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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呼吸很浅,鼻息有些急促,偶尔翻动身体,睡得既不香又不甜,像在做恶梦。

  “妈妈……”他孩子似的喊了一声,侧转过脸,随即又陷入沉睡。

  妈妈?看不出来陆静深有这么依恋他的母亲。宁海心想。

  就今天下午所见,他和杜兰笙的互动并不像是一对感情非常亲密的母子。

  明眼人都看得出,杜兰笙偏宠她的小儿子陆静雨,对陆静深这个大儿子,反倒有些冷酷无情。

  出于职业本能,她习于挖掘事件的本质与真相。

  宁海脑中立刻浮现几个可能的推测。

  但她一向让证据说话,没有证据的事情,她不能、也不想轻易说出口。

  目光转看向被扔在地上的枕头和棉被,宁海觉得有点好笑地瞥了陆静深一眼。

  好幼稚!

  尤其是枕头上那只明显的脚印。

  这房里一尘不染,地板上更铺了一层厚厚地毯——可能是怕他不小心摔倒而铺上的——为了弄来这只泥巴印,想必他大费周章了吧。

  宁海扔开脏掉的枕头。

  回阁楼里拿了一个干净的枕头下来时,手上还多了一台单眼相机。

  将主卧房里的灯光调成她喜欢的亮度,而后,对着床上的男人,她按下快门无数次。

  舞弄了一番,累了,她歪着头想了想,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终于还是躺上大床另一侧,入睡前口里嘟嚷了声:

  “我亏大了,玛莉……”

  第5章(1)

  怎么会是战争?

  钱管家大清早捧着一叠干净的毛巾站在陆静深房门外,准备替他整理房间。当他拿着钥匙打开门锁,敲门的手忽地悬在半空中——

  他差点忘了!

  先生房里现在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

  老了。人老了,记忆力会衰退果然是真的。

  还好他及时想起,昨天他偷偷将先生锁上的房门重新打开的事……

  他是老派人。

  老派人的观念里,夫妻是要睡同一间房的。

  既然太太不反对,先生也没有再娶他人的意思,为了先生的幸福着想,他当然希望这桩不正常的婚姻可以逐渐正常化。

  再加上,他看见了宁海昨天的表现。

  在有如古代贵族的陆家人面前还能不卑不亢的女子,绝对不是省油的灯。如果让宁小姐住进先生房里,可以解放先生自我禁锢的灵魂,那么,就算被视为叛徒……他也会让她进去的。

  然而他没预期到结果会是这样……

  隔着门板偷听房里的动静,钱管家忍不住皱起银白色的浓眉——

  “看来饥渴的人,不是只有我啊。”

  是宁海的声音。

  这女人一句话就点燃了战火。

  他,会不会做错了?站在房门外,钱管家忧心忡忡。

  男人吻过来时,她还迷糊着,没意识在自己脸上磨来蹭去的是一双温热的唇,咯咯笑了两声,她伸出双臂将男人往怀中一抱,却没有如愿紧抱住对方,反而让男人得了个机会,吮上她细嫩的雪颈。

  “呵,好痒……”她摆着头颅左右闪躲着,却始终躲不开那追随而来的舔吻,像是误入罗网的鸟,挣脱不开猎人的追逐。不须臾,那又热又湿的吻,令得半睡半醒的她蜷起了足尖。

  迷蒙之际,她低吟一声,梦境是一片雾色,浓雾中微微透出华彩。

  突然间,一只蝴蝶自雾里翩翩飞来,调皮地栖在她微噘的唇上。她不敢动,生怕惊扰了这蝶,可蝴蝶却没有这层顾忌,见她默允,竟渐肆无忌惮……

  ……

  “宁海……”睡梦中,他终于喊出她的名。

  她却嘟囔了声:“班!”

  闻声,陆静深倏地一怔,身体僵硬地退出宁海香软的怀抱,揉了揉脸,意识渐渐恢复清明。

  片刻后,他坐在床缘,清楚地知觉到床上另一侧横陈着一副香软的娇躯,满室都是她身上野花般的香味,至此,他终于彻彻底底地清醒过来,随即倏地一惊,哑声喊出:“宁海!”

  不是梦!她真的在这里,在他的床上。

  她是怎么进来的?他昨天明明有锁上房门……还是说,他以为他有锁上,结果并没有?

  “嗯?”听见这么一声大喊,尚在梦境边缘的宁海缓缓睁开眼睛,半晌后神魂方悠悠归位,她揉了揉眼,看着晨光中一脸惶惶的男人。

  她看得很仔细。从上到下,从头到脚,将他全身所有反应都看进眼底。

  这是她的优势。

  他看不到她,她却可以将他看个仔细。

  看完了他,再看看自己,发现她身上睡衣竟然褪至腰间,上半身还有一些残红,像吻痕……底裤居然还微微潮着!

