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多,多做善事,听话,不胡闹,乖乖的,千万,不可以,惹事,否则,否则……”她心急,结巴更为严重,努力寻找脑子里还有哪些能劝他步向正途的词儿,全部都要挖出来说。
“你慌些什么?冷静,我都不怕了,还轮不到你怕。”狍枭嘴咧咧的,取笑她。察觉她是真的在担心,他捏捏她的脸颊,转移话题问:“想不想瞧瞧我以前的长相?恶兽狍枭的长相?”
“可以吗?”
他拉她来到河边,他手一扬,水面上并现的两人,一是她,一是他,她仍旧黑发披肩、脸色白皙的削纤模样,然而倒映中的他,却在变化,金发及俊美五官逐渐扭曲,她以为是水纹波动的涟漪之故,但并不然,涟漪不会改变一个人的发色,轮廓及肤色,水中,她身旁的男人,变成青面獠牙、怒目暴突,体型魁壮的半兽半人。
“帅吧,我现在这具身体的长相是差了一点,体型也太干扁,大概是没有吃些肉补补,才会小不隆咚,偏偏貔貅又碰不得血,想啃条鹿膀子都做不到。”担到这一点,他好有怨言。
他这副身躯算小不隆咚?那她叫什么呢?侏儒?
况且,他的审美观,似乎严重扭曲很多年,才会如此错乱吧?
长相差了一点?而且还是“现在的”不如“以前的”?
她实在是不太确定,以后听见他夸她美或可爱时,自己该笑抑或该哭……
不过,她能确定的是,她并不害怕他的恶兽模样,她很明白,他就是他,放进哪一具躯壳里,都不会有所改变。
水面幻影消失,恢复为他貔貅原样,她微微笑着,高兴听他多说些关于他的事情,无论是前世恶兽的,或是今生貔貅的。
她自身的故事太贫乏,三言两语便能道尽还嫌太多,她所能回忆的,除了黑暗,除了逃窜,除了被人追打的狼狈外,没有其它了。她的过往不象他精彩,不象他真要说三三夜都讲不完,她听着他的故事,去认识每一面的他,她喜欢这样。
喜欢知道所有有关于他的事。
“唔。”他突然皱眉,嘴里含糊了一句言语。
“怎、怎么了?”
他掏掏耳,拍了耳畔一下,翻翻眼。“我娘骂我几天不回家,别理她,关起来就好。”他不孝得很顺手,封住他娘亲连珠炮传来的斥责心音。
“这样,好吗?你……不回去,报报平安?”
“报什么报?我还怕谁对我不利吗?我不去欺负人就很好了。”把他当小孩子看待,这点他最不满!
“欺负人,不好,不可以。”她不苟同地摇首。
“你别学我娘,净说些我听了刺耳的话。”他拧拧她的脸颊。
难不成还要鼓励你去对别人施暴吗?她做不到。
“我,不想,见你,作恶。”更不想有朝一日,看见他,与天界为敌。
“我家里已经有五只爱教训我的家伙,你不要也加入他们好吗?”狍枭的劣性,就是拒听善言,谁说教,他就瞪谁。
“你,不爱听,我就不说了。”她乖顺地闭上嘴。
“这样才乖,不然我都想走人呐。”他可不想跟另一个“娘亲”在一块。
“别!别离,别离开我……”她心一惊,以为自己惹怒他,忙不迭挨近他怀里,仿效他教导过她的方式,亲吻他的唇。她知道他喜欢濡沫相交的缠绵之吻,她希望他别生她的气,她不会再犯,他不爱听,她再也不说了……
他承接她送上的甜蜜香吻,含吮柔嫩唇瓣,拨冗笑道:“我没说我不要呀。”至少,现在还没。
走是一定会走,情欲期结束之后,体内火烫趋于平缓,不再操控着他,他就要回去好好大睡十天半个月,补充补充体力,貔貅嗜睡这一项本能,连他这只恶兽都招架不住。
舍不得她?或许吧,下一回情欲期再来,他不排斥再找她一块玩。她是他遇见最有趣的伴侣,她全心全意奉献给他,视他如神只,她的眼神追逐着他。专注、清澄、没有任何杂质,好似他是视线中唯一的存在,他做的任何小事,轻易便能换取她的笑靥,随口几句话,她会回以感动的眼泪……那就是爱吧?他在蠢爹娘身上也看过相似的情况。
她爱他,不过他对她充其量就是一点点点点的喜欢,那种喜欢,不是一生一世,而是下次有需要,会优先想到她;那种喜欢,绝对不及他娘亲为他爹亲勤走地府的程度,当然更别担啥厮守终生。
那种喜欢,是看见她流露笑颜时,他也会觉得心情不错。
仅此而已。
现在未到思索离不离开的事,他与她还能享乐好几天,不用太快烦恼好聚好散的未来事。
“真的,不会,离开我?”她索求保证,唇上被辗转吸吮的力道变得浓重,她无法再说出半个字,他的舌,强势欺压,要她将结巴挤话的时间拿来喂食他比较实际点。
何须苦苦追问答案?该快乐里,就想着纯粹快乐的事,任何会减损乐趣的坦白或多嘴,都可以暂且抛到脑后,不必拿来介入她与他现在的无忧无虑。
及时行乐,不就是这么说的吗?
