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会这样,是不是因为……潜意识里,她还在等他?
她苦笑着说:「我记得,为了不让你看见那盒巧克力就伤心,我问都没问,打开巧克力就想把它们吃光,毁尸灭迹。可你生气了,无可奈何地对我说:「这个家里,不是所有东两都是你的。」」
当时她太小,所以并不明白,可如果她聪明一点、成熟一点,就会懂得自动延伸他话里的涵义——不是所有东西都是你的,不是所有的人你都可以喜欢,不是所有的感情你都可以掠夺,不是所有人,你都可以掌控在手中……
倘若她早一点懂,也许后来就不会这么惨了。
亦骅望着她。原来他又误会她一次?她并非热爱巧克力,而是不愿见他伤心。
她关心人的方式,他怎么老是看不清楚?
他缓缓吐口气,走到窗边。「我很固执,认为堇韵只是一时被别的男孩迷感,等她长大会明白,我才是最适合她的男人,直到Norman出现。」
「他不是个好男人,但我不能否认,唯有他才有本事让堇韵露出幸福笑颜。参加婚礼的邪天,我才恍然大悟那就是爱情的魅力,即使我有多么痛恨爱情。所以,在婚礼的当下,我已经了解自己不是最适合堇韵的男人,而堇韵也不是最适合我的女人。」
「后来堇韵离开Norman、回到台湾,许多时候她说起肚里的儿子,仍然希望孩子的眼睛像他、眉毛像他、才华像他……我不想同意,但我在堇韵身上见证到爱情对于一个人的影响。」
「直到现在,堇韵仍然想着李奥纳多?」亮亮蹙眉问。
「对,Norman的爱情不在堇韵身上,但堇韵的爱情仍牵系着他。」
怎么可以这样?姐姐自己说的呀,她说,二哥是好男人,她早晚会爱上他、会回赠他对她的感情,让他一辈子幸福……她怎能说话不算话?
心中的不平油然而生……她顿了下。但这又关她什么事?
可明知不关她的事,她还是直觉问了,「那你怎么办?」
他笑了,大掌握住她的肩膀。「你没听懂吗?我对堇韵的认定,早在那场婚礼中结束了。」
第8章(2)
她是真的听不懂。
姐姐回来后,他便把姐姐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一他把所有时间都拿来陪姐姐、想也不想就说要当姐姐孩子的父亲、他对她的自杀无所谓,一心只想待在姐姐身边呀……不是吗?
「堇韵带着受创的身心回到台湾,我不能不守护她、陪伴她,我知道你为此不开心,但我没有别的办法,无论如何,堇韵都是我的妹妹。」
「因为这样而让你落单、碰见林道民,我很愧疚,所以我耍狠了。我用最恶毒的方式让他再也翻不了身,违反了爸爸教我「得饶人处且饶人」的处世原则。但我就是要这么做,谁教他千不该万不该惹到你头上。」
「那天晚上你要我回去时,我有听出你声音里的无奈与恐惧,但是我没办法离开。因为那时堇韵难产,正面临生死关头,而我待在手术房外,眼看一袋袋鲜血往手术室里送,心急如焚却无计可施。」
「我应该告诉你的,但我乱得失去方寸,直到你在电话那头说……你要自杀。亮亮,你给我出了个大难题知道吗?堇韵正在生死一瞬间,我怎么能够离开她?更何况,你不知道我有多痛恨自杀这种事!」
「我的父亲是个酒鬼,我的母亲偏偏爱得离不开他,她宁愿待在那个家里被打得全身是伤、宁愿看着儿子被丈夫用香烟烫出疤痕,也不肯和她的爱情说再见。直到发现我父亲外遇后,她崩溃了、自杀了,她终于自爱情中解脱,而我被送进育幼院?」
「所以你痛恨爱晴、憎恶自杀……而我总是踩到你的痛处?」终于弄明白他们的问题,她是个很糟糕的女人。
「对,我知道自己不正常,却无法坦白自己不正常的关键。」
亮亮摇摇头。不是他不正常,是她没想过去认识小小的钟亦骅,尝试了解他受过的伤。
抱歉……她在心底对他说。
「我在医院守了一夜,庆幸堇韵终于度过危险,没想到却接到你离家出走的消息。你走了,大大方方地把股票、房产送给了我们,要过户那些东西不是一两天的事,你早就决定离开了,对不对?」
