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姆士听了却只是淡淡一笑,「勇哥说的是事实。」
「那你就该把这个女人交给我,她应该得到惩罚的。」勇哥直接要求。
「本来也应该是这样的,但诚如大家所知,玫瑰现在是我的女人,如果我就这样把她交给你,岂不是让大家把我看扁了!」
勇哥冷哼了一声,「那你们今天来到底是什么意思?耍我啊!」
「稍安勿躁。」詹姆士举起手,「勇哥,我想问你,你可知道玫瑰的来头?」
「一个陪酒小姐能有什么来头?」勇哥相当的不以为然。
詹姆士浅浅一笑,「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她本名纪雨湘,来自台北市西门町,她的父亲纪天仪是西门帮帮主,她的母亲程亦蓝是万华帮之女,而她的大哥纪风严、二哥纪云深也是黑道上不简单的人物。」
詹姆士这番话一说出来,不只中国城的兄弟们目瞪口呆,连纪雨湘本人也诧异莫名,却得咬唇忍住自己的惊呼。
詹姆士是什么时候得知这些消息?为何不先告诉她?为何到此刻才吐实?尽管心惊不已,这些疑惑却不是她现在可以提出的。
勇哥指着纪雨湘道:「什么?她是纪天仪和程亦蓝的女儿?真的假的?」
勇哥年轻时也混过西门町,对于纪天仪这号人物可是崇拜得很。
「没错,不相信的话,欢迎你派人到台湾去查证。」詹姆士说得断然,教人不得不信服,「除此之外,你可知道,就是因为猛哥的策画,才毁了纪家四条人命?那时玫瑰正在外地,才会逃过一劫。」
「杀她全家?」勇再也不禁傻眼了。
乍然听到这个噩耗,纪雨湘以为自己就要昏倒,但是詹姆士却握紧了她的手,示意她不得在此刻崩溃。
詹姆士继续说道:「猛哥来自万华帮,年轻时追求过程亦蓝,也算是纪天仪的情敌。他一直想让万华帮取代西门帮的地位,这次的灭门血案就是他精心计画的。
「他没有把玫瑰当作目标之一,那是他的失策,因为他以为只要将长子、次子一起杀了,就可以断绝西门帮的势力,却没想到,当他来旧金山走避风头时,玫瑰还是找到了他报仇。」
尽管已是见过世面的老江湖,勇哥还是听得双眼大瞠,「老天……」
詹姆士逼问下去:「因此,我想请问勇哥,玫瑰这么做该受到处罚吗?或许她是打扰了你的地盘,可是当你们追杀她的时候,不也打扰了我的地盘吗?」
勇哥沉吟片刻才说:「猛哥是我的贵客,她在我面前杀了猛哥,这……这我也就算了,毕竟是有天大的仇恨。但是,在我追杀她的时候,除了我的兄弟受伤外,我自己也挨了一刀啊!」
盾姆士听了这话,表情更为深沉难测,「勇哥,如果你的记忆力不差的话,应该还记得我那时以飞刀帮助玫瑰,只是让你的兄弟受了皮肉之伤,但你们却拿着枪猛打猛射!尤其是你,竟然还瞄准我开枪?你可知道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就算正式对意大利市宣战了。」
勇哥感到一阵心虚,吞了吞口水才说:「那时我以为你是她的帮手,也没看仔细就……」
「没看仔细?你也不想想你是在谁的地盘上撒野?」盾姆士冷哼一声。
「好吧!」勇哥本性倒也直爽,立刻做出结论:「就冲着老板你的面子,我会派人去台湾查个清楚,如果老板说得不假,那么,这件事我就当没发生过,以后我们中国城和意大利区还是好邻居。」
如此的结果,似乎早在詹姆士的意料之中,因此,他也只是轻轻的点个头,「暂时就这样吧!等勇哥弄清楚以后,我们再一块儿吃顿饭。」
詹姆士搂着纪雨湘的肩膀站起,他明白她随时都有落泪的可能。
两人即将离席,勇哥走上前来,握住了纪雨湘的手,「玫瑰,如果妳父亲真是纪天仪,请让我说一句话,我很敬佩他。」
「谢谢。」她努力将眼泪眨回眼中,不愿辱没了父亲的名声。
「送客。」勇哥一声令下,所有的人立刻排成两列,鞠躬目送他们离去。
纪雨湘要自己站直身子,绝对不能有一丝动摇,而詹姆士那紧握着她的大手,更是默默的为她带来无比的温暖。
但,天晓得这大手会牵着她多久?要带她前往何方?或者,会在某一处分手?
