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因为这样她开始拍照。一张张的照片,全是分离时无法诉说的相思。
趁着工作伙伴在测光、调整反光板时的空档,吕新蔓躲到一旁去拨手机。结果又是没接,人也不在诊所。
奇怪,近来……祝秉军怎么常常这样?
“学姐,你在打给谁?”学娃们在旁边看见了,立刻开始起哄,“是打给帅哥医生吗?是吗?是吗?”
“他等一下要来接你吗?还是会来看你工作?”超兴奋,“那结束之后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人家帅哥医生都会请我们喝下年茶——”
又说溜嘴。从麻雀忿忿瞪着那个再度出包的蠢货,不小心又爆出秘密:分离的这几年来,祝秉军一直都在默默的、间接的关心她。
吕新蔓只是微笑,心底的甜蜜,整个要从眉梢眼角满出来了一样。
“我也很想跟你们去玩。”她有点懊丧地说,“不过我爸妈回来了,晚上要陪老爷夫人吃晚饭,我工作结束之后就要直接过去耶。 ”
“是哦?好可惜哟。”
“没关系,下次再约,反正咪咪学姐这次回来,就不会再走了吧?应该要定下来啰?”
“对啊对啊,帅哥医生有没有——”
话没说完,不过看可爱的学妹们挤眉弄眼的模样,吕新蔓笑得更甜了。
一切顺利的话,她真的不会再走了。
今天晚上,她打算鼓起勇气,跟爸妈握这件事……
一切都会很顺利的!
奔波工作了一整天,空档还跟学妹们聊天玩闹,吕新蔓其实很疲倦了,累到连胃口都没有,但还是要赴约去,陪爸妈吃饭。
抵达约定的餐厅,她其实也微微觉得奇怪,平常父母出远门旅游回来,都会先休息好一阵子,也不大爱出门吃饭的,这一回为何如此反常,而且还很慎重的叮咛她一定要到?
直到她被服务人员领到包厢门口,一踏进去——
“啊,我媳妇来了。”一个浑厚的嗓音传了过来。笑容也好热络,充满着魅力,仿佛与她早已熟识的感觉。
吕新蔓当场呆住,完全无法反应。
祝秉军的父亲……为什么会在这里?
再转眼一看,她的父母也已入座,她母亲的视线跟她对上,吕新蔓的胃就整个猛缩起来。
那是她从小看到大、自己做错事、搞砸钢琴发表会、考试没考好、把成绩单藏起来又被发现时,母亲会出现的严厉眼色。
她这次又做错什么?
胃里酸水不断翻腾,她的脸色大概已经发白了,呐呐地开口,“伯父,您怎么……在这里?”
“快进来坐,先唱点热茶吧!”祝父熟稔地招呼着她,轻搂了搂她的肩,一面责怪地说:“你们这些孩子,真是不懂事,都要订婚了,还没让我们家长见个面,谈一谈。祝伯伯都约过你们好几次了!”
“订婚——”她清楚听见自己母亲倒抽一口冷气。
“伯父,这好像……”不大对吧。她勉强地笑着,细声问:“秉军……知道这件事吗?他会来吧?”
“他啊,还在忙呢。”祝父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转头对吕家爸妈笑说:“当医生的真是忙,没办法,两位一定了解。想要像两位这样退休享清福、到处观光旅游,秉军还要奋斗好久。”
“哈哈——”吕家夫妻只能陪笑,而且非常尴尬。
“而且现在的医生,没有以前好赚啰。”祝父坐下了,三位大人开始喝茶闲聊,“我的大学同学、朋友都在医界服务,说真的,看他们投资手笔,你真会怀疑,过去的医生赚钱,怎么那么容易……”
“是吗?祝先生是在哪里高就——”
“高就不敢当,我早就是医界逃兵了,都在做投资顾问……”
他们越聊,吕新蔓的胃就越纠结,都快揪成一团了。她不动声色的慢慢往门口移动,想要趁隙打电话通知祝秉军。
他父亲,居然直接找上了她父母,而且还约出来吃饭!
他们的事,要禀告父母,也不该是以这样的方式!
好不容易偷偷出了包厢,她全身不由自主地微微发抖,低头用颤抖的手指按着手机键盘,慢慢拨号时……
有人从后面扶住她的肩,稳住了她。
他来了。这一定是祝秉军。吕新蔓绷紧到极跟的神经,突然整个放松。
那一瞬间,她只想依偎进那个熟悉又温暖的怀抱,躲在里面,当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小女孩,永远不要面对这一切。
她还来不及回头、开口,他们身后有另一个冷冷的、严肃的嗓音切进来——
“人都到了吗?站在门口干什么,进去。”是吕儒洁。
又是那个她做错事时才会出现的语气和声调。从小到大,吕新蔓只要听到哥哥这样说话,就会有种恐慌感油然而生,一直涌上来,直堵在胸口、喉头。
她再也忍不住了。
一张口,她就在高级餐厅的包厢门口,吐了!