第4章(1)
她的幸福,来得飞快。
不过短短几日,她尝到此生最多的快乐,满溢出来的喜悦,几乎要将她淹没。
一只峻拔超群的神兽貔貅,闯入她平淡无奇的生命中,由一句“嘿,跟我交配,好不好?”的轻浮问句开始,也由惧他怕他,到不能没有他,倘若这是她所能理解的“爱”,那么,她一定是爱上他了。
没有意外,一切都是理所当然,他是这世上,头一个待她好的人,他会耐心听她说话,听她用着笨拙而迟缓的句法,表达她词不达意的心情,他不会流露出不耐烦,不曾催促或是打断她,他还为她取了名,一个如此珍贵的名字……
然而,他给她的,又岂止这些?
他让她碰触小花,触摸小动物,感受阳光的热意,晨风的凉爽,泉水的沁凉,花的香息;他给她温暖的光,知晓何谓拥抱,认识何谓眷恋,以及……希冀。
希冀天长地久,希冀比翼双飞,希冀永不分离。
她的幸福,去的飞快。
那只同样笑容可掬的神兽貔貅,以一句“我要回去了,你好好照顾自己哦”,和轻拍她脸庞的软软手劲,宣告一切的结束。
她是呆住的,完全无法理解他说了什么,小脸尽是茫然。然后,她告诉自己,她做了怪梦,对,是梦,才会梦见狍枭说着要离开她的话,不,他不会的,她答应过,不离开她,她与他昨夜还紧密相拥,她身上仍残存他的气息和温度,临睡之前,他在她耳畔轻喃她名字的声音一如前几回轻柔吁叹。
幸好是梦。
她露出微笑,庆幸着。
“这么开心呀?亏我还担心你会大哭大闹呢,原来是我多虑了。这样也好,聚散两爽快,是不?”狍枭以为她听见他那么说时,会反应激动,会拉住他不放,会哭着求他留下来,结果她没有,这情况有些出乎他意料,她干脆得令他有一丝丝的不是滋味。
分离对她来说,无关痛痒一般,所以她才能笑得如此可爱?
狍枭起身,她搁在他膝上的小掌因而滑开,掌背擦过地上一颗细石,虽不痛但扎了那么一下下,若是梦,未免太过真实。
他大手一翻,变出数颗珍珠及满满金石,拉过她的手,将它们放上,一只手掌不够放,另一只这些时日来,她都抡握成软拳的左手亦一并要它摊开——他问过她为何总是收紧左手五指,她只是笑,神秘的微笑,却不告诉他,如今,他强迫地扳开它,里头空无一物,原来她也懂得吊人胃口这类的恶作剧——来盛捧沉甸甸的珍稀珠宝。
“我对陪我玩乐过的女妖都很大方,这些东西,当作是你应得的报酬,够不够?还是再多一些?”他边说,继续弄出更多宝矿,她双手捧不住,宝矿掉满她的裙上、地上。
“狍、狍枭……”
她听不懂他的语句,外头下起了滂沱大雨,雨声如鼓,害她的听觉迟钝,他说要回去是什么意思?回去了,不可以再来吗?聚散两爽快?
拜托说慢一点,简单一点……她现在到底是睡着,抑是醒着?
他与她吵架了吗?
在一起不快乐吗?
她惹他生气了吗?
昨、昨天明明……明明还笑着一块依偎入睡,明明他还告诉她,他是一只不会变成兽模兽样的貔貅,明明他还纠结着要吻她,明明、明明……
见她几乎快被宝矿给掩埋起来,狍枭才甘愿收手。
“好了,宝宝,那我走喽,也许……”也许,会有再见的时候,最末这句,他没有说出来,这种时候,说了什么都好像将变成承诺,偏偏他又不能保证自己一定会再回来,算了,还是甭说。
他蹲在她面前,心里很贱格地等待她挽留他、哀求他,等呀等,只等到她一动没动的木头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