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个夫人究竟有什么样的力量,可以让一向不轻易信任人的主子如此沉静放松的入睡?这是除了金滔外,每个人心里一样的疑问。
阙家老宅内,在经过几重拱门后,一座富贵华丽的厅堂里,阙恪东的正室石玉卿及小妾们排排坐着,她们的儿子也全被唤了过来。
气氛凝滞,每个人脸色都很难看。
但过去一向水火不容、争风吃酷的阙家妻妾,这会儿对接收了阙家大部分产业仍不满足的阙穆沙同仇敌忾了起来。
没错,她们都是专横霸道、目中无人之辈,阙穆沙的娘亲善良软弱,因而成了她们欺负出气的对象,孤立无援的她染上一场大病后就死了,而人家的儿子这会儿可要飞天了,但能怪谁,谁让她们自己生养的全是饭桶!
身为长子的阙仁伟首当其冲,他原本该是最有机会拿到家主之位的人,所以从阙穆沙新婚以来,就被他娘亲念到耳朵差点长茧。
“要是真的让他坐上大位,我们的日子可难过了。”二姨太忍不住叹息。
“现在也只能拖延时间了,要继承大位,也得选个黄道吉日。”三姨太提了个办法,立即引来其他人的认同,纷纷点头附和。
但这又能拖延多久,她们这些儿子个个不学无术,流连花丛,在他们的爹当家时,大家各凭本领挖金山银矿,日子自然过得轻松快活,但是阙穆沙可不是省油的灯,一旦他当家,要从他那里弄到银子,可以肯定绝对比登天还难,这可是他们灾难的开始!
生性风流的阙恪东近几年迷上江南的风光与佳丽,迫不及待想回去抱美人,打算趁此时交出家主之位,因此吩咐所有子女明天都回到老宅来。
厅中一片愁云惨雾,众人想破了头也想不出更好办法,暂时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翌日,关家所有子女都齐紧厅堂。
“让穆沙继承家主之位的事有何进展?”阙恪东看着石玉卿问。
“这是大事,得找个适合的良辰吉日进行才是,但一直要到初秋时分才有好日子。”她边说边看着面无表情的阙穆沙。
他亦冷眼看她。若在过去,他的反应断不会如此平静,但此刻,他并未感到愤怒,反正再漫长的日子都已熬过来了,不差这几个月。他向父亲点点头。
阙恪东满意的笑道:“那就这样吧。”
这么顺利?!众人错愕不已,他们一致认定阙穆沙会有意见,甚至会坚持近日就要在祠堂举行家主之位继承大典,他们还肠枯思竭的想着要如何说服他。
没想到阙穆沙突然向父亲说:“登上大位,现在只不过是差一个让名实相符的仪式而已,日子虽然延后,但孩儿现在应该已经能掌控实权了吧?”
这个跋扈阴险的家伙!众人闻言顿时气得七窍生烟,横眉竖目的瞪着他。
石玉卿第一个跳出来说话,“你这是在逼你爹放权吗?他虽然在江南快活,但总管事还是得定期,向他报告——”
“没关系,我说过了,谁能达到我的要求谁就能坐上家主之位。他娶了官家千金,的确是达成了目标,他这么要求并不过分。”阙恪东打断妻子的抗议之词,看着仪表出众的阙穆沙,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这孩子完全
承继了他的霸气与能力,将阙家交给他他很放心,未来阙家只会更往上爬,之后他只要坐着享福就好。
这一席话成功的堵住所有人的嘴,阙穆沙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第6章(1)
从此,阙穆沙有了貌美如花的娘子,也有了掌管阙家大小事的实权,但他并未就此松懈。
毕竟还没正式对外宣布当家,一切就有变数,而处在一群欲壑难填、虎视耽耽的阙家人中,他只能更加小心谨慎,因此他常常在书房里忙到很晚。
至于成为阙家主母的官紫熏,日子倒适应得挺好的。
她跟小蓉仍然可以在官织坊自由来去,看看她爹,接待贵客,巡视桑园,也因为她爹早就对外放出消息,官织坊日后是由阙穆沙继承,所以她在娘家进出也没人会说闲话。
况且小蓉说,她们身后总有阙穆沙所派的侍卫保护着,就算有人想说酸溜溜的话,也得看看惹不惹得起啊。
小蓉因此对这个姑爷更满意了,尤其是他还特别跟她这个小丫头交代了,要是她看见阙家那一大票贪婪的亲戚,一定要立刻拉着她家小姐转身就走,因为那些人出口不会有好话,别让她的耳朵受罪。
