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特别提到“没有距离”,就是怕同事们把她看成总经理夫人,而不再是那个主办同乐会的助理小柔。
一片静默中,柯逸芳主任首先开口,“小柔,我替你高兴,除了你的婚姻和小宝宝,也因为你坦承面对自己和别人,这点真的很不容易。”
“谢谢主任。”柔心忍住哽咽,庆幸她找回了一个朋友。
紧接着,往日温馨全都回来了,大家一个个上前拍肩。拥抱。
“你瞒了这么久,辛苦了!虽然我超怕你老公,但我对你可不会客气,你欠我们的美食一定得还!”
“先说好,我要做你孩子的干爹,这样一来我的地位就高多了。”
“不过,说真的,小柔……”有个相当实际的问题被提出来,“到底要怎样才能钓到金龟婿?你就稍微透露一下,这里有很多怨女正嗷嗷待哺呢!”
“哈哈……”大家笑成一团,所有距离就在其中化为无形。
第九章
晚上八点,柔心总算赶回家。
同事们都知道她那个“总经理老公”不好惹,所以恩准她先落跑,下次再带好康的来参加同乐会。
一进门。她就发现不对劲,傅秋杰在客厅来回踱步,仿佛世界末日已在眼前。
“我……我回来了。”她试着引起他的注意力,“抱歉,今天我跟以前的同事聚会,回来有点晚了,你饿不饿?我马上煮饭给你吃。”
“用不着。”他转身面对她,神情凝重,“我看到了。”
“看到什么?我跟同事吗?”这怎会让平静的他流下冷汗?
“那家咖啡店就在公司旁的巷子里。”
“哦!”这有什么好诧异的?她不是早跟他说过了?“有空过去喝杯咖啡,老板的技术很好。”
“我是说,我看到你跟胡学鹏在那家咖啡店!”
“是吗?我正想跟你提。”她坐到沙发上,拿出邀请函,“他计画要开画展,如果你有兴趣,要不要一起去?”
他接过邀请函,手指竟然在发抖,“你说什么?”他一把撕了那卡片,甚至踩在脚下,恨不得用火烧了!
柔心被他的举动吓了一大跳,“你到底怎么了?”
傅秋杰愤怒得青筋突起,“我才要问你到底怎么了?你跟旧情人见面居然还敢这么诚实?你不觉得自己太嚣张了?”
“旧情人?”当然,学鹏应该算是她的旧情人,但柔心还是搞不清楚,“我诚实有什么不对吗?”
他双手挥舞在空中,激动得无法自己,“你为什么不瞒着我?你为什么不说是我看错了?你根本一点都不在乎我的感受!”
“等等、等等……”她试着以他奇怪的逻辑来思考,“难道你觉得……我跟他会旧情复燃?”
“那当然!”
“可你也知道他喜欢男人……”这还是傅秋杰揭发的秘密呢!
“人心难测,他变成异性恋或双性恋也不是不可能!”
“我跟他在一起三年,他一直都没变过……”这不就证明了他们是不来电的吗?
“就算他不会改变,你们还是有那么多回忆!”这点尤其让他气得跳脚。
柔心左思右想,大著胆问:“请问……你这是在吃醋吗?”
“废话!”
柔心被他的大嗓门吓着了,傅秋杰又开始来回踱步,甚至用力抓头发,如果有可能的话,他似乎也想撕了身上的衣服。
气氛僵持,说什么都可能引起火山爆发,柔心干脆保持安静,但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终于她还是开口了。
“我想再请问一下,你为什么会吃醋呢?我是你用钱买来的,你可以强调你的所有权,也可以规定我该怎么做。”她停顿一下,提出最奇怪的一点,“但是,连我跟他有共有的回忆,你都觉得不高兴,这就太夸张了吧?”
出乎她意料之外,他整个人就像泄气的皮球,闷声问:“你真这么想?”
“我是用你那套逻辑来想的,难道不对吗?”
“我也不知道……”他垂下头,嗓音懊恼而迷惑,“我的思考方式完全没用,我怀疑我自己是不是疯了……”
“你还好吧?是不是工作太累,或是身体不舒服?”身为一个尽责的妻子,她应该多关心他,多照顾他。
看他抓起外套,她忙问:“你要去那儿?”
