阙穆沙一回神就见到张涵湄出现在眼前。
她娇笑一声走近他,拿走他手上的荷包,“穆沙喜欢荷包吗?男人喜欢这个虽然有些奇怪,但我的绣功也不
错,我绣一个给你好不好?”
他皱着眉头,动作迅速的抢了过来,“不必了!”他将荷包放进柜子里,那动作如此小心翼翼,好像是什么价值连城的珍宝。
张涵湄拧眉,直觉的问:“是织女——不是,是你之前的夫人送给你的?”
他连回答都懒,直接走过她身边,看着站在门口的金总管交代,“备马,我要出去。”
“是。”金滔连忙转身离去。
“阙穆沙!”张涵湄急急的拉起裙摆追了过去,“你没看到我吗?我特别为了你打扮——”
他泠冷的回头看着她,只一眼就让她闭上嘴。浓妆艳抹的她只让他感到厌烦,他心里只觉得淡扫蛾眉、粉面朱唇的结发妻子最美。
“我看到了。”丢下这句话,他继续往前走。
她难忍胸中怒火,瞧他一副拒她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他的心分明还在官紫熏身上!张涵湄咬牙,再也受不住的在他身后大叫,“她已经死了,你要忘掉她,不然怎么跟我生活?”
阙穆沙停下脚步,泠冷的回头瞪她,“你在教训我?”
她脸色刷地一白,“当、当然不是,我只是想安慰你,人死不能复生,你不放手,她也不安心的……何况你是堂堂商会魁首、阙家的当家——”
她说不下去了,他冷酷冰寒的神情像要杀了她似的,连她身后的两名丫鬟都忍不住上前拉着她的手,示意她别再说下去了。
“滚!”突来的一声雷霆怒吼,让主仆三人吓了一大跳,她们脸色大变,怕得浑身直打颤,一时之间全身僵硬,无法动弹。
“快滚!”他第二次朝张涵湄劈雷巨吼。
三人不敢再停留,踉跄着狂奔出去。
“爹,我敢保证,那只荷包绝对是那个死女人绣的,他根本没有忘记她!”张涵湄一回肃王府就向父亲哭诉。
张坤抚着白须坐在楠木椅上,笑看着坐在他对面的女儿,“没忘又如何?横竖那个女人也无法跟你争了,何必生气。”
“爹!”她生气的从椅子上起身。
他伸手示意她冷静下来,“何况她已是死人了,接下来阙穆沙有三妻四妾也属正常,你的醋劲可别太大了。”
“不行!我绝不许他再纳小妾!”她蛮横的怒道。
张坤膝下无子,一直很疼这个女儿,再说她艳冠群芳,最后还可以当成他拉拢势力的筹码,毕竟食色性也,几个男人能戒女色。若非女儿脾气太娇蛮、太无理取闹,他早就将她送入宫当妃子了。
张涵湄知道自己说的话父亲不以为然,因为父亲自己也是三房四妾。但她等到现在,老天爷终于眷顾她,让她能和自己爱慕已久的阙穆沙在一起,她怎么肯再跟其他女人分享。
可恶的官紫熏,不仅抢先她一步占了魁首夫人的位置,就连死了也不肯放过阙穆沙,硬是将他的心也一并带走……
她不甘心,更不会就此认输!
妒火中烧的她不顾父亲要她在成亲前好好留在家里、别去招惹阙穆沙的叮咛,次日午后,她再次来到穆沙府,当从金总管口中确定了阙穆沙到商会处理事情时,她不顾阻拦的直闯冷渊阁。
“不行啊……郡主——”金滔连忙追过去。
“怎么,你这老奴才敢挡我的路?不知道我是谁?!”
张涵湄哪会怕一个老奴才,硬是以未来魁首夫人的身分,直接闯进阙穆沙的房间,还叫两个丫头守着门,不许任何人进来。
冷渊阁里的每件摆设都和夫人还在世时一样,主子特别吩咐过所有人要小心,不可碰坏任何东西,现在这个刁蛮郡主来了,不知会怎么胡闹。金滔心急如焚,只好赶紧派人到商会通知主子。
等待的时间变得好长,就在他打算赔上这条老命也要进房间去看看张涵湄在做什么时,得到消息快马回府的阙穆沙一到大门,也顾不得慢慢走进来,便直接从马上飞掠入冷渊阁,砰的一声破门而入。
“是谁那么大胆——”
房内,张涵湄的怒斥声顿时消失,她倒抽了口凉气,看着出现在门口的挺拔身影。
第10章(2)
阙穆沙面无表情的走进来,空气中隐约可以闻到东西烧灼的味道,一见到柜门大开,原本放在里面的荷包已不翼而飞,目光移到地上的一小截被燃烧的痕迹,他的血液顿时沸腾起来!
