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他的话,裴岚吟噗嗤笑了出来,“宣祺哥哥,我们没死,还活着。”也不知是不是那些人药下得太重,他一昏迷,竟整整睡了三天。
“我们没死?!”路祈惊愕的望着她,“这怎么可能?那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是怎么回事?”她明明说她只想得到以自焚的方式跟他走,还说愿意为他做出这样的牺牲……
她顿时明白他误会了,开口解释,“若是我不假装自焚,就无法接应宣祺哥哥出来,不过我自焚诈死,以后就不能再见爹爹他们了。”毕竟她名义上已经是个“死人”,不能再出现在家人面前。
“你说的牺牲是指这个?!”他一脸错愕。
“嗯。”她点头轻应了声,脸上淡淡的忧伤。好不容易解开和爹爹的心结,关系转好,现在却必须断绝往来……
路祈立刻跳下床,动了下四肢,除了酸软无力之外,倒没有其他的不适。他伸指咬了自己一口,指上传来的痛意让他终于相信他还活着。
他惊喜的一把抱住她,“太好了,岚吟,我们还活着!”
“可是在皇室的玉牒上,我们两人已经是死人了。”她提醒他。
“我不在乎,只要我们还活着就好。”他迫不及待的追问,”岚吟,快告诉我,你是怎么救了我?我记得我被三个可恶的死太监强灌毒酒,喝完就倒下了。”他有一肚子的疑惑。
见他欣喜又好奇,裴岚吟笑着哄他,“宣祺哥哥先喝粥吧,你一边喝,我一边说给你听好不好?”他昏睡三日,一定饿坏了。
“好。”路祈乖乖的在桌前坐下,将她拉进怀里,两手搂在她腰间,张嘴等着她喂食。
裴岚吟嘴角扬着笑,端着粥喂他,徐徐启口,“那日我得知宣祺哥哥被关进天牢后,急着想去见你,可天牢的守卫不让我进去,之后我便去找母后,求她救你。”
“母后救了我?那我喝下的毒药是怎么回事?”
“那鸩酒被偷偷换成迷药,让你昏死偷运出宫,再拿一具死囚的尸体佯装成你,向皇上交差。”
原本母后不愿插手,但在她提出将鸩酒调包成迷药,再偷偷救出他的办法后,母后终于心软答应了,派人买通那三名太监与天牢里的狱卒,偷天换日的平安将他救出。
路祈不解的问:“那他们要怎么交差?那尸体的容貌长得跟我很像吗?”
“不是,他们毁损那具尸体的脸,佯称宣祺哥哥一直在喊冤,不肯喝下毒药就死,挣扎间,头撞向墙,所以血肉模糊、面目全非。”
听她说到这里,路祈已猜出她为何会选择自焚了,“那么你之所以‘自焚’,也是为了不让别人辩认出那不是你吧。”只要找来一具女尸,摆在火场里作为她的替身就好。
“嗯。”再喂他喝口粥,换裴岚吟发问,她心中也不少疑惑,“宣祺哥哥,当时你为何会去临妃的寝殿?”
怕她有所误解,路祈忙解释,“那时在祭典上,有一名小太监来找我,交给我一张临妃写的纸条,接着告诉我,临妃说若我不去赴约,她生无可恋,将结束自己的生命。我打开纸条,看见上面的字迹很像先前的那些纸条,担心我不去临妃真的会自尽,所以才过去看看,谁知进去不久,就遭到暗算昏迷过去,醒来时,就看见父皇他们站在我面前了。”
回想起这段经过,他觉得自己真是笨得可以,居然这么轻易就上当,中了别人的暗算。
喂他喝下最后一口粥,裴岚吟歉疚道:“都是我不好,若我早点告诉你,写那些纸条的人是临妃,也许就不会发生这些事了。”至少他当时会有所防备,不会轻易被骗去临妃的寝殿。
“你早就知道写那些纸条的人是临妃?”路祈诧异的问。
“我曾在玉宛阁的册子上看到临妃签领首饰的署名,字迹与那些纸条相同,而她的闺名叫孟妍。掌管玉宛阁的钟大人告诉我,临妃习惯在她题的诗词上或是所绘的画上,署上个‘妍’字。”裴岚吟说到这里垂下螓首,“是我存了私心,所以才没有告诉宣祺哥哥这件事。”
路祈伸手抬起她的脸,抚平她微拧的眉心。“这事不怪你,该怪的是设下这毒计害我的人,就算我没上当,他一定还会再想其他方法来害我。”说到这,他突然想起件事,“母后让人换下毒药,我得以逃过一死,那临妃她……”他相信她跟他一样都是被设计。
裴岚吟摇道,“我不知道,但我想母后不会救她。”
路祈感叹的拥紧她,这次死里逃生,他觉得皇宫不止是一座华丽的牢笼,里面的人也像嗜血的恶魔一样,残酷无情。就拿皇帝来说,人家说虎毒不食子,但他连辩解的机会都不给他,便直接赐毒酒要置他于死地。至于他的手足更不用说了,一个设计这整件事,另一个则见死不救、落井下石。
权力真的如此迷人,迷人到可以使人泯灭人性,罔顾亲情至此吗?
