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油灯的照映下,刀锋寒光闪闪,只差那么一根头发的距离,就能划破一名小女孩的喉咙,让她魂恨归西。
“啊!”
小女孩发出惊叫,面无血色的跌坐在地,手里毒针顿时散落一地。
“你做什么?”美妇脸色大变,一个移形换影,竟自柜台后方瞬间来到女孩身后,将人护到怀里。“欺负我这个寡妇还不够,你连小孩也不放过?”
蒙烈收回大刀,面无表情的转过身。
“他在哪里?”他又问了一次,不管语气还是眼神,都和上一次一样让人想出手揍人。
美妇脸上瞬间换了好几个颜色,最后气结的将小女孩拽到身后,将手中的水烟袋重重敲到桌上。
“你娘的,那杀千刀的在哪里干我屁事!我和他早在八百年前就断绝了关系,你捉不到人,却跑到我的地盘来找碴,有没有搞错!”
“他受了内伤。”他冷声道。
“是喔,那你怎么不乘机一鼓作气,一刀把他给杀了?”美妇不以为然的轻哼。
“他往南一路逃窜,稍早我在城外的林子里发现他的踪迹。”
“他到青城了?”美妇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惨白,就连她身后的小女孩也跟着颤抖。
“他内伤颇重,外伤多处,需要地方疗伤。”深冷黑眸瞬也不瞬地盯着美妇。“我要知道,他想去哪里?”
“他……”美妇喘了口气,强迫自己静下心。“毒魔犯尽我族禁忌,以蛊毒逼练邪功,以人血助进内力,虽然全身是毒,却也非毒不可,一般药材对他毫无疗效,只能到瘴气重的南方沼泽,以各式毒药放入酸性温泉,以毒疗伤。”
“瘴气重的南方沼泽……”蒙烈若有所思的重复,接着大刀一收,倏地转身走回大门。“别再用迷香害人,否则别怪我让下面的人剿了你这间药铺。”跨过门槛之前,他头也不回的冷声警告。
“是、是、是。”美妇翻了个白眼,迅速伸手罩住桌上一盒薰香。
直到那高大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门外,小女孩才敢开口说话。
“姥姥,毒魔来了,咱们要不要逃?”
“当然要逃,而且今天就逃。”美妇斩钉截铁地说道,可下一瞬间,却像是发现什么似的,狠狠赏了小女孩一个爆栗子。“臭丫头,你不开口没人当你是哑巴,叫什么姥姥?叫美姨!”
“美姨?”小女孩扬声咕哝,“你都五十好几了,好意思——”
“闭嘴!”
“可你原本就是我外婆——”
美妇露出极美的笑容,却以极为凶猛的口吻说道:“你信不信,你要是敢开口再喊我声姥姥,我就让你那张小嘴变香肠,嗯?”
***
冷凉夜风袭来,吹散天间暗云,月娘悄悄探出头来,复还大地朦胧月华。
蒙烈单脚屈膝坐在河边圆石上,却无心观月,一双深冷黑眸盯着前方篝火,脸上始终是若有所思。
知晓毒魔南逃的目的后,与其盲目在后追踪,倒不如改变作战计划前后包夹,让毒魔再也无路可退。
昨日他已飞鸽传书,捎信给南城县的官府,要求加强巡防,并派兵潜伏在各处沼泽林地,只要发现任何线索,便立刻通知他,在他抵达之前绝不可轻举妄动。
毒魔伤势不轻,势必急于疗伤,此外还得防止暴露行踪,就算发现有官兵重重把守,也必定不敢贸然伤人,只能迂回前进。
这是两全其美的办法,一来可以让他有足够的时间缩短彼此的距离,二来也能确切掌握毒魔行踪,只消趁着毒魔伤重时再给他致命的一击,一切就能够结束。
毒魔一旦伏法,千百冤屈就能获得公理正义,可为何他的心却始终如此沉重?
夜风再起,一张粉润小脸忽然自脑间掠过。
那日,他实在不该走得如此匆促。
虽然商队里人多,要干坏事并不容易,可他至少也该打探清楚那对夫妻的底细后再让她离去。她太过单纯,总是容易对他人的话信以为真,若是不幸遇上坏人,那——
“该死!”
