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他今日娶妻,不但能拿回不利燕家的证据,皇上还允诺他辞去官职,再也不用为朝廷卖命……
“在想什么,想得那么入神?”
一记满含戏谵的话声打破四周宁静,惊扰沉思中的燕怀柳。
收敛心神,抬眼望向从来就是来无影去无踪,且视大门为无物的友人岳恣情,他忍不住剑眉紧蹙。
“你晚了些时候回来。”没有起身相迎,燕怀柳只是淡淡点出事实,平静的脸庞一如以往,瞧不出任何心绪。
“事情棘手许多,所以多花了点时间。”
“出了什么问题?”闻言,燕怀柳立即敛下对封易蕊的盘算和心计,朝岳恣情问道。
“那家伙狡猾得紧,我追踪好些天,却仍教他给溜了。”
“那该追回的东西呢?”
“自然是没追回。”岳态情两手一摊,显然对于这次的失手没有太放在心上,倒是听者燕怀柳的脸色却更沉了。
原本,燕怀柳就对皇上的说法存有疑虑,就他所知,爹和亲族之中的耆老向来忠君爱国,应不致有任何叛国把柄落在皇上手中。
可偏偏皇上说得信誓旦旦,多少让他忌惮,为了家族,为了上一代诛九族的滔天罪行不被揭露,他只好委屈自己待在朝堂之上。
始终相信龙困浅滩只是一时,所以私底下他运用一切办法,想弄清楚皇上手中握有的证据究竟是什么,想寻出一些蛛丝马迹,替自己早日谋得自由,才会委由故友岳态情暗中调查,希望能查出一切事情的真相。
“那么这趟又是无功而返了。”燕怀柳低声沉吟。
本来以为只要自己撒下的饵、砸下的银两够多,必能在最短时间内水落石出,让他脱离皇上钳制,可如今看来是他自己太天真。
燕怀柳心里默默思索,耳中却不断传入岳恣情的打趣声。
“你知道,方才我在园子里瞧见什么了?”
“嗯?”心绪全无的燕怀柳只是低应一声,便不接口。
像是已经习惯他的冷淡,岳恣情也不在意,自顾自地说道:“方才我瞧见了你大哥,竟向你家的封总管倾诉心意!”
“封总管”三个字,成功拉回燕怀柳远游的心绪,抬眼扫向岳恣情,他仔细听着。
“看来你大哥很喜欢封总管,结果封总管对他没意思,开口婉拒,你大哥竟然恼羞成怒。”
“喔?是吗?”他淡淡勾起一抹笑,相信那绝对是他大哥燕子柳会做的事。
他爹在世时,一向偏宠端瑾姨娘,连带的也将燕子柳给捧在手掌心。
要不是因为自己的娘亲帮了燕家不少忙,加上他朝堂上出色的表现,才有燕家今日这番荣景,他这当家的位子,只怕也无法坐得稳妥。
“是啊,他竟还口不择言指控封总管之所以拒绝他,全是因为你,还不断数落她为你扛不多少不属于她份内的事……”
第2章(2)
听着听着,岳恣情的声音竟逐渐抽离,燕怀柳脑中唯一仅存的疑问--
封易蕊真的心仪他?
仰首望着天边那抹乌云,封易蕊的心也沉甸甸的。
几次三番碰着这种莫名其妙的事,封易蕊的心也跟着被扰得乱七八糟。
尤其燕子柳的话,这两天一直在她的心里绕啊绕的,更让她几乎乱了心神。
她怎么可能喜欢燕怀柳那种男人?
还没理出个头绪,不远处大门外却响起一阵嘈杂,吸引她的注意。
朝大门方向觑了一眼,封易蕊柳眉微皱,这究竟是谁,竟然在这大清早的来找燕家秽气?
以往若碰到这种事,她绝对率先前去处理,毕竟端坐大总管的位子,自然得做大总管该做的事--替主子排忧解难。
但这回她心烦意乱什么也不想管,反正对门房她早有特别交代,什么人能进府,什么人连门坎都不能踏过,门房一清二楚。
现在的她只想找个清闲地,好好地思索这一团心结该怎么解。
刚旋身,还没来得及迈上几步,突然身后传来急促的喊叫声。
“封总管!封总管……你得快去瞧瞧啊!”
“有什么好瞧的?”难不成才刚送走那些娇滴滴的千金小姐,倒换来个公主添乱吗?
完全不想理会门房的鬼吼鬼叫,封易蕊铁了心不理会。
“那门外来了一顶花轿,说是要来迎封总管您回去成亲的!”
这话成功停下封易蕊的脚步,她回首看向门房那宛若满月的脸庞,从前酣甜的笑容不再,尽是打心底泛起的惊慌。
是谁?难不成又是燕怀柳种下的祸根,要她来收拾吧?