“出去吹吹风。”
大门已被关上,留下她一个人,对着空洞的房子,这才发现寒风已起,冷飕飕的。
等了又等,柔心决定先上床睡觉,都已经十二点了,傅秋杰应该不会回来了。
这是他第一次深夜不归,也是她搬到这屋子以来,第一次单独睡在大床上,感觉空间放大了数倍,黑暗也随之深沉许多。
这会不会是日后的生活写照?她忍不住这么想,当她生下孩子以后,傅秋杰可能不再需要她,不再每天回家睡觉,而她就只能守着一屋的冷清……
不,至少她有孩子可以照顾,她应该放开丈夫,任他做他想做的事。一开始,他们就不是因为相爱而结婚,婚后又有什么好彼此牵绊的?
想到这儿,她心头竟一阵隐隐作痛。
寂静中,电铃声突然大作,柔心披上外套去应门,原来是林鼎栋和方玉梅夫妇,“小柔,我们送阿杰回来,开门吧!”
“哦!好。”柔心立刻开门,发现傅秋杰倒在林鼎栋肩上,他不知道喝了多少酒,像是刚从酒窖里捞起来,连呼吸都充满了酒味。
“卧房在哪儿?”林鼎栋喘着气间,要照顾一个酒醉的人可不容易。
“跟我来。”柔心一边指引,一边道歉,“不好意思,这么麻烦你们。”
林鼎栋爽朗回答,“都十几年老朋友了,还说什么不好意思。”
“不过,阿杰今天怪怪的……”方玉梅跟着上楼,皱起眉头说:“他这个人比较固执,你得有点耐心。”
柔心点点头,“我知道。”她丈夫可不是普通的固执呢!
方玉梅颐便也传授一下经验谈,“夫妻之间难免斗嘴,不要太介意他说的话,男人最会口是心非。死爱面子,习惯了就好。”
林鼎栋连忙抗议,“我可没这样,别冤枉好人!”
方玉梅做了个鬼脸,以眼神暗示柔心说:看吧!男人就是这样。
进到卧房,傅秋杰被扶到床上,显然完全失去意识,一直喃喃念着,“我不懂,我就是不懂……”
林鼎栋双手一摆,“不晓得他是怎么回事,自己带了三瓶威士忌,也没通知就跑到我那儿,要不是我拚命加水加冰块,恐怕他就要喝到酒精中毒了。”
柔心垂下视线,一脸无奈,“我会好好跟他沟通的,你们别担心。”
林鼎栋和方玉梅都是过来人,明白清官难断家务事,最重要的是当事人彼此协调,他们做朋友的也不必多劝什么。
“那我们先走了,有什么事再联络。”
“下次到我家来玩,记得教我做千层面喔!”
送走了林家夫妇,柔心走进二楼卧房,傅秋杰仍是不省人事的模样,于是她轻轻为他脱下西装和鞋袜,换上舒适的睡衣,再扶他躺到枕上好好休息。
虽然酒意浓厚,闻起来有点不舒服,但不管怎么说,她还是很高兴他回来了,当她一个人躺在大床上时,才发现有多么难以成眠。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为什么?”他迷糊的嗓音,打破了寂静的咒语。
她没有什么好回答他的,因为她根本不晓得他的问题何在,只是躺到他身旁,小小声的说︰“欢迎回家!”
清晨,微风送进花香鸟语,对大部分的人来说,这是美好的一天。然而,对宿醉的人就不是如此了。
一睁开眼,傅秋杰就像吸血鬼见到阳光,只想躲回黑暗的角落。
“我头好痛……”他生平从未有如此感受,整个脑袋都快爆炸了,几乎想放声大叫,拜托谁来解除他的痛苦。
这时,有双小手抚上他前额,“我帮你擦点白花油,你别动来动去的。”
他让那声音驯服了,乖乖听话,仿佛回到儿时,每当不舒服的时候,妈妈就会轻轻替他擦白花油,那怀念的温柔令他甚至想哭。
“来,把头转过去,我帮你揉揉肩膀。”
他全身虚弱,躺在她的大腿上,感觉一股温暖从她的手指涌出,联系在两人之间,反覆萦绕,久久不散。
暖意中,他沉沉睡着了,等到他再次醒来,已经是下午了。
柔心端来食物,放到桌上,“你饿不饿?多少吃点东西吧!”
他的头疼已经好多了,坐起身闷闷看着自己,显然是她帮他换了睡衣,不过……昨天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她摸摸他的额头,带点责怪的意味说:“昨天你喝得很醉,还好你朋友送你回来,以后可别这样了。”
“喝醉?”他不禁怀疑自己的听力,这种蠢事怎么可能发生在他身上?他天生就冷静自持、酒量似海,从来都是众人独醉我独醒。
“嗯!还吐了好几次,现在一定饿了吧?”她替他吹凉稀饭,里面放了香菇、海带、虾子和柴鱼,是她熬了大半天才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