他黑眸危险的半眯,一步步的欺近她,“你做了什么?!”他咬牙怒问。
“我——”张涵谓一见到他阴狠可怕的神情,心陡地加快跳动着。
那黑眸里游射出的残佞,令她害怕的心里直打鼓,但她又想,不过是个死人绣的破荷包,他总不会为了那个烂东西杀了她不成。
“把荷包还来,该死的还来!”他朝她咆哮。
“我、我烧掉了!怎么还?了不起我叫人买千百个赔你嘛,干么这么凶!我也是为你好啊,她死了,死了!我才是活生生的,我才可以爱你啊!”她虽然害怕,但她向来骄纵习惯了,何况她爹可是在皇上面前也吃得开的亲王,她就不信他敢动她一根寒毛!
阙穆沙眸底的怒火闪动,感觉到未曾痊愈的伤口再度被撕裂开来,他必须握紧拳头,才能抑制自己不将她狠狠的痛揍一顿。
望着他骇人的神色与紧捏着的拳头,就算是向来恃宠而骄的张涵湄也不由得心惊胆颤,浑身发抖。
他压抑了胸口的波涛汹涌,眼神与口气更是冷得如严冬冰雪,“你记住,再没有下次,你不准进来这里,听到没有?!”
这里只属于他的妻子!她用过的东西、她的衣裙、她的发钗……这里处处有紫熏的身影,他不想抹灭属于她的回忆,不想忘记她。
张涵湄难以置信,大声抗议。
“那我呢?我即将入门不是?这里属于那贱——”黑眸冷光一闪,她急急咽下欲出口的话,改口道:“有些东西应该要清掉,我爹给我的嫁妆才能搬进——”
“你会有属于你的地方。”
“什、什么?!”
“我们的新房会设在东厢。”
“可这里才是主人房。”她忍着不跟他发脾气,可她是堂堂肃王郡主敛,是金枝玉叶,为什么要住到侧房去?!
“你要是觉得不合意,不嫁也行!”
她脸色一白。
“还有,”他的目光移到脸色凝重的金总管身上,“我不在穆沙府时,金总管就代表我,他的任何指示跟命令就是我的意思。”
“爷……”金滔没有想到主子会给他那么大的权力。
“日后,就算你成了这里的夫人,也仍需听金总管的指示做事。”
“什么?!”她简直要疯了!
“这——万万不可,七爷。”金滔可没那个胆子。
“我有今日,是因为有你。”他严峻的黑眸直勾勾的看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张涵湄,“我把话说清楚了,你也回去想清楚,这桩婚事还要不要继续。”
她气呼呼的带着丫头离去。
金滔看着她着火的背影,再看着脸色难看的主子,“七爷,听奴才一言吧,她不是适合爷的人,爷——”
阙穆沙冷笑,“那天那样的阵仗,金总管以为我要是不应了,这几日还会如此清静吗?”
他顿时明白了,阙家都是自私自利的人,主子要是那时不答应,他们肯定会轮番上阵,天天纠缠,不达成目的不善罢甘休。
“我要出趟远门,张坤绝对会应了婚事,所以订婚送聘的事就交给那些长辈处理,我只会在成亲那日出现。”
“是,爷要出远门?”他怎么都不知道?
“云丝村那块土地征购并不顺利,我想亲自去看看。”
“也好,爷这三年来太辛苦了,处理完后四处走走也好。”
“我没打算留太久,来回路程大约十天,你派人准备吧。”阙穆沙口气漠然。
十天太赶了,要兼程赶路才能抵达啊!但他知道,主子决定的事无人能更改,不,应该说是唯一能改变的人已不在了。
金滔难受的点头,“奴才知道了,奴才这就帮爷准备行囊。”
当晚,阙穆沙独自躺在床上。
紫熏,你说过,生命自会找到出口?!可是我的世界怎么只有无止境的黑,晦暗而阴冷……
五天后,阙穆沙轻车简从的来到位于安徽与江苏省交界处的云丝村,这里所产的丝是全国品质最好的,在官紫熏遽逝,官亦祥身子亦日渐衰弱后,他接手了官织坊。
由于岳丈留在织坊时天天拭泪,为了不让他的情况再恶化下去,他作主让岳丈到位于山东的一栋别庄休养,而此举自然又为他招来恶名,说他鸠占鹊巢,巧立名目软禁官亦祥,霸占官家产业。
但他不在乎,为了让官家织业能更上一层楼,他派了密探四处搜寻这方面的新技法或布料,听说云丝村的丝织布匹,在官家老裁缝师缝制成衣后,其有耐汗、凉爽、轻盈等特质,行走间如云雾飘逸,只是当地居民以传统方式制造,一家一户种植桑树,养蚕吐丝,再纺纱织布,产量自然供不应求,他原本想以重金利诱,但居民们乐天知命,不想成为纺丝机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