房间里外加起来,一共有五个医生;他们全都眼睁睁地看着她,然后,全部都得到了同样的诊断结果——
尾声
其实吕新蔓不大记得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天场面实在太混乱,她自己的状况也太狼狈。
只记得她吐了祝秉军一身,惊动了餐厅大批服务人员来清理、招呼。经理还紧张到想要叫救护车,以为是食物中毒,但在场的众医生告诉经理,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她在所有人的坚持下,被送回家休息,而全体人马也移师到吕家,关在书房里,继续召开媲美院务会议的严重讨论。
吕新蔓在房间里辗转,一直听见细微的话话声,有时大、有时小,犹如梦境一般飘荡在空中,想抓也抓不住。
她其实有起身偷偷去书房门口想听,不过一下子就被抓包。
吕儒浩冷眼旁观。看着祝秉军一发现吕新蔓,就像是魂被勾走一样,立刻起身走到她身边;而明明能够自在指挥摄影助理、背着相机、器材到处工作的妹妹,一碰到祝秉军,就像是骨头被抽掉了,软软依偎着他。
很好,这笔帐等一下再算。吕儒浩冷冷地想。
“你起来做什么?不是要你好好睡一下吗?”祝秉军关心着。
“可是……我也想知道你们到底要谈什么……”
“大人在讲话,你不用插嘴。”吕儒浩不耐地说,依然大哥嘴脸,还指挥祝秉军,“你先带她回房去睡觉,不要吵我们谈事情。”
“可是……”妹妹微弱地抗议。
“去!马上去!”
送她回房之后,他监督着她上床躺好,帮她盖紧了被子。小脸藏在被子里,只露出水汪汪的大眼睛,瞬也不瞬地看着他。
夜灯下,他的侧面好好看,他的眼眸好温柔、好宠溺。
“我、我好像……怀孕了耶那。”吕新蔓小小声说,像是做错什么事,不敢却又要硬着头皮认错。
“我知道,是我造成的。”他笑了,俯下头亲吻她的额、她微微发烫的脸蛋。“应该是你刚刚回来,到诊所找我那一次。”
就那一次,情不自禁、根本无法克制的两人,在相思煎熬之后忍不住火热缠绵;那时迫切的渴望跟需素,果然种下了因,在她肚子里偷偷结了果。
“就、就一次……而且我们一、一直都很小心……”
祝秉军笑容扩大,“就算是保险套,也有百分之二的怀孕机率。”
“可是……”
“不用担心了,你就好好休息吧。”
“我哥哥,还有我爸妈——”
祝秉军轻轻抚摸她柔嫩的脸蛋,“别担心,我会处理的。”
她又不出声了,默默的看着他坚毅背影离去。
然后,祝秉军回到书房,继续他们的会议。
不知过了多久,她在半梦半醒间听到大门开关的声音,有人离开了。
之后,是她父母离开书房,回房间的脚步声。
那么……只剩她哥哥跟祝秉军了,他们在说什么呢?
她真的真的很想起床去偷听,可是眼皮像是被黏住了,倦意一层又一层地堆叠加强,终于,她还是不支睡着了。
她不知道的是,书房里最后确实只剩吕儒浩眼祝秉军,不过,他们两名男士之间的谈话,非常简短。
本来想要以准亲家身分游说吕家父母投资的祝父,在儿子现身之后,流利口才根本无法完全发挥,加上还带了一个恐怖的黑面帮手吕儒浩!
“请把过去十年来投资股票损益、外币走势、期货交易。情形做成简报送上来。”吕儒浩面对谁都是一样的脸色跟态度,毫不留情,“另外,请贵公司会计师列席答询。还要把投资的理念跟预定目标、设定获利时间表一并送上。”
“呃,我是私人集资的投资顾问——”哪有需要这些?
“连公司都没有?”吕儒浩如电的目光直射,“这种规模的投资顾问,我爸妈有很多了,不用麻烦您。”
“我们是亲家了,是自己人——”
“祝先生误会了,我没有答应他们结婚。”望着祝父质疑的神色,他手一抬,阻止发问,冷酷地说:“在我家一切由我作主,我说了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