握紧拳头,他仰头低咒,完全不敢置信自己又想起那胆怯爱哭的小女人。
这几日,他总不时想到她。
早在他成为捕盗官的那一刻起,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从未害怕过什么,也从未担忧过什么,更从未在乎过什么,然而那日离别之前,她那哭红的双眼却在他的脑中烙下了印,再也挥之不去。
尤其是这几日,他的心中更是莫名升起一股不祥。
他不信鬼神,然而与生俱来的敏锐直觉及长久磨练出的洞察力,总让他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出个具体。
只是无论如何,就算他再急着缉捕毒魔,也该交代几个可信的人,一路上注意看顾着她,然而他却只是任由她无助的垂泪离去,甚至连她是否上了马车,都无法确定。
虽然事后他曾折返城头,然而商队早已离去,连同那圆润讨喜的身影全都消失在曾经热闹的市集前。
是他太过大意,没有思虑周详就推开了她,是否就是因为如此,他才会心生不祥,始终放不下那张泫然欲泣的小脸?
夜风不断,暗云飘移,大地再次暗下,随着篝火高低明灭,一抹几不可闻的微弱哭声,让低垂的黑眸倏地朝上方的树林里张望而去。
“呜呜呜……呜呜呜……”
有声音,而且是女人的哭声。
那哭声温驯软绵,溢满恐惧和惊吓,仿佛正受人欺凌,仔细聆听,那哭声竟然就和那小女人的哭声如出一辙。
念头才闪,蒙烈便瞬间拧起浓眉。
该死,他到底是在犯什么病,竟然连个女人的哭声都能想到她?这几日气候不差,算算日子,她随着商队一路北上,早已过了黔州。
“呜呜呜……呜呜呜……”
扰人的哭声持续着,蒙烈忍无可忍,索性灭了篝火,一路循声而去。
这年头杀人抢劫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扮弱演戏引君入瓮的把戏更是司空见惯,只是遇上他,就不知究竟是好运还是坏运了。
高大身影无声无息迅速没入漆黑的树木里,随着哭声逐渐清晰,树木里也传来清楚的对话声,他一路听着,沉默判别该怎么处置这个状况。
“婆子,还是你聪明,这一趟可拐到了不少好东西啊。”
“少贫嘴,你又想打什么鬼主意了?”
“嘿嘿,我是想到南方还要一段路,不如今晚让我——”
“不成!这丫头我验过了,还是个处子,铁定能卖得好价钱,在卖人之前你要是敢乱碰,信不信我斩了你的手?”
“那至少让我摸个几把吧?”
“哼,前日她逃跑时,你揍也揍了,摸也摸了,还想再摸哪里?”
“你验下方,我自然就得验验其他地方哪,这辈子我还没瞧过哪个女人有这样雪白粉嫩的好肌肤,只是摸个几把,应该不碍事吧?”
“不要!不要!放了我……我求你们放了我……呜呜……”
第5章(2)
这声音!
高大身影几乎冻结,蒙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见的。
即使她哭得哑了,喊得嘶了,他还是认得出那哭得可怜兮兮的小女人,就是圆圆。
他们说了什么?
他们绑了她、打了她,如今还想——
“不要过来!”
恐惧的尖嚷恍若一把尖刀,无预警狠狠刺入他的胸口。
冷硬脸庞倏地抬起,无尽寒光自黑眸深处迸射而出,高大身影瞬间化为一道鬼魅,朝着林间那明亮的火光疾飞而去。
“小美人,不要怕,我可是来替你上药的,嘿嘿嘿。”
“不要!不要!”
黑暗退去,火光乍现,蒙烈一眼就瞧见圆圆被绑在一棵大树下。
她一身单薄,脆弱的不断后缩颤抖,盈满恐惧的小脸上全是数不尽的泪痕,小脸左侧甚至还有一道清晰的巴掌印,而那该死的女人竟然就坐在篝火边,视而不见的任由男人欺近圆圆?!
杀意自黑眸深处倏然涌现,大掌抽出匕首,凌厉射向男人。
咻!
匕首挟着惊人气劲,瞬间没入男人掌心,连掌带人拖钉到后方的树干上。
“啊啊啊啊啊——”
凄厉的哀嚎登时响彻云霄,惊得林鸟振翅飞散。
没料到林间竟然会有人突然暗算,妇人连忙抄起脚边的长剑想要回击,却还是晚了一步。
仅仅是一瞬间,她的脖子上便多了把锋锐大刀,而前一刻还离她十步远的蒙烈,早已平空出现在她眼前,高大身影恍如鬼魅,脸上神情更似地狱修罗。
老天,她看过这男人,他是——
妇人双眼瞪大,惊骇得连声音都发不出。
“你该死。”
刀光冷冷一闪,如暴风雷电由天击下,瞬间斩断了妇人持刀的手臂。
同样凄厉的哀嚎、同样鲜血淋漓的下场,妇人失去手臂,仰头哭嚎了几声,便因承受不了剧痛而晕厥倒地。
眼看蒙烈持刀朝自己走来,被钉在树干上的男人吓得连哀嚎都发不出,只能恐惧的睁大眼,急促喘气,眼睁睁看着大刀一划,瞬间也削断他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