「我到处找你,几乎把台湾每寸地皮都翻遍,可你就像蒸发似的消失了。我找不到你,却无法不提起精神,陪堇韵度过人生黑暗期,幸好堇韵比我们想像的要坚强,工作和孩子让她重新振作起来。但你呢?你去了哪里?你能去哪里?你想去哪里?我重复问着自己这个问题,答案只有一个。」
「哪一个?」
「我身边是你唯一想留、想去的地方。」
一语中的!是的,没错,他身边是她唯一想留、想去的地方……但,她不行。
她垂眸露出凄凉的神色,挤不出完美笑靥。
「亮亮,我想你,比我自以为的更想。我想你的一颦一笑、想你的任性及坏脾气、想你的开心、想你每次耍赖时都会打开手臂说:「二哥,抱抱。」和想你说:「二哥,我好爱好爱你。」时的甜美笑脸。」
「你的声音总在我梦里出现,令我常半夜醒来,追着你的声音往外跑,次数多了,我差点以为自己得了精神疾病。于是我明白,百般排斥爱情的我,早已在不知不觉间陷入爱情。」
「所有人都以为我终会和堇韵结婚,但我没办法,没办法心里装着一个女人,床上却躺着另一个。亮亮,对不起,这么慢才发现我爱你;对不起,让你伤心到离开从小长大的家;对不起,没有好好照顾你;对不起,让你受了那么多委屈。如果你身边没有别的男人,如果你觉得还有一点点的可能,请给我机会,让我证明我爱你。」
二哥说了……「我爱你」?她等了十几年的字句,竟然在她离开六年之后才出现?曾经,她等这句话等得心力交瘁啊……
她握着自己的手指头,艰难地道:「这句话,你应该早点对我说。」
是啊,他怎么不早点弄明白?早一点,就不会苦了她六年、痛了他自己六年。
「爸爸去世那天问过我,如果不爱你,只要结婚就好,可不可以?」
「你没有同意,对吧?」
「你是沐家的小公主,我娶了你意谓着什么?意谓我将拿走无数的财富、景丽的大部分股票和董事长宝座。沐家于我有恩,我不可以做这种事。我疼你、爱你、照顾你,那因为你是我妹妹、我的亲人、我生命中不可以分割的一部分,那不是金钱可以拿来衡量的。」
「我以为你喜欢我,是因为无从选择,如果你身边有更好的男生出现,到时你便会清楚,我之于你,只是一个好哥哥。一直到后来我们逾越了兄妹的分际,我不知不觉间一天天迷恋上你,才开始自问:可不可以放下骄傲自尊,不去介意外人的观感和你在一起?那时我看着臂弯里熟睡的你,答案昭然若揭——只要我们幸福,别人要怎么说随他去。」
「亮亮,不要用这种怀疑的眼光看我,你没听错。和你在一起的那段时间,我是幸福的,在你的灿烂笑靥里幸福、在你的调皮娇俏里幸福、在你冲进雨水里用力跳舞时幸福。」
「于是我告诉自己——好吧,如果这个不怕死的女孩,她的爱情能一路坚持二十五岁,确定对我的感觉不是错误迷恋,那么,我就和她结婚。」
「你曾经想过和我结婚?」这句话对亮亮而言太震惊。她从没想过他们之间有一点点的可能性,她总是拖着、赖着、巴着,像罹患重症的病人,只想着能睁开眼看见太阳,多一天便赚一天,她不想未来、不打算明天,只求安安稳稳地,能爱他一天是一天。
可原来他……为她计划过明天啊?知道这错过的遗憾,她心脏紧缩着,心悸不已。
「对,我想过。」
「我还以为自己全盘皆输了呢。」谁知道只要再多坚持几下,他们之间就会出现转机。
「我知道,在爱情这块区域,你严重缺乏自信。」他接过她的锅铲、打开了瓦斯,把菜炒熟。
「你……」那是她信里的字句呀……
「你的信,我倒背如流。」他淡淡解释。
她还能再更震惊吗?受了重伤的心纷纷扰扰,让她不知道该如何厘清,盼望的爱情回来了,她却已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勇气。
晚餐上桌了,四菜一汤,有模有样。
慈慈捧着碗,兴高采烈的问:「爸爸,你怎么从凯拉丁星回来的?是搭阿波罗太空梭?还是搭凯拉丁星的太空船?」
亦骅愣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回答。
亮亮也怔住了,没怨过慈慈那么快就接纳这位从天而降的父亲,没有怀疑、没有愤怒,理所当然地接受。是遗传基因的关系?还是血脉相连的影响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