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在妳知道真相以前,妳就已经横死街头了。」他冷冷的提醒她。
「活得不快乐、不清楚……不如死了算了!」纪雨湘有些感伤的说。
「口口声声的说要死,妳究竟懂不懂什么叫生命可贵!」
她虽然感觉到自己像是随时都会昏倒,却还是以仅存的力气说:「如果……你像我一样,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里,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一走出门便是完全陌生的世界……没有回忆、没有身分、没有朋友、没有家人……就这样孤孤单单的,不知道该相信谁、不知道该依靠谁……你会怎么样?你会让人把你关起来、会躲在屋子里不敢出去,还是会碰碰运气,看命运究竟要将你怎么样摆布?」
她那脆弱的神情、哀伤的语气,顿时让詹姆士消了一半的怒气,「这些我都知道,可是……该死的,当我看见妳被那些人围绕着时,妳教我该拿妳怎么办?」
「不要管我……」她紧抱住自己的头,彷佛藉此可以压迫出一些什么,「我一定要想起来……我到底是谁?我为什么会从台湾来到美国?我来做什么?我的家在哪里?」
他不忍见她如此,于是坐到床边握住她的手,「够了,别去想了。」
「不!我一定要用力的想。」她深深地皱着眉,不顾脑中的疼痛,「我可以想起来的,包尔说他见过我……他说我来自台北西门町,他说我五天前坐过缆车,那时我还没失去记忆,我只要回到那一天就可以了……」
「妳的脸色很苍白,不准想了,不准妳这样虐待自己!」他猛力地摇晃着她的身躯。
「你可以把我抓起来……但是你不能阻止我回忆,我要知道我自己是谁……」她急喘着气,一滴冷汗从额头流下。
「纪雨湘,妳不准再这样了!」
他实在无计可施,便想也不想的就封住了她的唇,希望能藉此转移她的注意力,让她不要如此的自我折磨。
在双唇接触的瞬间,所有的争吵、对骂、喊叫都为之终止。
纪雨湘安静下来了,她不得不安静,因为她无法言语。
除了安静,她更是诧异,先前在餐厅的那个吻或许是权宜之计,但现在这个吻又是怎么回事?她不懂,她真不懂啊!
詹姆士也不懂,自己这是帮助,还是借口?是出于应该,还是想要?
不管了,总之,他吻了她,而且他无法停止,因为他想要更多、更深。
纪雨湘全身僵硬着,然后慢慢变得虚软无力,她不知道吻竟会是这样的,是因为她丧失记忆,忘了这般滋味,还是因为他的吻特别火热、特别激烈?
他将她压在身下,两人的重量使得大床微微下沉,却刚好让他们的身体相贴嵌合,也敏锐地察觉到彼此兴奋的状态。
不行了,再这样下去会出事的!两人心中不约而同的闪过这念头。
当詹姆士抬起头,望见她亮晶晶的双眼时,他明白她要说什么,直接就抢先开口,「别问我为什么。」
「但……为什么?」她还是问了。
「等我想出来以后再告诉妳。」他将她的脸贴在他的胸口上,免得她那双大眼直盯着他看,「现在,妳冷静点了没有?」
她还傻愣愣的,只有轻声回答,「嗯……」
「好,妳听我说,明天我就派人去打听消息,我保证会给妳一个答案。以后妳要出门可以,但得有人跟着妳,不管到哪里,妳一定要让他们保护妳,不可以再像今天一样偷偷溜走,听懂了吗?」
他的声音有种让人信服的力量,她不由自主点了点头,但这慌惚并未持续太久,她又反问道:「为什么我得听你的?」
果然,这女人不可能是乖巧柔顺的那一型!詹姆士在心里叹口气。
「如果妳不听我的,妳只会往找出真相之前先丢了小命,如果妳要活着知道事实,就乖乖听我的话。」
她还是不太满意,但勉强可以接受就是了。
「还有,不准妳再那样折磨妳自己,若是让我发现,我就会像刚刚那样狠狠地吻妳!」
「你管我那么多?」她杏眼一瞪。
詹姆士连忙以手掌遮住她的双眼,「别这样瞪着我看。」
「为什么不?」她拉开他的手,直视他的眼睛。
「妳真是一点都不可爱。」他也和她卯上了,四只眼睛就这样瞪视着彼此。
「我为什么得要可爱?我不喜欢可爱这两个字。」她挑衅的说。
「见鬼了!」他握紧拳头,却只能敲在床上。
「你想要打我?」她也做出反击的姿势。
天晓得他想的完全是另外一回事!罢了,再说下去,只怕他会一口吞了她。
他从床上逃开,在柜子里找出医护箱,「够了,别跟我斗嘴了,我得替妳换药。」
「用不着。」她故意转过头去,肩头的伤处却隐隐作疼。
詹姆士将医护箱拿到床边,轻轻转过她的身子,脱下她的外套,露出她那白皙的肌肤,仔细拆开绷带,上药、包扎。
这动作持续了十几分钟,她连看也不看他一眼,彷佛当他不存在似的。
空气中好象有种芳香,有种甜蜜,却说不上是从哪儿传来的,经过刚才的热吻,这样的亲昵让人更加不知所措。
「好了,妳睡吧!明天一早我就会派人去打听。」他的声音略带沙哑,像是压抑着某种难以克制的东西。
纪雨湘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不知为何竟会觉得有点冷。
房里开了暖气,她整个人包在层层的被单里面,哪有一点冷风吹到她身上?
