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年代”酒吧里,一杯杯的琥珀色液体下肚后,承翰逐渐失去清醒的意识,随手按了几个号码,“李皓!出来……我人在‘危险年代’……”他对着电话这么说,便挂上了听筒。
为什么会是这样?老天,这个爱开玩笑的老天!几个小时前,他还是个幸福得不禁时时傻笑的男人,现在却要藉酒才能挥去这段记忆。
人生本来就是一出讽刺的悲喜剧,只是,这回他碰巧演出了男主角。
当他醉倒在桌上,不停摇头、不停呢喃,自己也搞不懂在说什么,李皓终于火速赶到了酒吧。
李皓喘了几口气,“我说学长啊!下个月我结婚以后,你可别再突然给我这种电话,我会被若竹砍成两段的。”
承翰没回话,李皓在昏暗的灯光中,总算看出他醉得严重,惊讶道:“咦?几百年来,从来没看过你喝成这样,怎么啦?”
“我……我不结婚了……”他断断续续地说。
李皓大笑三声,“啊哈!别开玩笑了行不行?你和夏绿蒂不是好好的吗?真是,说这种不吉利的话,我不要听啦!”
“我说真的……”承翰吞下杯里最后一滴威士忌。
“不会吧?她是我的恩人,你是我的上司,不管谁抛弃谁,我都很难做人的。”李皓向酒保点了一瓶可乐,开车才不会惹麻烦。
“是她不好,她骗了我,骗得我好苦。”
“有这种事?怎么可能,谁骗得了我们英明神武的总经理啊?”
“我也想不到……”承翰开始觉得有点反胃,站起来直往厕所走。
“喂!学长,你没事吧?”李皓连忙跟上去。
几分钟后,承翰吐了个彻底,扶着墙走到洗手台前洗脸。
李皓递给他几张面纸,摇摇头说:“哇靠,来真的!醉得货真价实,吐得一干二净,看来事情一定是大条了。”
用冷水冲过脸后,承翰才清醒一些,脑袋里仍是沉重不已,“学弟,走,我们再去喝下一摊!”
“大哥,您别玩了!这不是您平常的样子吧?”
“哼!我何必再装做伪君子,我就是要喝个够!你不去就算了……快滚,别挡我的路,我自己去!”他脚步不稳地走了几步。
李皓举起双手投降,“千万别这么说,咱们兄弟一场,我当然舍命陪君子。来来,我扶你,我们去一个好地方喝酒,要喝多少就有多少,包在我身上!”
对于醉酒的人,最好的对策就是服从他们。几年来的商场打滚中,李皓照顾过不少醉酒的人,但自己的顶头上司可是头一回。
好不容易把承翰拉上车,他就直接开往家里。
抵达后,承翰一跛一跛地下车,“这什么地方?我是要喝酒耶!”
“我家啊!藏酒之丰富,大家都不知道,现在只给学长你一个人享受,来,请进、请进!”李皓好说歹说的,才把承翰拖进家里。
承翰一古脑跌坐在沙发上,“酒!给我酒!否则我砸了你的屋子!”
“是,来啦!”李皓觉得自己就像个保母,因为喝醉的人都很有“童心”,而且很会“童言无忌”。
他递给承翰的是一杯冰凉的黑啤酒,酒精浓度只有百分之五,还加了不少冰块,因为他不想让总经理明天上不了班。
所幸承翰已经分不出烈酒和淡酒,痛快喝了一杯后,就开始大叫,“夏绿蒂!夏绿蒂!为什么?妳都是在骗我!妳从来没有爱过我……妳爱的是我家的钱……钱可以让妳爱上任何人……夏绿蒂……”
唉~~说来说去还是为了女人嘛!男人会这样抓狂起来,原因还可能会是什么呢?李皓好笑地想。虽然不知道事情的始末,但至少是跟夏绿蒂有关,等会儿打通电话给她就是了。
“李皓,女人都是魔鬼!对不对?”承翰突然说。
李皓坐到他对面,含笑附和道:“对对,你说得一点都没错!”这句话可不要给若竹听到了才好。
“你和若竹真好,两个人一样有钱,在一起也不是为了谁的钱比较多,而是因为你们爱对方……不像我和夏绿蒂……唉!”承翰鞋子也没脱,就大剌剌地躺上了米色沙发,靠在柔软的椅垫上。
对方是自己的好友、学长兼上司,李皓见状虽有不快,再心疼也不能发作。
“呃!其实她比我有钱,因为我的资金都被股票套牢了,她的银行存款比我还多呢!说来还真有点那个,哈哈!”李皓怪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
但承翰早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了,一瓶啤酒吞下喉,整个人横躺在沙发上,嘴里不断低喊:“夏绿蒂……夏绿蒂……”
