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眸,她又问:“沈震为什么要杀你?程雅芝曾提到什么计划,那计划是不是和你有关?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这不关你的事,现在,闭上你的眼睛,好好休息。”
秋水滟没想到她一连串的问话,换来的竟是他轻描淡写的带过。
“怎会不关我的事?就算之前不关我的事,现在却不一样,沈震那模样你是看到的,沈家我是不可能再回去了,如果我想保住我的小命,至少得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不是吗?我不想什么都不晓得,就这么死在这陌生的森林里。”秀眉微拧,她撑起身子,微恼的看着他。
她很累,经过一天的折腾,她的身子早不像是她自己的,累得连说句话都嫌吃力,她很想听严昊的话,闭上眼好好睡一觉,但她做不到,她脑袋清楚得很,所有的事在她脑中不停盘旋,让她静不下心,所以,不管再累,她也要弄清楚这些事不可。
听见她的话,严昊俊眉一拧,沉声说:“你不会死,我不会让你受到任何的伤害。”
“不管我能不能活着走出这里,我都有权利知道,难道不是吗?”他的保证让秋水滟很感动,却无法除去她心头的不安,一双美眸写着坚持。
注视着她明明疲累,却不肯好好歇息的倔强小脸,严昊抿唇不语,良久,才将视线挪至面前的火堆,低声说:“沈家父子,太过贪心。”
贪心?秋水滟没发问,但那狼狈却依旧不失艳丽的小脸已写出她的不解。
抿着唇,他低声继续述说:“我早知道今天是场鸿门宴,沈玮真那老家伙心机深沉,邀我出游,不过是借口,事实上是想利用这个机会,将我给困在这,逼我交出他一直处心积虑想得到的东西……”
“什么东西?”听到这,秋水滟忍不住开口询问。
睨了她一眼,他启唇又说:“军火的炼铁制方。”
“军火?”秋水滟心一凛,“他要那种东西做什么?那对沈家来说根本没用不是吗?”
据她所知,沈家所经营的不就是普通的贸易进出及面粉厂,怎么会扯上炼铁?而且还跟军火有关?
“怎么会没用?”
严昊冷笑一声后,继续为秋水滟娓娓道来——
沈玮真野心极大,不甘只守着他那间面粉工厂,而是妄想更多更大的财富,为了权势及利益,那狡诈的老狐狸甚至不惜和日本人勾结。
早在去年年底,日本便派来一名叫佐藤孝民的男人来和严昊接洽,他们开出十分优渥的条件,要他提供一批火力强大的军火供他们使用。
日本人不论是冶铁、炼钢,技术早已远远超过中国,然而他们要军火,却不在自国生产,反倒来上海,这让他起了疑心。
他一方面和他们周旋,另一方面则暗中派人调查,这才发现港口在两个礼拜前来了几艘由日本来的货船,而这些货船两个礼拜以来,却没上货也没卸货,就这么霸占港口的一角,像是在等着什么。
这摆明有古怪,日本人这笔生意,他当然是不接。
上海最大的炼铁厂归他所有,除了他之外,没人有办法炼出能制成枪械的铁,因此在找到有能力为他们制造军火的卖主之前,他知道日本人还不会有动作。
只是他没想到沈玮真为了利益,竟胆大叛国,而程忠俊也是其中一员。
程忠俊借着他和程雅芝解除婚约一事,假意恼怒,听从沈玮真的计划,和他连手,先是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找人炸了他炼铁厂的铁炉,让工厂停工,再慢慢的接收他的生意,让日本人注意到他们。
有了和日本人接洽的机会,再来,便是由他身上取得军火的炼铁制方了,这也就是沈玮真今天邀请他前来狩猎的目的。
只不过沈玮真并不知道他会带着程雅芝前来,因为程雅芝,生性多疑的沈玮真开始怀疑程忠俊是不是临阵倒戈,暗地里背叛他,在他搞清楚是怎么回事之前,他料定沈玮真不敢轻举妄动。
而他带程雅芝来的目的,也确实是要混淆沈玮真,只不过……
“在得到炼铁制方之前,沈玮真就算想杀我,也不敢轻举妄动,可他没想到沈震会不听他的话,被妒意冲昏了头,起了杀意,甚至失手杀了程雅芝,当然,我也没想到。”他没想到沈震对秋水滟这么执着。
听完所有的事,秋水滟只觉得全身泛起一阵恶寒。
她没想到事情会牵扯得这么广、这么深,甚至攸关上海的存亡。
“那些日本人要军火,是不是想……”想起因战乱而双双丧命的父母,她忍不住浑身发抖。
