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该去忙了,下回再来看你。”他倾身在老人耳边轻语。
老人家听了,略微点点头。
走出病房,离开医院,一路上他缄默不语。她静静地陪在他身边,并不急着问他问题。
“外公今年初住进来这里……”良久,他才开口说道。
他外公是肺腺癌末期,去年底被诊断出来。基于人活着要有尊严,死得也要有尊严,八十岁的老先生认为生命到了尽头就自然地走,坚持不做任何无帮助的医药治疗,更要求最后不要进行插管气切等急救……
“安宁的关照是他最终的要求。”他的语气淡然,当中流露出的祖孙情谊却是那般浓厚真挚。
“他是个豁达且认真看待生命的人。”她点头,对于老先生看待生死的态度很是认同。
“对了,你不是嫌弃过这个发型?”他指了指自己的顶上。
其实也还好。她暗忖。觉得这个电棒卷看久了倒也枫退习惯。
“我外公以前开了间家庭理发,老头子就是在里头认识我妈。他那头卷发就是外公最引以为傲的招牌发型外公生病期问最能让他提起精神的莫过于小卷头发型。因此大伙决议全跟老头子顶着一样的头。金叔呢,注重外表形象,但每次来这里也会戴顶假发,让外公好好评论顶上发型。”
想到这群大男人用他们自己的方式去爱人、关心人……或许不是很细致完美,却是那么地真诚,令她不由得动容。
“其实这发型看久了……也不难看。”这话虽是安慰,倒也有几分真实。
“是人长得帅吧?”他得意地挑眉一笑。
她睨了一眼,不敢承认的是--他长得其实很好看。
“不,是我眼花了。”偏不如他意,故意板着脸回道。
熊腾云一愣,故意逗她。“小凡,当老师不可以说谎哦!”
她瞋了他一眼,最后忍俊不禁地与他相视而笑。
第7章(1)
周一最后一堂课,当她下课回到办公室,看见桌上留了张字条,让她放学去一趟校长室。会是什么事呢?不可能因为她周六提前离去这种小事吧?
一进校长室就看见校长、教务主任及学务主任神色凝重地看向她。校长以手势示意她坐在他们面前的座椅。
望着眼前那三尊……三位学校大老,怎么有种不安的氛围,好像“三堂会审”似。
“程老师,关于周宗哲的事怎么会传出去呢?”总务主任首先发难。
周宗哲?她几乎要忘了这件事……总务主任现在的意思是在责怪她吗?
“我不懂您的意思?”她眉头略蹙。
“不是要你们闭嘴了,怎么搞得董事们都知情,事情搞大对你们没有好处。”总务主任见她一脸茫然,以为她故意装傻擞清责任,怒气一上来。说出口的话便不加修饰。
校长见状,拍了拍他的肩,让他沉下气来。
“程老师,你怎么说?”校长开口问道。
“董事们为何会知道,我不清楚。我不可能把学生的事拿来大肆张扬,不过,为什么学校对这个学生这么保护?”她反驳总务主任无端的指控,也忍不住将心里的疑惑提出来。为何学校事后都未曾对学生做出任何惩处?
校长思索片刻,清了清喉咙说道:“我想……程老师,你是不是误会周同学了?”
程孜凡身子一震,脑门轰地一热。他们是在怀疑她?
“我分明把那包细碎结晶体拿给教官,他也证明那是--”
校长大手一挥,打断她的话。“教官证实那不过就是一般粗盐,因为你先入为主的认为,才让他一时失察。”
不可能!教官证实的当下连周宗哲都承认那是安非他命。
“周同学转学过来一直表现优良,你不能因为自己眼花就毁掉一个年轻人。”总务主任犹火上加油地指责。
她心里打着寒颤。突然意识到事态异常。这些人不知因何缘故亟欲袒护周宗哲,摆明要将过错全往她身上推。
“如果是这样,周宗哲为何还主动来道歉?”她力持冷静地说。
“周同学刚转进来,面对老师的权威他能不屈服吗?”总务主任嗤之以鼻地回道。
“周五有个理事会议,希望你能出席,跟董事们澄清是你的过错,造成大家误解了周同学。不必担心,我们会帮你多说好话,程老师教学一向认真,学校也不想因为你这个无心之过而失去一位好老师。”校长看似为她设想。实则警告意味浓厚。
她浑身发颤,太可怕了!原来人真的是可以这般指鹿为马、颠倒是非,理不直气却很壮。
“还有更精辨的……真是令人迫不及待。”他停下脚步,不怀好意地笑着。
“你为什么会这样呢?”未满十七岁的他怎么会有如此阴沉冷漠的一面?
