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凯拉丁星的战争已经结束了吗?你还要不要回去帮他们的国王?」女儿目光灼灼地看住他,非要他说出答案不可。
亦骅的直觉没有错,慈慈是他的女儿,亮亮招认了。堇韵的直觉也没错,慈慈的确有一双「二哥的眼睛」,让亮亮在无数孤单的夜里得到安慰。
他识相地知道不该追问避孕药的效果,并且很愉快自己有一个漂亮得像洋娃娃的女儿。
他在脑海里迅速分析,对于亮亮向女儿解释自己缺席的创意感到欣喜,因为她有充足的理由恨他,却没选择让女儿怨恨父亲。
「我不必回去了,战争已经平息,周王也训练好自己的部队,可以保卫他国家的安全。」
「太棒了,爸爸不必回去了。」
「是啊,不必回去了。」他重复着慈慈的话,分神觑了眼身旁的女人。
她没出声反对,所以她并不介意自己留下来喽?温柔笑容浮上他脸颊。
「爸爸,告诉你一个秘密哦,我本来很害怕耶。」慈慈放下碗筷,走到父亲身旁。
他弯腰把女儿抱到自己膝上。「害怕什么?」
「害怕爸爸长得像大章鱼、甲虫,还是头上有戴铁面具的那一种。幸好爸爸很帅。我本来很担心要是爸爸到幼稚园找我,老师和同学都会被爸爸吓死。」
亮亮告诉女儿,她爸爸是外星人吗?难怪一个爸爸凭空出现,慈慈不会觉得奇怪,原来她常常预想着爸爸回来的场景。
亦骅决定顺着剧本演下去。「亮亮,你没告诉慈慈我是地球人吗?」他低头对怀里的女儿解释,「爸爸有特殊能力,才会被凯拉丁星的国王聘请去拯救他们的星球。」
亮亮愣愣的摇头。他这是在演哪一出啊?
「妈妈忘了说。」慈慈嘟喽着。
「没关系,以后你不用担心了,爸爸和慈慈一样是人类,不是外星人。」
「嗯。」慈慈用力点头。「爸爸,你可不可告诉我凯拉丁星的啦?」
「当然可以。等吃饱饭,你想知道什么,爸爸统统告诉你。」
亦骅端过女儿的小碗,一口一口地喂她吃饭。这是他从来没做过的事,但从现在起,他会一一弥补。
这天,慈慈很晚才睡,因为爸爸的冒险故事太精彩,精彩到她舍不得入睡。不过她最后仍是安心睡着了,因为爸爸向她保证,明天醒来,爸爸就会在她的床边,每天会继续为她讲故事。
童话小屋外头,穿着睡衣的亮亮坐在秋千上发傻,对于白天发生的事,她震惊到现在尚未消化完全。
就这样吗?他进门、告诉慈慈「我是爸爸」然后大结局?
六年是一段很长的光阴,长到足以改变很多东西,她已不再是十九岁的懵懂年龄,也清楚人生不是只有爱情。
一路坎坷走来,她的确已经改变。
一件薄毯披上她肩膀,亮亮回头,发现自己身后是那位凯拉丁星的大英雄。
「睡不着?」亦骅坐到她旁边的秋千上。
她低下头,用脚尖拨弄地上的小石子,默然不语。
「我明自我出现得太突然,你需要一点时间适应,如果——」
「二哥,我已经不是那个满脑子都是爱情的小女生了,我不确定……自己想不想要回头?」她打断他说。
亦骅点头同意。一如他也不再是那个表面温和、实际上却对爱情充满仇视的男人,改变是所有人在六年光阴中都会发生的。
对于眼前的状况,他已经够满意了,至少亮亮还愿意叫他一声「二哥」,愿意让他留在她的童话小屋里,等明天天亮,继续为女儿说精彩绝伦的冒险故事。
「我懂,就顺其自然吧。如果把我当二哥能让你安心,那我就用二哥的身份住下,用二哥的身份陪伴你和慈慈,好不好?」
这样讲起来有点讽刺,当年是他硬要以兄妹关系拉出界线,没想到,现在想留在线后面的人,成了她。
风水轮流转,十年河东、十年河西,果真没有人可以一辈子顺利。
亮亮与他对望着。她能说不吗?
