟夏一本正经地道。“一条鱼可以煎得外皮都焦成黑炭了,里面却还是生的,谁敢吃他煮的东西?真要吃也是可以啦,请先去保个险再来,别忘了受益人写上我的名字喔!”容爸爸叉怔了一下,继而失声大笑。
容惜莲一声也没笑,只是默默吃饭,想到自从妈妈去世后,容家的笑声,是从孟吟夏开始到容家来之后,才又出现的。也许……另一个周末,容家却特别的安静,因为孟吟夏回南部去探望阿公阿嬷,没有人来带动容家的热闹气氛,容家又变回死气沉沉的坟墓了,不要说笑声,连说话声都没几句,尽管为了方便爸爸找他,容惜莲都待在楼下,但他是个不多话的人,有在也等于没在。父子两人一起看电视,缺少了某人的哭声,就是没那种气氛。
“阿莲。”容爸爸漫不经心似的出声,其实眼角在偷偷打量儿子。
“嗯?”
“呃,徐小姐应该结婚很久了,你知道她的近况吗?”
“不清楚,”容惜莲也漫不经心的回答,两眼盯着电视萤幕,正在研究韩剧到底有什么好哭的。“只听说婚后她丈夫就带她到大陆去了,还生了一个女儿。”
“女儿啊……”
终于察觉到容爸爸异样的语气了,容惜莲的视线从电视萤幕移开,拉到容爸爸那边。“爸?”
很故意的摆出落寞的神情,容爸爸深深叹了口气。“我也好想抱孙子,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只要儿子肯结婚,有了老婆孩子,儿子就不至于孤独一辈子了吧?容惜莲立刻明白了。“爸,你希望我怎样?”
容爸爸两眼马上星光闪闪的灼亮起来。“让我抱孙子!”
“对象?”
“小夏?”
“可以。”
“真的?!”倘若不是右腿不良于行,容爸爸肯定会跳起来。
“爸,只要是能让你开心的事,我都愿意做。”
虽然他对孟吟夏一点感觉都没有,特别是她那副可怕的平扁身材,他怀疑自己是否会有性趣,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爸爸喜欢她,还有,爸爸想抱孙子。徐莉雅说得对,他太薄情了,要他爱上女人,连他自己都觉得很困难。
但如果只是结个婚、生个孩子,对他来讲,没什么难的,只要孟吟夏不是生不出孩子的女人。而孟吟夏,以她看他的眼神,相信她也不会反对的。
就算明知他不爱她,只不过是在利用她,她也会心甘情愿被他利用,就像徐莉雅一样,得不到他的心,也得不到他的人,最后也只能希望他不要忘了她就好。起码,孟吟夏得到他的人了。
这么一来,除非孟吟夏不孕,否则他应该很快就能够完成爸爸的心愿了,最多两年吧?恰恰好一年后,容爸爸就抱到他梦寐以求的孙子,不,孙女了!
用过早餐后,容惜莲正准备出门上班,容爸爸急忙赶过来,把一张纸塞进他手里,催促他赶紧收起来,别让孟吟夏瞧见了。“喏,这是这个月的,别忘了喔!”
“不会的,爸。”
从蜜月回来后的第一天开始,每个月一日,容爸爸都会塞给他一张纸,上面用电脑打字详细记载着当月的节日或谁过生日,而容惜莲的责任就是按时准备礼物,或者带老婆出去吃顿饭,看场电影。
另外,只要没有加班,下班回家,他还得替老婆追垃圾车,爸爸特别交代的。
当然,晚上看电视的时候,他也要负责担任老婆的靠垫,随时提供面巾纸的功用,这他也早就习惯了——反正现在衣服是她在洗的。
除此之外,抱歉得很,他对孟吟夏还是没什么感觉,就算他们同床共枕了一年多,也共同孕育了一个孩子,但对他而言,她依旧只不过是一个能够逗出容爸爸开心的笑声,又能够比他更贴心、更仔细照顾容爸爸的“某人”而已。
对,他承认,他就是薄情。
第5章(1)
在这世上,除了容爸爸,也只有他的女儿萱萱能够得到他最深挚的感情,从护士小姐把初生的小婴儿放到他臂弯里的那一刹那开始,他就无法停止对她的爱。他的女儿,他的骨肉。
也之所以,唯有替女儿洗澡换尿布、泡奶喂奶那种事,不用爸爸交代半个字,他自己就会主动去学习,私心里,其实他也很想霸占住女儿,却又不能跟爸爸抢。不过,只要爸爸和女儿都在他的庇护之下,他就很满意了。
“对了,爸,我有点事,下班后会晚点回来。”
“会回来吃晚饭吗?”
“不一定。”
“好,我会跟小夏说一声。”
爸爸快乐,女儿健康,老婆心甘情愿被他利用,一切都很美好,唯一令人讨厌的是……“她”回来干什么?
“惜莲,四年多没见,我好想你!”
“你回来干什么?”
徐莉雅一颤,顿时明了,以前他对她没感情,但现在,他对她有感情了,却是负面的憎恶、厌烦。“我……我……”她心酸地咽下泪水。“你答应过会听我诉苦的。”
“有什么苦好诉的,江天涛是爱你的不是吗?难道他变心了不成?”
对容惜莲来讲,江天涛并非陌生人,他们是大学同学,明知徐莉雅已有男友,江天涛依然无法对她死心,婚后又担心徐莉雅对容惜莲余情末了,就自愿到大陆去管理江家的工厂,容惜莲才得以平平静静的度过这四年,直到现在……“不,他没有变心。”
“那你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可是他知道我还爱着你,不管我是在看书、看电视,他都说我只是在做做样子,其实是在想你,连我打个电话回娘家,他也要怀疑我是打给你……”容惜莲面无表情地阖上眼,徐莉雅立刻中断吐苦水。
“你说会听我说话的!”她抗议。
“就算我想闭上耳朵也闭不上。”容惜莲泠冷地道。
徐莉雅静了一下,无奈地叹了口气。“你知道我为什么回来吗?”
“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
“我女儿晓妍快五岁了,活泼可爱,窝心又体贴,是个健康的乖孩子。”装作没听到他的回答,徐莉雅兀自说她自己的,“可是我儿子晓央他……”她忧心地叹息。“一出生,医生就说他活不过两岁,除非动换心手术,所以,天涛才允许我带他回来排队等候移植心脏……”
“江家有的是钱,要什么买不到?”容惜莲语带讽刺地道。“不会到东南亚、南美洲或第三世界国家去找器官捐客?要多少有多少,红白黄黑,随你挑!”他是个冷淡的人,不过他的冷淡也有许多种形式。
对于亲戚朋友邻居之类的,他的冷淡是一种比较温和、比较婉转的冷淡,绝不会直接让人家难看——完全的遵从容爸爸的告诫;至于陌生人或不太熟的人,他所表现出的就是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会令人受不了的冰冷。然而,一且对方惹火了他,挑起了他的反感,不管是熟人或是陌生人,他就会打破自己一贯的冷淡模式、违反内敛少言的个性,变成一个暴躁易怒的人,总是很露骨的表现出他的不耐烦与厌恶,语出尖酸刻薄的冷嘲热讽,直接给人家难堪让人下不了台。就像现在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