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没有接受任何企业的聘顾,反而和大学同学合伙成立网路软体公司,他负责开发程式,其他两位同学负责业务推广及营运管理。
从三人小公司一路披荆斩棘,到如今的五十人企业,虽然不是什么大企业,但也让他比一般的年轻人还要富裕。
他只要有电脑设备就能够工作,不一定需要待在办公室里,所以,他经常台北及河东村两地来回。
因为好友连年弘在前两年当选河东村村长,为协助好友处理村里的事务,他大半时间都留在河东村,也想为这个人口逐渐凋零的乡村贡献一己之力。
每次都以为跟她之间就要结束了,没想到却又是另一个开始。
他想走回自己的人生道路,他不愿像她或者像他父亲那样被感情伤到体无完肤,偏偏有股力量莫名的牵引着。
他对她终究无法舍下,只能越陷越深了。
***
烟雾迷蒙,他走在一条满是荒草的小径上,那暗灰的四周,让他努力睁开双眼,却仍看不清前方的景物。
无天无地,这是哪里?
心里的疑问才响起,他就看见飘荡在那如海浪般的芦苇丛中的男人。
那是白少安!
“我本来想带着小月一起走。”
白少安那幽幽远远的声音传进他耳里,夹杂着潺潺的水流声。
是野溪边!
“不行!你不能带走她!”万毅元听见自己的声音,完全的愤怒及霸道。
“我为什么不能带走她?”
声音很远,却字字清晰地传进他脑中。
“生死两隔,她有自己的路要走,你也得去投胎转世,你得要安心地离去。”
白少安似坐似飘浮,想前进却前进不了,全身被无形的钢索拉住,只能隔着那条看似流动却又静止的溪水。
“这都是我的错,我愧对她,我不能让她在人间受苦。”
白少安的话让他全身泛起冷颤。“小月不会受苦的,她只是一时难以接受,时间会治疗她的伤痛。”
“都是你这个道士!要不是你,她早就来到我身边,是你让我无法顺利投胎转世,都是你在背后搞鬼!”那是不悦的指控。
“是你拉住小月的魂,她才会有寻死的动作?”他不愿这么猜测,但他还是不得不问清楚。
“没错。却被你阻碍,坏了我和小月的好事。”
“我不会让你带走小月的。”他的双手结印,当口中要念降妖伏魔之咒时……
“你这个骗吃骗喝的道士……”白少安的语调充满明显的揶揄。“你以为你这样就治得了我吗?”
“你究竟想干什么?”直到此时,他眼里唯一的颜色竟是白少安那血红的唇色。诡异之中,他却没有任何惧意。
“道士,你深爱着小月!”
白少安的话一出口,万毅元受惊,脚步踉跄。“……”
只可惜他看不见白少安的神情,大雾笼罩在四周,所有的一切皆是模糊难辨。
“爱就是天地间最大的咒语,唯有强大的爱才有能力护住小月,你以为你那三脚猫的念咒、掐诀,就可以三番两次从我手中将她带走?”
“你是枉死的……”他瞬间明白,白少安死于意外,原该待在枉死城里受今生未完的罪,白少安的怨念足以化为最深的怨恨,或许已经变成厉鬼,才有办法牵动小月的魂魄。
“我原本不该死的,是小月诅咒我。”
“如果小月曾经诅咒过你,那也是无心之过,她绝不是有意的。”
冷笑声传来,足以让人起鸡皮疙瘩。“就算是无心之过,但她怀恨在心的咒语,力量是如此强大。”
他不懂,这个诅咒究竟是什么?“……”
“你还算聪明,居然给小月受过妈祖香火的平安符,还有受你薰陶多年的佛珠,那也是一大阻碍。”
“你尘缘已了,人间的事你得放下。”他苦口劝着。“白少安,你得好好地去。”
“我不甘愿!我有很多遗憾。没想到你对小月的爱这么深,除非你放手,否则我带不走小月。”白少安怒吼着。
他听出了白少安的怨叹,只能更用力地宣誓:“我绝不会放手,我不会让小月让你带走的。”
“你护得了她一时,护得了她一辈子吗?”那是充满挑衅的问话。
“我……”他被问得哑口无言,他原本也只想要护她一时而已。
“我对不起小月,我只希望小月能过得好;当你不爱小月的时候,就是我来把她带走的时候。”
白少安的话严重威胁着他,他想都没想就说:“我会爱小月一辈子,你没有机会把她带走的。”
“你能保证你会爱小月一辈子?”