在他对慈慈说自已是爸爸时,她没阻止;在他承认自己是救星英雄时,她没阻止;在他承诺明天醒来,慈慈就会看见父亲在床边时,她也没阻止。是她自己一点一点默许了他的存在。
她没回答,只是轻轻地叹息,过去的阴错阳差,蹉跎光阴。
「二哥,大哥和果果好吗?」
「公司里大哥有果果帮忙,担子轻了许多,还有闲暇作词作曲,唱片公司说,有意让大哥的曲子角逐金曲奖。」
「这样很好。果然人还是需要做自己喜欢、擅长的事。」
「这是你一心希望的,不是吗?」
「对,我很开心大哥可以继续当他的音乐人,只可惜,我没办法参加他们的婚礼。」
他拧了拧眉心道:「他们没有结婚。」
「为什么?那么多年过去了,难不成……果果又见异思迁?」亮亮想到这里,一股气便烧起来。果果答应过她,要好好爱大哥的。
「话想清楚再说吧。果果从来就没有见异思迁过,那次离开大哥是因为她生病了。」亦骅提醒道。
「既然如此,为什么他们到现在还不结婚?」
「因为你。」
「我?什么意思?」
「他们决定在没有找到你、没有亲眼看见你幸福之前,就不结婚。」
「什么?哪有人这样的?他们是他们、我是我,不能混为一谈!如果一直找不到我呢?难不成他们两个人就要继续空耗下去?」她抗议的说。把自己的幸福赖到别人身上太不道德了,她才不想当坏人,不想害两个有情人无法结合。
「放心,反正我已经找到你了。」亦骅失笑。亮亮果然还是很在乎他们这群兄姐。
下午他打电话回台湾。告诉他们找到了亮亮,大哥、果果、堇韵听了都高兴得不得了,三个人抢着讲电话,还限制他要在一个月内把亮亮带回来。
可一个月怎么够?目前他只能当亮亮的「二哥」,他得做好长期抗战的打算。
「不行,我要打电话给他们,果果很老了,不能一年一年拖下去。」
这种说法真伤人,幸好果果没听见。「我提过很多次了,但他们坚持婚礼时所有的亲人都要到,有人不能参加,就暂缓举行。」
「如果我一直不回台湾呢?」
「那就无限期延期。果果很固执的,当了几年业务经理,现在的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可怜兮兮的小女人。她很强势的,说到做到。」他苦恼地道。
言下之意是,如果她真的在乎大哥和果果的幸福,那她就得早一点回家?
回家啊……亮亮想起了那个大院子。她常和二哥坐在院子里看星星、谈心事;她想起那张摇椅,一张无条件容纳她任性的椅子,摇啊摇,将她的坏脾气摇入了梦乡里;她想起修剪平整的大草坪,柔软不扎脚,每个下雨天,她都会冲进草坪跳舞,尽情宣泄心情。
有人说,喝过尼罗河的水,总有一天会再回到埃及。爸爸却说,躺过我们家的草坪,生命便会和这个家有深刻联系——于是大哥躺了、二哥躺了、她和姐姐也躺了。那个下午,他们在草皮上翻滚嬉闹,笑声直传天际。
梦里想过千百回的家啊,等着她回去呢……
看着她写满思念的脸,他明白她想家了,想那群疼她爱她的家人。或许他们的关系曾经乌云蔽日,但如今已然雨过天青,她确实该回家了。
他伸手拉住她的,她没抽回,静静地享受他的温柔。
他像小时候教她认字那样,手指在她的手心上轻划。她没低头看,但一个字一个字清清楚楚感觉到——
他在她的掌心上,写满「我爱你」。
尾声
亦骅开始用很多浪漫招式追求亮亮,他不是浪漫的人,有许多方法是从网路上抄来的,但就算不是原创,她依然被他的努力感动了。
上上个星期,他带她和慈慈出游,动作像个丈夫、行为像个父亲,他宽宽的肩膀靠起来,也像个顶天立地的一家之主。
那天,他背着睡着的慈慈,一只手牵着她,一家三口人慢慢地走着。他一点一滴告诉了她自己这些年的生活。
他是个事业成功的男人,除了担任景丽的总经理外,也有了自己的软体公司,那是他从中学时期就有的梦想。
受他诱导,亮亮也说了自己这些年的生活,她当单亲母亲的辛苦、新手妈妈的挫折,害怕孤独的她,如何学会不畏孤独。
她想念家人,却认为没有自己他们才能过得幸福;她有严重的罪恶感,认为自己剥夺他们和母亲相处的快乐,自该还给他们一份宁静……
她说到这里时,他突地低头吻了她,并且郑重地告诉她,她是错的。所有人都爱她,更从来没有人怪过她。
上个星期下大雨后,他爬梯子上屋顶清除干叶子,不让它们堵住排水孔,她在下面扶着梯子,等了好久,只等到他催促她爬上来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