“无聊啊。”他敛起笑意,冷着脸嘲讽道。
她难以置信地盯着他。他正值年少,人生最精采的岁月,然而他对生命对未来却是如此灰色思想。她发现自己压根无法对他生气。想起杨老师提及他的家庭状况,她有一种心疼无奈的心情。
离去时,周宗哲回首说道:“老师小心啰,因为我妈是个怪物,哈哈哈……”似乎对自己的形容很满意,语罢还哈哈大笑。
望着那抹离去的背影,她的心好酸好苦涩,是怎样的教育把他变成那样呢?
走进办公室,杨老师已在座位上等她,两人眼神交会,无言地喟叹着。
“会是谁那么无聊跟董事们嚼舌根?他怀疑我们,我还怀疑是他‘老人家’大嘴巴咧。”杨老师见到她便开口抱怨。
“校长也找你讲话了?”程孜凡问道。
“没有,只有总务主任。因为除了警告别乱说话外。召唤我主要是告知你对周宗哲的指控是错的。”杨老师双手交叉在胸前,难得冷着张脸。
程孜凡睁着眼屏息以待,好怕连杨老师都误解了她。
“我听完之后差点一拳挥向他那颗猪脑袋,最后还是忍住了。如果因为那只猪而被告多划不来。”杨老师戏谵地耸肩。
“这样不对哦。”杜歆不知何时也来到她身边。“猪又没有对不起你。”
杨老师一怔,登时笑了起来。也是。把那个人比为猪是对猪的污辱呢。
程孜凡水眸泛泪,面对好友们的支持,她威动得不知如何回应。
杨老师张开双手,爽朗地说:“想哭就到我怀里哭吧!”
她破涕为笑,拭去眸底的泪珠。拥有她们的支持;还哭什么呢!不过她仍是走向前轻揽着杜歆及杨老师,轻声说:“谢谢。”
“发生什么事了?”
家教课快结束时,熊腾云总算问出了今晚一见面就想问她的话。今晚的她一脸心事重重。
“学校……有些事。”她支吾其词。
“什么事?”他可不会让她这么随意带过。
“放学时我被叫到校长室……”知道他不会放弃追问,于是便将稍早学校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对他说。
这期问熊腾云没有说什么,仅是静静听着。直到她说完,他蹙着眉,一脸深思。
“那学生叫什么名字?”他若有所思地问。
她顿了顿,虽不懂他为何一开口就这么问,却仍是把学生名字跟他说了。
“不需要勉强自己去做你不想做的决定。”他记下学生名字,抬头柔声对她说。
“嗯。”他的支持让她的心情放松不少。
“受了委屈我帮你讨回来。真不想教书就当我的专属家教,我很乐意养你。”他语带双关地说。
她一怔,睨他一眼。“你要养的人可多啰,那些姐姐阿姨呢?”忍不住奚落他一番。
她们现在归童家小子的责任。你不是在吃醋吧?”他故作吃惊地问道。
她瞪着眼,没有马上否认,恐怕连她都无法说清楚自己的心情。
熊腾云见状,满意地咧嘴笑着。
“你在学校自己小心些,有什么问题马上告诉我。”一思及刚才的话题,他收起笑意,认真叮咛。
“会有什么问题?”她眉心紧拧。
“别担心,有我在。”手指抚上她的眉心,宠爱之情溢于言表。
她红着脸。全身起了轻颤,为了他指腹传来的热度,更因为他的指轻缓移至她的唇瓣,一双黑眸闪着浓浓爱意,直勾勾地望进她心里。
她屏息,戚觉到自己的呼息与他交融在一起。
他的目光在她唇瓣上流连,倾过身温柔而缓慢地吻住她。她先是一怔,直至他在她口中进行着若有似无的探索,她方轻浅地回应。她的回应对他更是种撩拨,他纤长的手指慵懒地抚着她的颈肩,一点一滴加深两人的缠吻。
突然“砰”地一声,她惊得急忙逃离他的吻,与他拉开距离。熊腾云铁青着脸,转头瞪向声音来处。
阿吉吃痛地揉着红肿的额头,刚才托腮打瞌睡,下巴不小心滑了一下,额头敲到桌面。忽地我现大哥一脸不悦地瞪着,阿吉忙端正坐好。一定是刚才的声音打扰了大哥认真上课。大哥才会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