“究竟怎么回事?”
“是……是……”
“镇定点,有话慢慢说。”封易蕊忍不住性急地低喝。
那喝斥让门房吓了一跳,原本的结巴竟然好了,只见他流利说道;“方才门外突然来了一顶花轿,媒婆说是要迎封总管回去拜堂的。”
“属然还指名道姓?是哪户人家呢?”
“听那媒人婆说,是城西的利家。”
一听到那再熟悉不过的姓氏,封易蕊原本还算平静的脸庞顿时青白交错,波澜骤兴。
“叫他们离开,这儿没有他们要的新嫁娘。”封易蕊冷言说道,便要回身走人,完全不想搭理门外那团紊乱。
“我早冲着他们说了好几句,可他们就是闹腾地要见你,而且还抵死不走。”
闭了闭眸,封易蕊胸臆之中怒火骤生。
他们利家究竟是何打算?当年他们欺她是个孤苦无依的稚儿,完全不念旧情,说翻脸便不认账。
当初若不是燕怀柳哪根筋接错,踹了踹躺在雪地中的她,这世上哪还有封易蕊这个人的存在。
而今,他们竟还有脸这样大刺刺抬了花轿来迎亲,这究竟是什么世道?
无耻!
“派人撵出去便是。”牙关紧咬,这句话几乎是从牙缝进出来的。
“找人赶过了,可媒人婆却只是摇着手中的红帕子,说什么也不肯走,还假仁假义的说不想说坏燕府的名声,务必请封易蕊上轿呢!”
“这……”利家是吃定了她得顾及燕府的名声,所以才敢这么大方方来闹上这么一出吧!
可恶!
十指倏地收拢成拳,即使锐利的指甲刺进她的手心,也浑然不觉得疼痛。
“走,咱们去瞧瞧!”
对方既是有备而来,那她若不出面,只怕这事儿无法解决了。
其实这几年,她早耳闻利家家道中落一事,利家公子利文宇被他势利的娘亲养成好吃懒做的习性,镇日寻花问柳、吃喝玩乐,活脱脱就是个纨裤子弟。
别以为她不知利夫人心里在打什么算盘。
利夫人八成是想旧事重提,想借她封易蕊,来与如日中天的燕府搭上关系!她倒想瞧瞧那利家究竟可以多无耻。
“封……封总管,咱们是不是该去通知主子爷?”紧跟在封易蕊身后,门房紧张兮兮的问道。
“不必!”想也不想就回绝门房的提议。这是她的事,她得自己解决。
怎么也没想到,她不去找利家要回亲爹的玉佩,那利家却像孤魂野鬼似的阴魂不散。
想娶她进门?
除非她死!
迎亲队伍倒也没多大阵仗--一顶八人大轿,一个扭腰摆臀的媒婆,再加上一个昂然坐在马背之上,身穿大红蟒袍的新郎倌。
显然,那利夫人依然轻蔑她,认定嫁入利家是她今生最大福份,该有的礼数也全都省去,就这么简简单单便想上燕府要人,只怕利夫人认定了她一见着轿子,便忙不迭想坐上去。
封易蕊心中的怒火愈烧愈旺,过往的屈辱也一一浮上心头。
她双手环胸,冷眼凝视,倒要看看他们有什么能耐让她上轿。
“你在磨蹭什么,还不快上轿?”
端坐骏马之上,本该气宇轩昂,但因长久沉浸于酒色财气之中,不过二十好几,正值青壮年岁,利文宇竟已现些许老态,但那趾高气扬的模样,更教人为之气结。
“哪里来,就往哪里滚回去。”封易蕊水亮的眸儿微眯,一股杀气倏地朝着利文宇笔直射去。
那眸光锐利,让人不敢直视,利文宇堂堂一个男子汉,竟因那冷眸一瞪而寒了背脊。
要不是她娘死求活拉,说这娘们儿是利家唯一的生路,他才不可能委屈自己到燕府来迎娶一个下人呢!
“别说那么多了,先跟我上轿,回家拜堂去。”无视她鄙夷万分的模样,既然娘交代今日非带她回去拜堂,就得这么做,他可不想被娘的叨念扰得寝食难安。
昂首,封易蕊笔直走向利文宇所骑的骏马之前,厉声命令道:“门都没有!你不走是不是?那就给我下马,看我怎么教训你!”
“你是什么东西,叫本大爷下马,本大爷就得下?”
“你不下马也行,那就同你的畜牲一起滚吧!”
语毕,她毫不留情的伸手重重拍上马臀,马儿吃痛,昂立嘶吼,那完全不中用的利文宇,就这么硬生生地跌了个四脚朝天。
“唉哟--你……”身子是疼,可是损了颜面却教利文宇更恼羞成怒,他涨红了一张脸,气得连话都说不成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