“母后一定很生气又难过吧?”他是她唯一的儿子,如今却被逼得只能诈死离宫,以后也不可能再回去,她等于失去他这个儿子。
“那是难免的,不过幸好她还有五皇子陪着。”
听她这么说,路祈没好气的骂道:“五皇子也不是个好人,他只不过是想利用母后的势力而已。”
裴岚吟突然抬起脸,慧黠的双眼古怪的看着他,欲言又止。
见她有话想说,却又不出声,他疑惑的问:“怎么了,你想说什么?”
“宣祺哥哥,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吧。”那件事还是等他们到了安全的地方再告诉他。
“嗯?对了这里是哪里?”他抬头打量问,这里虽比不上太子寝殿精美,但也不算太差。
“这里是赵将军家,是母后派人送我们来的。”
“你说的是哪位赵将军?”赵元帅提拔了不少自家人,所以朝廷里有好几位姓赵的将军。
“是母后的侄子赵寅赵将军。”
“那我们在这里应该很安全,你为何急着要走?”路祈不解的问。是当都城卫林军统领,负责护卫都城安全,上回见过的赵寅啊。
“我怕有人容不下我们。”
抬眼看见她那双水灵的眸里流露出浓浓的忧虑,路祈没有再多问的点头,“我们尽快离开这里也好,免得连累赵将军,不过你想去哪里?”
他相信她会这么说,必然是有了打算,而且他们已经离开皇宫那座牢笼,以后海阔天空,想去哪里都可以。
“西大街一处胡同里,有一座宣祺哥哥先前买下的宅子,我们暂时先去那里。”她说出自己的打算。
“我先前买下的宅子?”是原太子落水前买下的吧。
“嗯,地契我都带出来了,我们留封信给赵将军,待会就从后门悄悄离开,免得惊动到其他人。”他昏睡的这三日里,她已经把离开的路径都探查好了。
路祈点头,“好,就照你说的做吧。”
第8章(2)
****
不久,裴岚吟带着路祈来到位于西大街胡同里的一户黑瓦白墙的民宅。
宅子不大,推开两扇木门走进,先见到一个小小的院落,往里面走会来到小厅,出了小厅,则是天井,两侧各有一间厢房,而最后面是灶房。
屋子简单朴素没有任何多余的雕饰。
看了一圈后,路祈纳闷的问:“我以前为什么会买下这里?”堂堂一个太子,就算买的不是豪宅,也不该是如此平凡又简陋的宅子呀。
裴岚吟若有所思的说:“大概是因为这里很隐密,以前的你,也许早料到将来有一天会被迫离宫,才买下这里,当作日后的栖身之所。”
路祈一脸疑惑的望向她,“岚吟,你怎么知道这些?又怎么会知道这个地方?”他记得她嫁进宫里冲喜时,那位太子已昏迷不醒,她不可能与他交谈过。
裴岚吟将包袱放在桌上,从里面取出一本蓝皮的书册递给他。“这是我刚嫁进宫,在照顾你时,无意间在床头暗格里找到的一本扎子,里面写了些事。”
隐约察觉她的话里似乎有别的意思,但路祈急着看扎子的内容,没有多问,伸手接过那本蓝皮的书册,坐下来从第一页看起,越看脸上的表情越吃惊。
趁着他翻看的时间,裴岚吟到灶房烧水,开始打扫屋子,这里久未住人,积了厚厚的一层灰。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等她从里头走出来时,路祈已大致看完。
虽然内容写得很隐晦,并没有点名那些人的姓名和身份,但他还是多少看出了里面提及的的是谁。
“想不到五皇子竟然是母后的私生子,我跟他是同母异父的兄弟。”而不是同父异母的手足。这皇后也真敢,居然背着皇帝搞外遇,还生下个私生子。
皇后在怀孕的时候佯装生病,借口要养病跑到行宫偷偷产子,为了将孩子养在宫中,她事后买通在那段时间被皇上临幸过的嫔妃,串通太医,宣称那女子有孕,等她生产完,就把孩子偷偷运进宫,装作是那名嫔妃所生,然后再将那名嫔妃灭口,顺理成章。光明正大的将孩子抱回来自己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