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听詹姆士所言,她应该是个会使枪、会打架的女人,那么,她可不能辜负自己这一身好功夫。
她咬着下唇,决定豁出去了,因为如果她继续待在这里,就只有发疯一途了!
她先将几条床单打结,绑在床头的铁架上,再沿着窗户放下去。
夕阳西下,天色渐暗,此刻正是逃走的好时机,餐馆尚末开始晚间的营业,歌剧三兄弟还在门口唠叨着,她再不逃就来不及了。
纪雨湘爬上窗户,看了看底下的街景,心中微感害怕,然而,她还是咬一咬牙,抓住床单,就这样纵身一跃!
尽管肩头疼痛,她却发儿自已相当熟悉这种动作,甚至立刻抓住了重心,轻松的几个跃动就跳下了墙壁,最后以稳定的脚步踏在地上。
「呼!」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来往的行人纷纷对她侧目、指指点点,她明白此刻不宜久留,只得低下头,飞快的逃出这该死的意大利区!
当晚,「罗马之阶餐厅」照常营业。
当詹姆士来到餐厅门口时,小帅哥普契尼立刻上前恳求道:「老板,求求你放了玫瑰吧!她已经一整天没吃饭了。」
贝利尼也含着泪说:「她连我泡的咖啡也不喝。」
罗西尼则满脸绝望地说:「她还把我煮的意大利面倒掉呢!」
詹姆士对这些话却恍若未闻,双手插在口袋中,看起来相当悠哉,以低沉的语气道:「我用不着放她走,她已经走了。」
「啊?什么时候?怎么可能?我们都没开门啊!」三兄弟都吓傻了。
「别告诉我你们都没发现门口这条床单。」詹姆士指着外面的墙壁。
听到这话,普契尼、罗西尼和贝利尼立刻跑了出来,望着那条花花绿绿的床单,惨叫出声:「圣母玛莉亚!我的天啊!」
晚餐时间到了,他们就下楼在店里忙着,完全没注意到门口竟是这样的情况。
难怪今晚进门的客人们脸上都带着奇妙的微笑,还有人问他们说:「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害他们愣愣的摸着脑袋回答不出来呢!
詹姆士冷冷地看他们一眼,「你们竟然连一个受伤的女人都看不住。」
歌剧三兄弟闻出了危险的气息,个个头皮发麻了起来,「老板!原谅我们吧!我们立刻关店去找玫瑰回来。」
「最好在我之前找到她,否则你们都别想活了!」他冷冷的说,努力压抑住怒气。
「是!」歌剧三兄弟马上冲进店里,高声宣布:「抱歉,我们打烊了!」
「为什么?我的菜都还没上呢!」
「我的咖啡才喝一半,至少让我喝完吧!」
「今天不做生意了,一切免费,请大家帮帮忙,快走!」
不顾客人们的疑问、抗议,他们硬是拉走了所有的人,在走出店门时,却发现詹姆士已不见踪影了。
「出发吧!今晚可以难得的冒险一番了!」三兄弟彼此互相鼓励道。
然而,眼前是人海茫茫的旧金山,想要找到一名东方女子是多么困难啊!但情势所逼,他们也只得在夜星一般拥挤的人群中,寻找那颗名为玫瑰的星星了。
第四章
别无所求
我只知道
故事正在发生
那将熄未熄的烛火
才谱到一半的曲子
难道不就是整个世界吗?
夜,渐渐深了。
纪雨湘走在寂静的街头,慢慢停下脚步,因为她看见雾升了起来,彷佛一道咒语将这城市笼罩住,呈现一幅迷蒙凄凉的景象。
不知不觉中,她走到了联合广场(UnionSquare),附近的百货公司都已打烊,就连常在此地觅食的鸽子也不见踪影。
她坐在公园的石阶上,默默的望着眼前的一切,只有寂寞陪伴着她。
身上美丽的衣服并不能保暖,令她渐渐觉得有些冷了,只能以双手抱住自己的双肩,抵挡这越来越强的寒意。
雾都,她很自然地想起来,旧金山有个别名叫「雾都」。
白色的雾很美,但也很冷,她不知道自己从哪儿来,也不知自己该往哪儿去,或许她会就这样消失在这白雾中吧!
只是,这时却没有人可以想念,不是稍微悲哀了点吗?
