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拖下去也没用,不如就解决一下吧。
当下他双手抱胸,状似优闲地站定,下巴对她扬了扬,“说吧,你一直在我面前出现,到底想怎么样?”
“我……我只是想看看你。”她嗫嚅回答。
“现在你看到了,有什么话要说?”
她眼睛睁得大大的,“我、我、我……”半天说不上来,居然是结巴了,连小脸也跟着涨红。
“你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知道,就这样追着男人的?”祝秉军想到她那天跟刘医师双双离去的模样,嘴巴就像开关坏掉的水龙头,“夜店随便看上谁,就跟着走?你父母、老师都怎么教你的?还是那群姐妹淘推波助澜?”
“我们……是我……”吕新蔓被说得哑口无言。就算有话想说,也被他凉薄中带着教训的口吻给吓得说不出来了。
“你已经超过二十岁,也不是小女生了,但怎么似乎智商还停留在少女时期?”他放弃似地摇摇头,“除了学校之外,世界还很大,有很多人、很多事值得你关注——”
连玩乐都有设定清楚目标的祝秉军,当然看不起这种闲闲没事做、人生毫无方向、也不用烦恼生活的傻妹!
“请你先去搞清楚自己要什么再说。在那之前,别再烦我了!”
抛下这句之后,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扬长而去。
“我想清楚了。我想要你当我男朋友!”
三周之后,震撼性的告白,伴随着一大束香水百合,在下年三点二十分的诊间出现,让进进出出的护士小姐、秘书阿姨,以及被告白的男主角本身,全都呆住。
告白者精心打扮过了,一身雪白及膝雪纺纱洋装,跟她怀里抱着的香水百合相互辉映,一样纯洁、芬芳,散发着迷人香气。
可是,祝秉军却是一惊,被那种毫无顾忌的直率给震得说不出话。
呆了半晌,他才回过神来 这位小姐表白的时间、地点全都不对,旁边观众太多,整个太荒谬了吧!
当下他起身,接过那一大束招摇至极的百合花,塞给旁边眼珠子都快掉出来的秘书,顺势将她往外轻推。“李小姐,这个麻烦你一下。”
“可是……”她还要看好戏啊!
祝秉军温和但坚持地把观众给全部请了出去,门一关,回身面对着吕新蔓。却是张开口,又合上,又张开,想了半天,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见他这样,她忍不住嫣然一笑。羞涩中带点淘气,就是那种最恐怖的、又清纯又妩媚的通杀型笑靥。
“你……”祝秉军硬着心肠,摇头,“现在是上班时间,你不能像这样说来就来。”
“是你叫我想清楚的,我想好了,所以赶快来告诉你呀。”软软的嗓音像是小女生撒娇,又像是急着要邀功,一双乌黑的大眼睛殷切地看着他。“而且你今天挂号额满,还要看夜诊,不趁现在休息时间来,就要等到明天了耶。”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祝秉军眼光转为锐利。
她睁大眼睛,好无辜的看着他。看起来更可疑了。
虽然那群“学妹”狗头军师有帮忙,但他感觉得到,咪咪对于医院似乎有着一定的熟悉度。随口说的话、来去自如的自在感,这些都是伪装不来的。
“你到底是谁、叫什么名字?至少,把身分证拿出来给我看看。”口吻非常像是夜店警察临检。
“嗯?什么?身分证——”
她还没说完,就被一阵急促敲门声打断。秘书在外面杨声说:“祝医师,主任找喔!”
祝秉军一听到“主任”二字,神情一凛,顾不得临检了,立刻把门打开,“主任不是下午去开会吗?”
“不晓得耶,好像有什么急事,秘书刚打来说再五分钟就回到医院。”
“那我现在就过去他办公室。”祝秉军回头,对她说:“我现在有事,你要不要先……咦?”
才这么一晃眼,吕新蔓已经从他们身边轻巧溜过,如惊弓小鸟一样,一下子就不见了,连声再见也没说。
望着她窈窕倩影迅速离去,祝秉军傻在当场,好半晌回不了神。
这个小鬼,到底在搞什么飞机?一股无法宣泄的陌生火气突然冒上来。哪有人这样的,有话不好好讲清楚,每回都是露个脸、看个两眼、狠狠扰乱他的心神之后,又突然消失!
在那当下,他真的有一瞬间想要抛下一切,追着她出去,好好问个清楚!
堂堂一个专业潇洒玩咖,居然流露出浑然不觉自己已经被勾住的神情,要是祝秉军看见自己此刻的神情,一定会大惊失色吧。
这个女孩,若不是单纯到可怕,就是心机深到惊人!