这不该有的寒意,究竟是从何而来的呢?
她一点也不敢多想,只能紧紧地、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清晨,纪雨湘醒来的时候,发觉自已很温暖、很安全。
因为,她正被詹姆士拥抱着。
什么?被他拥抱着?她顿时睁大了眼睛,难以相信这个事实。
他仍闭着双眼,右手让她枕着,左手揽在她的腰间,沉稳的呼吸就在她的颈边,而她的双手也贴在他的胸前,她的双腿则被他压着,两人的身体有如枝枒般纠缠在一起。
她发呆了几秒钟,望着他沉睡的面容,感觉他似乎没那么高不可攀了,事实上,他就在她身边,只要她一伸手就可以触碰到他……
不晓得碰着他的感觉会是怎样的?他唇边长出了一些胡碴,摸起来会刺刺的吗?但他的唇看起来又是那么柔软……
这么想着想着,她竟真的伸出了手,只要再一公分就可以摸到他的面颊。
但就在这时,詹姆士猛然睁开了眼睛,多年来的警觉心让他立即清醒,出于自然反应的抓住了她的手,逼问道:「妳想做什么?」
她的脸孔霎时羞红,硬着嘴说:「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我正想把你打醒。」
他却冷哼一声,「我可是被妳折腾了一夜,好不容易才让妳睡着的。」
「折腾?你在胡说什么?」她的双颊更加艳红。
「妳昨晚作了噩梦,大喊大叫的,我跑过来看看妳,就被妳抓住了走不开,才会这样陪妳睡到现在。」
「真的吗?」她不太敢相信,但看见他淡淡的黑眼圈,似乎又真得是如此。
那水嫩的双腮、粉色的红量,让他无法将视线移开,忍不住伸手轻碰她的双颊,想确定那肌肤是不是像看起来一样细柔。
「妳还说了一些梦话,妳都不记得了?」他轻声问。
对于他的动作,她没想到要抗拒,因为她的注意力已经被转移了,紧张地问:「我说了什么?快告诉我!」
他的手指从她的额头滑下,缓缓地游移在她的脸颊上,「妳说的都是些重复的话,妳不断喊着:爸爸、妈妈、大哥,二哥,我想,他们是妳的家人吧!但妳的声音很悲伤,而且继续说:你们不要丢下我,带我一起走!妳甚至还哭了,我得不断的哄着妳、抱着妳,才能让妳安静下来。」
雨湘听得出神了、迷惘了,「是吗?原来我有爸爸、有妈妈,还有大哥、二哥,但他们人在哪儿呢?我还见得到他们吗?」
如此伤感的声音、如此蒙眬的眼神,竟让他感到心疼了,「别想了,妳会头痛的。我一定会帮妳找出答案,但妳要有心理准备,或许……妳会往梦中流泪的原因,是妳和家人因为某种情况而分离了。」
「我哭过了吗?」她摸摸自己的脸颊,这才在意到他的手也在她的脸上,两人的手指不由得交握起来。
他们凝望着彼此的眼眸,沉默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没有道理,没有一点道理啊!明明是这样迷糊的状况、明明是这样莫名的相识,但他们却沉溺在对方的眼中无法离去。
「你的眼睛……」她傻傻地开口。「很黑很深,像是东方人的眼睛……」
他浅浅的笑了,低声解释道:「我母亲是台湾人,我父亲是意大利人。当我母亲到意大利旅游的时候,途中碰到火车大盗,所有乘客的财物都被夺走了。但我父亲一看到我母亲,就说:我不要妳的钱,我要妳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