她那模样让严昊拧起了眉,手臂一收,紧揽着她的肩,沉声说:“日本人的事,你不用管,就算你想管,也帮不上忙,该说的我已经说完了,现在,闭上你的眼,好好睡一觉,明天醒来,所有的事都会解决。”
“我当然知道我帮不上忙,我担心的是……”你。
她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女人,要是日本人真有野心要攻占上海,她再担心也不过是自寻烦恼罢了,但严昊却不一样。
她知道沈玮真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严昊,他为人不择手段,在他要的东西未得手之前,他是不可能轻易放手的。
再加上沈震不听他的话,射杀严昊,没想到却误杀了程雅芝,沈玮真为了自保,不知道会想出什么办法对付严昊。
一想到在这陌生的森林里,他没有任何人保护,连自保的猎枪都来不及拿走,身旁还跟着一个没半点用处的她,秋水滟不担心都难。
“严昊,趁现在半夜,沈玮真他们应该不会追来,你还是快逃吧,别管我了。”她不能再拖累他了。
他淡淡的勾起一抹笑,冷声说:“该逃的人,不会是我。”
他的话让秋水滟困惑,不解的望着他。
“你以为我会蠢得什么都没准备,便一个人前来?”黑眸闪过一抹阴狠,他又说:“你不用担心,不管是沈玮真或是沈震,都杀不了我,现在,闭上眼,好好休息。”
真的没事吗?
秋水滟不这么认为,但凝着严昊自信且傲然的黑眸,她总觉得,事情或许真会像这能只手遮天的男人所说,只要睡上一觉,次日醒来,一切都会没事。
或许是严昊的自信,也或许是秋水滟实在太过疲累,在他温暖且让人贪恋的怀抱之中,她的眼皮渐渐沉重,最后当真听话闭上了眼,沉沉睡去……
第10章(1)
天色大亮,太阳冉冉而升,漫洒在被浓雾笼罩的森林之间,一点一点的透进幽暗的山洞。
几乎在刺眼的金阳照射在脸上的刹那,秋水滟便瞬间惊醒,美眸一睁,第一件事便是看向身旁,却发现那拥着她一夜的男人并不在身边。
“严昊?”她四处张望,低声叫唤,然而幽静的山洞里只回荡她叫唤的回音,除此之外,并没有任何回应。
她紧张的站起身,却发现眼前一阵黑暗,身子一晃,整个人又这么跌坐回去。
扶着山壁,秋水滟这才感觉到身体有种不属于自己的笨重,她探手摸向那像是在不断旋转的额角,果然摸到吓人的热烫。
她发烧了。
“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发烧……”甩着昏沉的脑袋,这一回她不敢再莽撞的突然站起,而是扶着山壁,缓缓而起,一小步一小步的往山洞外走去。
严昊呢?跑哪去了?
她不担心自己被抛下,如果严昊真抛下自己而去,她反而安心,但她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
她很清楚他的个性,若他真要抛下她,早在昨夜便将她扔下,根本不需等到今天,所以她猜想应该是出事了。
一出洞口,她便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枪响,让她心口一紧,撑着摇摇晃晃的身子,快步走上前。
是沈震?还是沈玮真追来了?或者是程忠俊听信沈家父子的话,来为程雅芝报仇?
不管来的是哪一边的人,对现在的严昊而言,都不是件好事。
快点,她得再快一点!
一路上跌跌撞撞,好不容易,秋水滟终于来到发出枪声的林地,然而当她看见眼前的景象时,她整个人都傻了。
“严爷,是我不对,是我胆大包天,不长眼,才会在太岁爷头上动土,请您大发慈悲,放我们父子一马……”
秋水滟怎么也想不到,她会看见沈玮真及沈震一脸狼狈的跪在地上,而站在他们眼前,让他不停恳求的男人,正是她遍寻不着的严昊。
“放你们一马?”严昊冷酷的轻笑出声,弯下身,对跪着的沈玮真低声说:“对一个叛国贼,你说,我有可能放你一马吗?”
看着地上因为逃跑而射来的弹痕,沈玮真咽了咽口水,当然不敢再妄想能逃开,只能低声下气的继续讨饶。
“严爷,您误会我了,我也是被程忠俊那奸人陷害,要不是他的花言巧语,我也不会一时鬼迷心窍,听从他的诡计,想逼您交制方,这一切都是程忠俊指使,我们父子只是听命行事,您也知道,他是堂堂的军需处处长,而我们不过是普通的商人,民要如何和官斗?您就发发善心,放了我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