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我有没有名气,都与你无关,你凭什么认为我有义务给你钱?”
望着李倩羽,却想起那名不肯放弃重病女儿的母亲,一股不平油然而生。
她有两个母亲、两个同时放弃她的母亲,她没有感受过母爱,从“母亲”这个角色的身上,得到的只有羞辱和哀伤。
“你……是我的女儿。”话说出口,李倩羽羞红了脸,心拧着。
“你从不看新闻吗?法令已经更改,对于没有抚养过子女的父母亲,子女有权不尽抚养之义务。”
龚亦昕冷酷的话语,说得李倩羽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明白的,她明白亦昕对她有多不谅解,可若非万不得已,她怎会厚颜无耻的出现?
“我不愿意逼你,可你外婆……她真的快不行了,我要送她去医院,求求你,不然、不然……我只能把当年的事掀出来,你父亲是名人……”咬紧唇,她真的没招可用了。
“你这是在威胁我?”龚亦昕失笑。“搞外遇的人不是我,如果你非要找个人威胁,我可以给你我父亲或母亲的电话。”
而且外婆这个借口,她早就听腻了。
“亦昕,你以前……”
对,以前的她不是这样,以前的她会害怕、会担心,会恐惧事实被揭穿、公诸于世后,母亲会对她更残忍。
但她现在二十六岁,不再是当年无法独立的小女生,岁月把她磨成了机器,对于恐惧,她已经失去感觉。
“求求你,我真的需要钱。”李倩羽哭了,合着双掌,哀求地望着她。
看着眼前的女人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每每她哀求时,只会换来母亲的鄙夷与不屑,因为求饶使人失去自尊。
“我不是社会局,你有需要的话,可以去找市政府。”她决绝的道。
“我已经被逼到无路可走了,求求你亦昕,你给我钱,就算只有一点点也没关系……”想起垂危的母亲,她抛开尊严,动手抢夺女儿的皮包。
龚亦昕眉头紧蹙,看着卑微的她。她真的是当年红极一时的李倩羽?
姜穗勍很忙,公司和医院两头跑,不过这些难不倒他,因为……他是天才。
这种话既自负又骄傲,但事实证明,他这个天才逻辑能力的确比旁人好、分析能力比人家强,往往一眼就能看出问题所在,并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解决办法,因此他处理公事的时间,只要别人的三分之一。
所以他有时间到医院陪穗青,有时间和远在英国的父母亲视讯,还有时间当英雄,去陪陪隔壁房的小天使,让她洗涤自己做生意做到很肮脏的心灵。
幼琳很可爱,她说要当个货真价实、名副其实的小天使,于是把从小到大做过的坏事通通向他招认,一面讲、一面哭着说︰“我很努力想要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可是姊姊不原谅我,穗勍哥哥,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他失笑,她做过的那些哪算得上坏事,真是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
不过,看她哭成那样,他认为自己应该挺身而出,再当一回英雄,找那位冷得像冰柱的姊姊,好好谈一谈。
毕竟“我原谅你”,没有那么难以说出口,何况姊妹之间的争吵,有什么大不了?小时候他还不叫穗青“姊姊”,直接喊她智障娃娃呢,可他们现在的感情还不是这么好。
但没想到那根冰柱比他这个大公司老板更忙,让他从下午开始,便追着她跑。
第一次找她,护士说她去巡视病房,他想,等她巡完再讨论,就先回病房找穗青;下一回,又说她进会议室。没问题,他明白开会的重要性,的确不该被打扰,问明会议结束的时间后,他先离开医院办点事情。
但等预定的时间到,他等在会议室的门口,却发现出来的医师群里没有一根冰柱,才晓得她又进了手术室。
然后,只晚了几分钟,她就下班了,听说明天一早还有个刀要开。
她是当医师还是当神?一个女人有这么多的精力做这么多事?
不过再不满还愿得算了,反正今天拦截不到,明天再来,不达目的绝不罢手,这是他的习惯。
但他没想到会在医院门口碰上冰柱,更没想到会看见一个女人在抢她的皮包,而那根冰柱不知道是累垮了还是吓傻了,竟然没有半点反抗,乖乖让对方抢。
他连忙大步奔向前,对着强盗喊,“你做什么?!把东西放下,我已经打电话叫警察了!”