“祝医师,主任……”秘书忍不住出声提醒。
对,主任找他。这不能开玩笑的。整个医院上上下下,祝秉军连院长都不见得有多尊敬,但对于这位身兼学长与顶头上司的主任,他可是打心底敬畏,绝对战战兢兢,不敢造次。
当下他懊恼地叹一口气,“我现在就过去。”
虽然嘴里这样说,但双腿没动,那双眼尾微微上挑的桃花眼,还是直望着俏丽人儿离去的方向。
喔喔——有人的魂被勾走啰!旁边的秘书、护士们都忍不住用看热闹、赶庙会的眼光互相示意,然后一起看向祝秉军。
难怪都说女追男,隔层纱;只要敢行动,把男人当女人追,就像是这么高品质、好条件的医生都会被追跑。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个咪咪长得那么甜美,迷蒙的眼神配上无敌的青春,又有钱有闲——看她的打扮也看得出来——这样的条件,身后追求者大概排队可以绕院区好几圈,真想要哪个男的,大概勾勾手指就手到擒来吧!
俊男美女,这可是天作之合。可是,为什么祝医师的表情……那么古怪?好像……不怎么开心的样子?
第2章(2)
就这么小小一耽搁,祝秉军走进主任办公室时,主任也刚好进门。
主任的办公室跟主任本人一样,简洁得可怕;完全不见寻常办公室都有的装饰品如匾额、奖牌、月历、照片等物,连植栽都没有,书本、文件、病历等等全部整理得一丝不苟,连灰尘都自动绕道,保持一尘不染。
只见表情严肃的主任一言不发,挂好外套,绕过宽大的办公桌,坐下。办公室里的空气安静到几乎凝结。
片刻之后,主任才抬起头,两道冷厉的视线直射过来。
祝秉军的心立刻一沉。平日的随性跟潇洒全都收得干干净净,只是安静站在办公桌前,听候发落。
“你的论文到底有没有在写?”主任的浓眉都快打结了,满脸责备的神色,口气也相当凶,“今天开会时,院内各科主任都在谈发表的论文数,我们科已经落后好久了。”
“主任,上次那一篇——”
“一篇就写了三四个月!”祝秉军不说还好,一开口辩解,主任更怒了,“跟你同届的赖医师、陈医师,毕业总成绩还在你后面,实习的分数也没有你高,可是你看看人家的论文数!”
“我——”
“你除了上夜店喝酒、把妹之外,还会什么?还做了什么?这阵子你到底有多少时间在研究、写paper!”
“呃——”
要是看见一向潇洒自若的祝秉军被骂得拘血淋头、还不敢回嘴的样子,十个人里面,大概有九个的下巴会掉下来吧。
“从现在开始,你每个礼拜都要拿进度来给我看,年底之前,至少要写出三篇大纲、写完一整篇能投稿的paper,明年的话……”
主任一张脸板得犹如铜墙铁壁,就这样滔滔不绝地狠训了他快半小时,还把未来一两年内的工作、研究计划统统都帮他规定好。
“是,学长。”最后,他只说了这几个字。
被骂了一顿之后,祝秉军还是得回去看夜诊 等到夜诊看完,都已经晚上十点了,一整天累积下来的疲倦与郁闷,让他快要喘不过气。
所谓的前途、事业、责任……他没有逃避过,但,那并不表示他喜欢这些压力。当医生是他自己的坚持,但一面走在读书、考试、习医、看诊的所谓“正途”之际,他却硬是要把私生活填满令人咋舌的狂欢作乐。
到底想证明什么?为何永远在对现况不满?他像是在追求一个连自己都不清楚的目标,只能追到精疲力尽,倒下为止。
每当有这种喘不过气的感觉时,祝秉军只会用一个方式解决——喝酒。
老地方,位子地下宝的Piano Bar。生意一如往常不甚好,播放着懒洋洋的爵士乐,客人三三两两,大多是有点年纪的男士,来这儿放松发呆的。
一进去,祝秉军便熟门熟路找到窗边的位置落坐,也不用多说,服务生就自动倒了他寄放的陈年威士忌过来。
“祝医师今天看夜诊?”
“嗯。”他简单回答。
不酗酒,也不狂饮,只是一个人静静品尝。啜了一口温醇芳香的威士忌,闭上眼,在熟悉的角落里慢慢让酒精发挥作用,让懒懒的音乐流过,精神渐渐松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