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爷,兰音已经闹得奴婢没有心情了,另外几个谜题想不出来了,剩下的四题让五爷自己来写吧。再不然,就叫聪明的兰音帮五爷写也行,她可比我聪慧多了。”
月筝绕过凌芮鼎往外走,无法忍受再多看他们两个人一眼。
“兰音,妳看妳闹的!”凌芮鼎沈下了脸,细声责骂。“本来好好的没事,妳就非闹不可,不然余下的四个谜题妳来想好了!”
兰音的性子最激不得,她气得扭过身子,大步冲进屋朝月筝杀过去。
月筝握紧拳头严阵以待,打量着兰音会先冲过来揪她的头发还是掌她一个耳光?
不过她都猜错了。
兰音抓起案上的茶杯狠狠泼到她脸上,茶水直接跑进眼睛里,痛得她几乎睁不开眼来。
“月筝,没事吧?来,赶快擦一擦!”
凌芮鼎急忙拿手绢帮她擦拭,嘴角却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邪笑。
“耍我耍得还不够吗?太过分了!”
月筝推开凌芮鼎,气愤地瞪着兰音。
“我这怎么算过分?妳的好姊妹耍妳耍得更厉害呢!”兰音嗤地一笑。
“妳又想挑拨了吗?”月筝微愕地盯着她。
“有件事妳大概还不知道吧?六爷昨天已经正式将雪笙收房了,妳的好姊妹没有跟妳说这个好消息吗?”
月筝的心口如被鞭子抽过,疼得她倒抽一口气,脚步有些站不稳。
六爷已经将雪笙收房了?雪笙已经是六爷的妾室了?
难道当初她和雪笙之所以交换过来,原因真的是六爷喜欢雪笙?
她的坚强瞬间彻底瓦解。
兰音见她受伤的神色,益发得意起来。
月筝隐忍地咬紧牙关,努力忽视兰音的挑衅,但熊熊升起的怒火还是不受控制地从嘴里窜出来。
“受够了!我实在受够了!”
她忍无可忍地甩开凌芮鼎的手,愤然奔离这个令她厌恶至极的地方。
妳怎么会看不出来五爷有多讨厌妳?要不是因为六爷喜欢雪笙,非要把雪笙要了去不可,五爷才不会愿意把妳跟雪笙换过来呢!
妳还真以为五爷一天到晚叫妳写东西是看得起妳吗?妳要是没有这些用处,五爷早就懒得理妳了!
月筝不敢相信自己经历的是一场怎样的恶梦,这个恶梦里每个人都极尽所能地羞辱着她,每个人彷佛不彻底毁了她的尊严不罢休。
她的膝盖在颤抖,拚命地往前奔跑,好几次差点摔跌在地。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要这样伤害她?
第2章(1)
月筝奔进后花园,躲在山石树丛后把眼泪流了个畅快。
跑出了“古遗堂”,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不知道痛苦的心情可以找谁倾诉?风竺几日前就被送出王府了,而花竽平时就不容易见得到面,只剩下雪笙可以找,但现在的她能跟雪笙诉苦吗?
要不是因为六爷喜欢雪笙,非要把雪笙要了去不可,五爷才不会愿意把你跟雪笙换过来呢!
她喜欢六爷,而六爷喜欢的是雪笙,为了得到雪笙,非要让她们两个交换过来不可。
六爷没有替她着想,因为他在乎的只是雪笙。
像有一柄凛冽的刀锋在她心上狠刮了一道,痛楚难言。
她从来没有让雪笙知道她到“古遗堂”之后过的是度日如年的日子,不想让雪笙对她有愧疚感,所以一直都表现得好像游刃有余,没什么是她解决不了的困难,然而心底强烈的痛苦只有她自己清楚。
可是没有想到,背后的真相是如此伤人。
她以为自己拯救了雪笙,事实上,只不过是被自己喜欢的人给丢弃了。
她现在很想回到老夫人身边,躲进秦姑姑的臂弯里泣诉自己所受的委屈,可是她无法达到老夫人对她的要求,她做不到让五爷和六爷都喜欢她。
如今雪笙已是六爷的妾室,成功达到了老夫人的期望,而她失败得彻底,还有什么脸面回去找老夫人和秦姑姑诉苦?
她怔怔地流着泪,怨愤自己错付了情意。
她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五爷和兰音想必都厌极了她,她再回到“古遗堂”要如何自处?
往后再见到六爷和雪笙时,她又该以何种心情面对他们?
傍晚的风和着蝉鸣声轻柔地拂过她泪湿的脸颊,隐约从风中听见一缕细微的呜咽声。
除了她以外,还有人躲在这儿哭吗?