蓦然地,她脑中浮现詹姆士的模样,这让她心惊了起来,她万万没想到自己可以如此清晰地记起他。
就在她感到心慌之际,一阵「叮当!叮当!」的声响传来。
纪雨湘站了起来,不知为何,她竟感觉到这铃声有些熟悉,彷佛唤醒了她记忆中的某个部分,让她不禁闭上眼仔细聆听,希望能想起一些什么来。
「嗨!可爱的女孩,我们又见面了!」
纪雨湘睁开眼睛,发现一辆缆车正停在自己的前方,而车尾处有位中年男子对她招呼着,那亲切的笑容彷佛他俩早就认识。
「我们又见面了?」她指着自己,语气隐含着不确定。
「是啊!要不要搭个便车?这是末班车了,我可以送妳到妳想去的地方。」包尔笑咪咪地对她说。
纪雨湘不再犹豫,既然这个人曾经见过她,她一定能从他身上找到些蛛丝马迹!
于是,她跳上了车,站在车尾处,望着那白雾不断蔓延开来。
「嘿!妳又改变形象了,打扮成意大利女郎的模样,很漂亮。」包尔一边说,一边脱下外套,「不过,我想妳一定很冷吧!」
纪雨湘感觉到肩头一阵温暖,只见包尔将外套披在她的身上。
「谢谢……」她猛地一颤,好象这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不用客气。」包尔歪着头看了她一下,「我问个问题,希望妳不要介意,为什么我每次看见妳,妳都好象迷了路的样子?」
「我……」她自己也无法解释,只有以问题回答问题,「你在哪里见过我,请你仔细的告诉我。」
包尔压抑不住诧异的表情,「妳怎么了?才几天前的事妳就忘了?」
「我……我发生了一些事,现在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她皱起眉头,身躯微微的颤抖起来,就像一片即将凋零的落叶。
包尔见她脸上毫无血色,连忙扶她到车内坐下,「可怜的女孩,我不知道妳发生了什么事。我当然会告诉妳我所知道的一切,希望对妳有些帮助。不过,妳没事吧?妳看起来好象快昏倒了。」
纪雨湘揉了揉太阳穴,「谢谢……我还好,请你把你知道的告诉我吧!」
包尔开始回想道:「大概是在五天前,妳在市场街口(Market Street)上了车,那时妳穿著一身黑色大衣,我问妳是从哪儿来的,妳说妳是台湾来的,还说妳的老家在台北西门町,后来妳就在中国城下了车。当天晚上,也是最后一班车,我又遇见妳,但那时妳穿著白色旗袍,和傍晚时的模样不同,妳说妳想去热闹的地方,我就建议妳到意大利区,这就是我认识妳的过程了。」
纪雨湘努力的消化着这些讯息,她大概知道了自己是台湾人,家住台北西门町,来这里的目的是中国城,因此惹到了勇哥那一帮人,但她还是不懂自己的意图所在,也不懂自己为何会做出这些事。
包尔看她默然沉思,又问:「我该叫妳什么名字呢?」
「你……叫我玫瑰吧!」她想,Ross这个名字对他是容易些的。
「玫瑰?很适合妳的名字。」包尔扯开友善的笑容,「虽然我已经向妳自我介绍过了,不过,我想我还是再告诉妳一次,我叫做包尔。」
「包尔,真的谢谢你。」她再次致谢。
「别这么客气,对了,终点站就要到了,妳要在哪儿下车呢?」包尔问道。
对平常人来说,这应该不是个难题,但她却无法回答,「我……我也不知道自己要到哪里去。」
包尔掩不住惊讶的张大嘴,「那怎么办呢?」
她咬了咬下唇,「我自己会找到去处的,谢谢。」
她将外套还给他,抬起下巴往前走去,她相信自己总有本事撑过去的。
看着那背影,如此孤单、如此无依,包尔不禁开口喊道:「玫瑰,别急着走,虽然我不能把妳带回家,因为我老婆会杀了我,但至少我可以请妳去喝一杯,天气这么冷,我们去渔人码头喝点海鲜汤吧!」
纪雨湘原本想拒绝他的好意,但在他殷切的邀请下,她也不由得答应了。
等包尔下班交差以后,便带着她走到渔人码头(Fisherman's Wharf),四处都是小酒吧及餐厅,在寒风中映照出温暖的黄色灯火。
许多餐厅是从十九世纪末既存在的,门口摆着传统的大煮锅,男人们穿著工作服为观光客送上热腾腾的螃蟹、蟹肉鸡尾酒等,虽然必须站着或蹲在路边吃,但还是有不少观光客捧场。
「我有个朋友在开餐厅,我们去吃点东西吧!」包尔说。
对于这个建议,纪雨湘难以抗拒,因为她已经一整天没有吃东西了。
于是,他们走进「Crab House螃蟹之家」,她点了螃蟹浓汤和三明治,包尔一面看着她吃,一面笑道:「妳好象饿了一整天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