离开了美丽都大酒店,坐进黑色跑车,只剩詹姆士和纪雨湘独处。
他发动引擎,车身将风景拋在脑后,这时,她才允许自己将肩膀缩起来,低声的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其实……」他沉吟片刻,「我小时候就见过妳了,因此,当妳即将昏迷,说出妳的名字以后,我就慢慢想起了妳的身分
「小时候?」她更是一脸迷惘。
「我说过我母亲是台湾人,我曾跟着她回台湾,在某次政商名流的聚会上,我见过妳一面。那时妳只是个五岁的小女孩,而我却已经十二岁了,所以,妳当然不记得我。」
「那么……你又怎么会记得我呢?那应该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当年我一见到妳,还以为妳是一个陶瓷娃娃,没想到妳竟然会动、会说话,让我吓了一跳,因此,我也对妳留下深刻印象,妳父亲甚至打趣着对我说,要我长大以后来追求妳。」
「是这样的吗?」她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他又继续述说:「我知道妳的身分以后,就派人到台湾去打探消息,过了几天才明白妳到旧金山的目的,但是……我一直无法对妳说明妳的家人已经过世的事实,我想……或许在勇哥和众人面前,妳会接受这件事,而不至于情绪崩溃。」
「我不知道我该想什么……也不知道我该有什么样的反应……」她摇了摇头,无力的、茫然的说:「这一切就好象作梦似的……」
在一段海滨的车程过后,詹姆士将车子停在金门大桥的南侧,湾区的海风吹来,是一种微带潮湿的清凉。
此刻正是黄昏时分,两人走下车,跺步到桥前的人行道,薄雾自山上缓缓流泄下来,有如一条色泽迷蒙的丝巾,将这座红色大桥柔柔覆盖。
詹姆士打破沉默说:「人生有时候并不需要看得那么清楚,妳看,旧金山又起雾了,但它这样也很美,不是吗?」
「是的……它是很美……」她无法否认。
她那凄楚的双眼、哽咽的语气,让他忍不住将她搂进怀里,「雨湘,别想了,我会替妳解决这些问题,勇哥不会再来找妳麻烦,一切都会没事的。」
「我一点也不在乎……是生,是死……对我来说好象都一样……」她就像失了魂一般,全身骤然失去了力气。
毕竟,她连家都没有了,报仇也完成了,她还活着做什么?
他抱着她虚软不堪的身体,将她的脸贴在他的胸前,「别这么说,至少……至少妳的存在,对我是有意义的。」
「有什么意义呢?你告诉我。」说实在的,她想不出有任何意义!
「既然妳想不起以前的一切,那就全忘了吧!从今天起,为了我、为了妳自己,一定要好好活着。」
「我不懂……」透过泪眼,她什么都看不清楚。
「妳还不值吗?我的意思是……我……我爱妳啊……」他很难得的结巴了,第一次发现自己这么不会说话,他只好低头吻住她的双唇以宣誓自己的爱。
他刚刚说了什么?她刚刚听到了什么?纪雨湘觉得心神恍恍惚惚的,又这样被他吻着,根本什么都不能确定、不能判断。
只是,在这个被怜惜、被渴求的亲吻里,她似乎找回了一丝丝力量。
风里、雾中、金门大桥畔,这个吻让她想哭、让她想牢牢记得、让她打从心时涌出又酸楚、又温暖的感受。
詹姆士放开她一些,望着她问:「这样妳懂了吗?」
是她的错觉吧?她好象看出他眼中的含情脉脉,「你说……你爱我?」
「是的。」詹姆士绝望似的叹息了,「或许在我小时候看见妳的时候,就已经喜欢上妳了,所以,后来我总喜欢黑发、黑眼的女子。直到在旧金山再次遇见妳,在相处的每一天,每一夜,我对妳的感觉愈来愈深。
「到现在为止,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妳,我爱妳,我要一辈子和妳相伴,所以……我不想让妳恢复记忆,更不想让妳回去台湾,我要妳当我的女人,我的妻子!」
听着这些话,她的双颊慢慢变得粉红,她的心跳几乎就要停止,因为她实在难以相信,他竟对她有如此深的感情!
「你……你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的?」她不确定的问。
「真希望我能开得起这种玩笑。」他摇了摇头,「我这辈子还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如果妳不答应我的要求,我可能也要效法我父亲,把妳绑架到某个小岛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