“当然!”
他听见白少安的笑声,那是种全然的安心。“记住你的话,你会爱小月一辈子。”
“你需要我做什么?只要我能力所及,我会尽力帮你达成,只希望你能了无牵挂。”
“我欠小月一个幸福的未来,希望你能帮我达成……”那缥缈的声音渐行渐远。“那我就了无遗憾了。道士,记住你对我的承诺……”
雾散了,芦苇丛中哪还有白少安的身影?
万毅元从梦中惊醒,全身汗水淋漓。
是梦?还是身历其境?
他屈指一算,今天是白少安去世七七四十九天。
不管梦境是真、是假,他没忘记自己对白少安铿锵有力的誓言。
只是,梦醒了,他却感到心慌无措。
他跳下床,来到窗边,看着窗外那一抹弦月。
他对小月的爱有这么深吗?
这几年来,他很少想起她,他按照自己人生的目标,求学、工作、进修道士礼仪,他不惹情爱,拒绝所有爱情来临的机会。
他以为自己早已经忘了她,甚至对她的感觉也淡去远去,直到这次她几乎要因为心痛而死去,这才再度唤醒他对她的爱。
原来他小心翼翼地隐藏,隐藏到连自己都以为那份感情消失了、不见了。
连他自己都无法猜透,他的爱真有强大到可以阻止白少安?抑或这只是白少安的恐吓之词?
爱情究竟有什么道理?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再度爱上杜小月的?
白少安为了要带走杜小月,所以才会三番两次为难他。
这是在试验他?还是在试验杜小月的感情?
他清楚记得自己对白少安信誓旦旦的诺言。
他该怎么做,对杜小月才是最好的?
这一夜,他注定无眠了。
第5章(1)
“你……”门一开,杜小月惊讶于站在房门外的男人。
他穿着天空蓝衬衫配上牛仔裤,衬衫没有塞进裤腰里,一派轻松简单;温煦的眼神、和善的笑意,让她的胸口一悸。
“你是看到鬼吗?有必要吓成这样?”万毅元不顾她的瞠目结舌,自在地将手中的登机箱拉进她屋内。
“我哪有吓到,我是惊喜。你怎么会来?你真是我的贵人呀。”水眸一亮,唇瓣绽出一朵笑花,那像是得到救赎般,她有着莫名的安心。
这是她回到台北的第一天。
白天还好,她忙着打扫房内积满的灰尘,可是当黑夜降临时,她的心慌了,无措地在屋内走过来又走过去,正慌到想要逃出去时,他居然就来了。
“我来台北工作,暂时没地方住。”万毅元环顾这个约莫六、七坪的小套房,他倒没想到她这个地方这么小,住个一天两天他还可以保持理智,但这绝非长久之计。
“可是,我这里就只有一张床。”她把大门关上,来到他面前。
“台北居大不易,租金这么贵,你忍心看我流落街头?”他偏白的肤色微微羞红,因为他看见她床上那几件色彩缤纷的贴身内衣裤,他不自在地转头,只能盯着她那灿笑的小脸看。
杜小月完全没有察觉到万毅元的异样。“台北的房租的确很贵,我当然很欢迎你住下,只是我怕委屈你了。”
“我看我们再找其他的地方,合租大一点的房子。”看着她,他的心更乱了。
才短短几天不见她,此刻的她两颊又凹陷,脸色是病态的死白,神情也委靡不振;幸好她脖子上有红丝线,手腕上也戴着佛珠。他原以为自己放下了,在这个刹那间,他才发现是自欺欺人。
“这里离我的学校很近,况且我的聘用合约只到这学期,我不想再换房子。”
“那就在这附近再找个房子,房租我们可以一人一半。”
“我不想换啦。”她亲密地拉着他的手臂,来到房内唯一的双人沙发上坐下。“不要罚站啦,先坐下来再聊。”
这间小套房,几时在她内心变成了空旷的大屋子,她多么需要有个人来陪她!妈祖的签诗果然灵验,在她不安时,就将她的贵人空运到她身边。
对于她那依赖似的亲热,他却感到呼吸窒碍。“你这是待客之道?连杯水都没有。”他笑着调侃她。
她笑着放下他的手臂。“对哦,我开心到忘了。”她走到简易的流理台前。“你知道吗?我真的很高兴看见你。”
“才一个星期没见,你就这么想念我这个小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