“喂!老兄,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什么跟什么嘛!唉~~喝醉酒的人真是不可理喻。”李皓抓抓头发,看承翰终于闭眼入睡,拿张毯子给他盖上,便拿起电话打给夏绿蒂。
电话铃声响了很久,才传来一个心碎的声音……
第六章
决裂
在你我的脚前
画下一条红线
我跨了过去
就不会再想你
让你留在原地
成为地平线另一边的陌生人
☆
承翰作了一个梦,夏绿蒂穿着一袭白纱礼服,手中握着郁金香,美得像天使降凡,站在红色地毯上,像在等待她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
他心头一阵狂欢,举步就要往她走去,他要替她套上一枚戒指,象征承诺和永远的戒指。但不知为何?他双腿像水泥被固定在地上,丝毫动弹不得。
“当!当!当!”教堂的钟声响起,婚礼即将开始,他心急如焚,却怎么也走不动。而一个穿着礼服的男人,脸上戴着面具,却从他身旁走过,一步一步向夏绿蒂走去,她居然也含笑地迎接他……
“不!”承翰大吼一声,睁开眼的第一个感觉,就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顿,全身的细胞都在对他举旗抗议。
他的脑里似乎有个交响乐团,正不听话地疯狂演奏,而且还是贝多芬的第九号交响曲。他发现自己全身都是冷汗,因为刚才那场噩梦。
“学长,你终于醒啦?”李皓一边打领带,一边从房间走出来。
“这是你家?”承翰的声音像喝过硫酸的样子。
李皓给自己倒了一杯牛奶,“是啊!昨晚看你喝得那么醉,不得不出此下策。我这小窝一向只给美女住的,你可是第一个闯入的男人喔!因为我只知道你家的电话,不知道住址,只好先把你带回来。”
“谢谢。”他长长叹了一口气。
“头痛吧?”李皓拿给承翰一瓶解酒液,“你总算也有这一天,哈哈!”
承翰喝下那药,苦苦的,但只要能解除一点头痛,他连黄连也愿意吃,“下次你喝醉酒的时候,我一定会随传随到。”
“那可不必,我自个儿会找若竹来的,用不着劳驾你老兄奔波。咳!还有我……打了电话给夏绿蒂,她很担心你。”李皓有点不知如何开口。
承翰不以为然,“哼!是吗?”
“她已经把事情都告诉我了,我想你应该给她一个机会证明自己吧!”
“你不会懂的,这是我和她的事,你不用多说。”他知道李皓是个热心有余的人,但他实在不想听任何劝告,只好先做说明。
“你确定?为什么不给自己也给她一点时间考虑?事情也许会有转机的。何况她对你的好,你比什么人都明白啊!”
但那都只是为了钱……一个最丑陋的理由!于是承翰坚决说:“既然只有我明白,也就只有我能下决定,我不想再谈论这件事了。”
“身为你的好朋友,说一句都不行?”
“身为我的好友,最好半句都不要说!”
“好。”李皓耸耸肩,赌气说:“反正,我这个人最懒得多管闲事,尤其是家务事,以后你最好别叫我帮忙求情!”
承翰苦笑,“那是不可能的,但还是多谢了。”这个学弟对他也算很够情义了,他心里不是不明白。
“她说她会离开,你今晚回家以后就看不到她了。”
“哦!那很好。”承翰整个人一僵,脸色微变。
时间是最好的淡化剂,他一定会好起来的,即使要戴上面具,也要对别人伪装过去。
李皓问声道:“好啦!这可如你所愿了吧?”
“她会去哪里?”他控制不了自己这么问。
“既然是你要人家走的,又何必多问这些呢?男子汉提得起,放得下,不是吗?”
他强做镇定点点头,“你说得没错。以后不要再提起她的名字了,我会很快忘记她的,她不值得我记住。”
“但愿如此。”李皓脸上却带着相反的表情。
☆☆☆☆☆
这晚,当承翰回到家后,一室的黑暗让他停下脚步。哦~~原来屋里只有他一个人,又跟从前一样了。
他打开灯,巡视四周。夏绿蒂的衣服和物品都消失了,墙上那幅罗特列克的画被取下,花瓶里是空的,厨房里那些做菜的器材也不见了,只有空气里还有一丝她的香味,但相信过几天就会闻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