月筝擦干了眼泪,从山石后方悄悄探出头来,看见不远处有个女子独坐着垂泪,那女子似乎没料到有人会躲在山石后面,所以看见月筝露出脸时吓了一大跳,吃惊地盯着她看。
“三姑娘?!”月筝认出她了,她是凌芮敏,是兰王爷唯一一个尚未出嫁的女儿,也是五爷和六爷同母的亲妹妹,平时常到“古遗堂”和“翔鸾阁”走动玩耍,所以对她很熟悉,一眼就认出她来。
“月筝,你怎么会在这儿?”
凌芮敏匆忙用手绢拭泪,但是就算擦干了泪水,也遮掩不住哭肿的双眼。
月筝本想装作没有看见她红肿的双眼,若无其事地走掉就好,可是又忍不住好奇她究竟受了什么委屈而必须避开众人,独自躲在这儿伤心流泪?
“三姑娘有什么烦心的事吗?”她小心轻柔地问。
凌芮敏性情率真单纯,没有心机,又是兰王爷的金枝玉叶,生活里根本没有值得她烦心的事,月筝平时见她总是笑声不断,无法想像她会因何事而落泪。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明知故问?”凌芮敏含泪瞅她一眼。
月筝连忙摇头,“奴婢是真的不知道。”
“我还以为这件事府里已经传遍了。”
凌芮敏苦笑,神色凄楚。
“是什么事?”月筝有些紧张起来。
凌芮敏眼中泪光闪烁,良久,才低声说道:“皇上要把我送给渤海国君为妃,三天后就要动身启程了。”
月筝大吃一惊,疑惑且意外地问:“皇上为什么会选上三姑娘?这是和亲吗?为什么会这么突然?”
“听说渤海国很不安分,最近频频出兵,好像还攻占了边境。听说渤海国君有个骁勇善战的猛将,名叫武勒,他手上握有重兵,几乎战无不胜,令我朝饱受威胁,皇上派使臣送去重礼想与渤海国谈判,但对方都置之不理,皇上十分头疼,便接受大臣提出的……和亲建议,我因此……被选中了。”
凌芮敏低低地说着,声音幽怨而空洞。
月筝深深吸气,替她感到难过又不知该如何安慰。
“三姑娘知道渤海国在什么地方吗?”
渤海国,好陌生的名字,听起来就像是另外一个世界。
“好像是北方,听说那儿很冷,住在那儿的人都穿着兽皮,吃着半生不熟的羊肉……”凌芮敏的嗓音忽然呜咽起来,情绪骤然爆发,似哭似笑地喊道:“为什么选中我?我不想被送去那种地方和亲!我一心要嫁的人是云京,我正等着他来求亲,皇上怎么可以选中我!”
月筝看着凌芮敏一发不可收拾的泪水,声声抽泣,几乎崩溃。
同病相怜的情绪激发她的怜悯之心,凌芮敏的痛苦她几乎能感同身受。
“三姑娘一心要嫁的人,也是一心想要娶三姑娘的吗?”
她深深望着凌芮敏的双眸,柔声问。
“他守孝就要期满了,他要我再等他半年,没想到……我无法等到他来提亲了,我就要变成渤海国的王妃了!”凌芮敏无措地痛哭起来。
渤海国君的王妃?不知为何,月筝忽然想起了兰音嘲讽她的话。
会作诗写字又如何?又不能进宫选妃子!她要是真能入宫当妃子,那我才打从心底佩服她呢!
你永远就只能当个侍候茶水的丫环奴婢,跟我一样。
谁愿意跟她一样!
一个不经意的念头忽然窜过,一直沉溺在怨气中的月筝仿佛被点醒了,怔怔地出神。
“云京……云京……”
凌芮敏一声声的泣喊,教月筝听了心酸不已。
“三姑娘,你不用太绝望,或许,你还是可以等到他来娶你的。”
月筝轻轻握住她的手,望着她淡然微笑。
“你不用安慰我了,和亲是皇上的旨意,我父亲如何敢抗旨?”
“不用抗旨,如果有人愿意代替三姑娘嫁给渤海国君当妃子呢?”月筝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凌芮敏屏息,目光定在月筝冰雪般的脸上。
“皇上选中我,是因为我有美貌,我有才气。”她的嗓音微微颤抖。
月筝淡淡一笑。
“三姑娘觉得奴婢的美貌与才气够不够资格代替三姑娘出嫁呢?”
凌芮敏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月筝微微仰头,看着大雁成群南飞,心情寂寥而平静。
渤海国在寒冷的北方,那儿的人穿兽皮,吃生肉?听起来似乎是个很可怕的国度。
可是对月筝来说,兰王府才是个扼杀人性,令她窒息的地方。
在兰王府里,她可以预见自己的未来和一生。
可是,如果去到渤海国那个遥远的国度之后,她的人生会变成什么样子呢?全然无法预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