李倩羽望了姜穗勍一眼,抓着女儿的包包,转身就跑。
他跑来,龚亦昕却直觉抓住他的手臂,不让他追上前。
“你做什么?你的皮包被抢走了!”他指着远去的背影。
“多事。”她冷冷丢下两个字。
如果他不在,那女人拿完钱就会走,现在好了,她们非得再见上一面,让她把皮包和里面的证件送回来。
可自己为什么不让他把东西抢回来?是不想让李倩羽被当成强盗对待?
第2章(2)
她说他……多事?!
有没有搞错,他在帮她欸。他有些愤慨,直觉想要回嘴,但猛地想起自己身负任务,他强压下怒气问︰“你要不要报警?”
“不必。”她拢拢散落的头发,疲惫已经爬上她的肩膀。
“你们认识?”
她没回答。但他从她的表情找到答案。好吧,既然是熟人,他无话可说。
龚亦昕再看他一眼后,离开医院门口。
下一秒,她的手臂被人抓住,她抬眼,对上姜穗勍的眉目。他是个干净得有些雅痞气质的男人,五官很好看,但最让人深刻的是那双眉,一双有个性、不说话就可以让人看见自信的眉。
她回头,他松开手。
“我有事想找你谈谈。”
他凭什么认为她还有力气和他谈?今天的她,已经过得够惨,不想再让陌生男人插上一脚。她冷冷看他。
“我们有这么熟吗?”她淡问。
他又想恐吓她,要她别去找穗青?她想叹气,他如果真的不想她们碰面,那他可用错方法了,她是在暴力恐吓下长大的,经验丰富,他这点小恐吓,她还不看在眼底。
龚亦昕转身往停车场走,但才走两步她就停下脚步。突然想起证件、手机、车钥匙、钱包、悠游卡通通放在包包里,天……她要怎么回去?!
走路吗?至少要一个钟头,她已经累到有张床在眼前,可以马上倒头就睡了,哪有办法……
她不想对一个陌生男人低头,但疲惫已从肩膀扩散飞奔到鼻头,她真的没精神在夜间健走。
下定决心,她迎上他的视线,“我们谈谈吧,在你送我回家的路上。”
她是个很特殊的女人!姜穗勍认为。
他碰过许多类型的女人,精明的、能干的、伶俐的、可爱的、笨的……但不管是哪类型,身上都带着一种特质,那个特质叫做温柔。
也许某些精明能干的女强人,不轻易在外人面前展现自己的温柔,但总有她愿意表现出那一面的人存在,或许是她们的丈夫、情人或小孩,或许是她们的双亲或姊妹兄弟。
但这个龚亦昕……他想,她没有。
她对所有人都疏离而冷漠,没有朋友、没有同侪关系,就连对妹妹都冷淡得可以,但这么冷的女人,却矛盾地让病人感到安心。
这些评语,均听自护理站的护士小姐们。
而护士小姐们怎么会突然评论龚亦昕?
这得感激某个不知死活的男性医师,他在今天送了一束花给龚医师。
她是美女,会被男人追求并不让人感到意外,可送花的人是同一间医院里的医师,这就有趣了。
她的个性鲜明,不必说话,就能让周遭的人清楚明白,知道她聪明睿智却也冷漠非凡,她没有朋友或死党,她从不主动与工作之外的人事打交道。
她像台精准的机器,不犯错、不出包,却也不容许身边的人做错,因此和她合作的人都倍感压力,可在共事一段时间后,便会意外发现,自己在各方面都有所进步。
这种女人,适合当上司也满适合当对手,但当女朋友……如果是不了解她的外人来追求,他可以理解,但同医院的同事……他想,对方或许想要挑战高难度恋情吧。
听说男医师送上花时,龚亦昕没有生气、快乐……或者其它多余表情,只是冷冷地反问对方,“你不知道医院的规定吗?鲜花里面有细菌,很容易侵害身体虚弱的病人,高医师为什么还带花到医院里?”
丢下话,她就拿起一堆病历巡房去了,留下尴尬不已的高医师。
虽说有好心的护士说要帮高医师把花收起来,等龚医师下班,再把花交给她。
不过,冰柱并没有将鲜花带回家……他不晓得自己在高兴什么,可想到这他就忍不住扬起嘴角。
打开收音机,里面传来抒情的音乐声,他想半天,终于找到适合当开场白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