  一瞬间,宁海整个人僵住,忆起方才唇上的温热,她冷冷地想,他是在睡梦中将她当成从前女伴了吗?

  有点恼火的,忽然她笑了出声,开战了——

  “看来饥渴的人,不是只有我啊。”

  “你胡说什么?”哪来的从前女伴!根本没有好吗?然而他是打死也不会承认,自己方才并没有将她误认作别人。那只是梦,不算数。

  宁海端详着陆静深的表情,误以为他脸上那副羞愧难当的样子,是因为她猜对了。他真的将她当成别人了。说来也是,他这么瞧不起她,如果知道是她,又怎么可能差一点跟她……唔,差一点就要走火了。

  双腿间还残留他方才磨蹭她时有些令人难耐的陌生感觉。这让宁海明白,他们刚刚距离“最后一道门槛”有多近。只隔着薄薄布料,如果他再晚一点离开,或者她晚一点醒过来,会不会就要假戏真作?

  偏偏宁海不喜欢当替身,她一向只做自己。

  将一只靠枕扔向他胯下那撑起睡裤的东西,她恼恨地问:

  “不然,陆先生怎么解释你这鼓鼓的东西?”

  意识到她指的是什么,陆静深不由自主地红了脸。

  然而他怎能输在这里?如果不是因为他以为那是梦……梦中的她又百般妖娆,他也不至于在半梦半醒间,真的想说服自己那是梦。面对宁海的质问,他强自冷静地道:

  “难道你没上过健康教育?这不过是男人的晨间bo\\\\\\\\起。”

  虽然他很清楚那不是,但这彻彻底底是一个男人最正常的反应。

  好半晌没听见她回话。以为小胜了这一局,陆静深脸上隐约浮现一丝迟疑,才稍松懈片刻,下一瞬间她却已欺近,唇瓣贴上他喉间,教他连吞咽都不能,只能屏息——

  “晨间bo\\\\\\\\起,嗯?”宁海笑声低低,吐息于他颈间。

  那笑声中怀藏的绝非善意,教陆静深头皮发麻,却仍固执道:“不然还会是什么?这是自然反应——”

  ……

  “宁海!”陆静深突然扯住她一束发,逼她的唇离他远一些,听到宁海“嗤”地一声,似是被扯痛了头皮,又连忙松开手中的长发。

  “可恶!陆静深,你以为我想对你做什么?”揉着被扯疼的头皮,宁海好笑又好气地问。

  对于她这问题,陆静深着实难以启齿。方才有一股热气突然凑近他那里,像是她的吐息,害他以为她要用嘴……光想像那画面便已令他血脉债张,他当然不可能真的让她对他做那种事——即使梦中或曾遐想过。

  他抿嘴不发一语的样子,看起来像是准备受刑的革命烈士,宁海无奈一笑,放开了“他”。松手时,可以感觉到他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揪紧的眉头也稍稍舒缓开来了。

  见他这模样,宁海忍不住调侃了句:“看你这拘谨的模样,该不会还是个处男吧?”

  陆静深拒绝回应这没有营养的话题,他哼了声,撇开脸去。

  宁海又凑近他,笑道:“是你说我没读过健康教育的。做人要有求知的精神,既然我身分证的配偶栏填的是你的姓名,请你暂时当个活体让我研究研究,不算过分吧?”

  “不必把话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你不过是想羞辱我!宁海,这并不好玩,也不好笑,请你不要随便拿这种事来开玩笑。”尤其是,现在的他可开不起这种“玩笑”,他怕他会真的忍不住……让她给为所欲为去了。

  “开玩笑?那可不!”她慎而重之地摇了摇头。“我是认真的。”

  “认真?”陆静深哼声道:“你宁海确实是厚颜无耻的认真。”

  这一次,陆静深才刚将话说完,就听见一阵响亮的掌声。

  宁海连连鼓掌,赞许道:“不错不错,这次倒是反击得不错。没想到大清早的,陆先生脑袋就这么清楚,看来你的血液并不是全部都集中在下半身嘛。”

  闻言,陆静深不知该笑还是怒,只好冷叱一声:“无聊!”翻身跳下床。

  看着他僵硬的背影,宁海慵懒地躺回床上,笑了笑。“想不战而逃?”

  他头也不回,冷哼道:

  “是你爬上我的床,不是我强迫你睡在这里。如果这是一场战争,一开始你就输了,我还有什么可战的?”

  是了,早就该想到的。这是他的卧房、是他的床,又不是他开门邀请她进来的,虽说差一点擦枪走火,是他理亏,但他并不是最早踏出第一步的那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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