但其实甭说她了,连她主子也认不太出那一大票亲戚。
不过这事金总管已经要她不必费心了,姑爷为了让小姐的日子能过得清净,也已交代所有侍卫要眼睛睁亮点,尽量避开。
所以小蓉对姑爷是愈来愈崇拜了,因为他跟她一样把主子的事全放在心上。
虽然婚后的生活过得很自在,但对官紫熏来说,每回见夫君与商行管事议事讨论,总是花去很长的时间。
即使她与那几名管事谈过,也能感受到他们的精明与忠诚,但她的丈夫并不习惯把每个人都视为心腹,他一直是带有戒心的,这她也懂,那是环境使然。
只是这一忙便常误了正餐,连带的那些管事们也只能跟着饿肚子。
所以她总会亲自下厨,备些简单充饥的茶点,再假装恰巧经过议事厅,让那些刚烘烤出的糕饼或蒸好的饺子、小笼包的香味飘入,让他们的肚子咕噜咕噜的叫起空城计。
这样,她相公便会在这些明显吵闹的合奏声中,不得不让大家的肚子先填点东西,她也多了跟他相处的时间,这时他们会到另一边的桌椅坐下,他则吃着她亲手做的点心。
每一回看着他吃得满足,她就会绽放出快乐的微笑,而阙穆沙总是情不自禁的捕捉这个发自真心的笑靥,他确定她跟他在一起是真的很快乐,莫名的,这也让他得到了难以言喻的快乐。
他从未奢望这一生能遇见一个让他有归属感的女人,但眼前这可爱的小女人却带给了他一种圆满的感觉,似乎她生来就合该属于他。
他直勾勾的凝盼着她,她含笑以对,两人仅以眼神交流,便有诉不尽的千言万语,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温馨甜蜜。
又来了!小蓉对这种两人四目胶着的画面可看多了,所以她已经很习以为常的自动略过,灵巧的来来回回,将一笼又一笼的饺子及碗筷分送到长长的议事桌上。
她很忙,但这些大管事们每次看见向来冷淡的魁首露出如此幸福的表情,却还是会惊讶的掉了下巴,呆呆的看着这对爱侣伉俪情深。
也许是他们目瞪口呆的视线太扰人,阙穆沙突然回过头来,冷眼扫过,吓得他们连忙垂下眼皮,各自安静乖巧的低头吃饺子。
平心而论,他们对主子的转变是心喜的,以前的主子像个冷酷的冰人,总是自己一个人用膳,但自从和夫人成亲后,夫人会等着他一起用膳,听服侍的丫头说,主子脸上的笑容也变多了。
但即使现在的主子已经多了点人味,可若事情没有进展到他要的程度,大家还是得皮绷紧一点等着挨骂,在公事上主子一直都没有放松,反而更加严格要求了。
这一晚,终于在确定收购过来的一批瓷器价格后,每个人忍住打呵欠的冲动,目送主子离开,这才各自伸着懒腰去休息。
阙穆沙走进院落,往冷渊阁走去,远远的,竟见寝房内还灯火通明。
他推门而入,就见到官紫熏仍专注的拿着绣花绷子在刺绣。
“小蓉呢,怎么没有伺候你休息。”
许是太专注,官紫熏并没有注意到他进门,所以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她一大跳,绣花针一个没拿好就往指尖里插。“噢——”
她轻呼一声,但瞬间手指就被他含入嘴中,她脸儿一红,连忙抽出手指,像是又突然想到什么,她急急的将绣花绷子反着放在桌上。
他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问为什么,只是不舍的问:“疼吗?”
她笑着摇头,“天天扎针的人怎么可能没被刺过,不会疼的。”
“小蓉呢?”
“我让她先睡了。”她知道他是心疼自己。
“你怎么不先睡?”
“你忙了一天,我想伺候你梳洗再入睡。”
说是这么说,但她总希望他可以跟她一起共眠,何况他的身体又不是铁打的,这样日日夜夜忙得不可开交,她真的很舍不得,所以她想借着自己晚睡,迫他早点回房。
他洞悉她眼里的不舍,心中盛满感动。这个小小人儿以他为天,把她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他的身上,这一切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
官紫熏说完便羞涩的握着丈夫的手,来到寝房里的一扇门前。
这扇门通往浴池,浴房中两旁设有白玉灯炷,池边有浴台,且池中的水由外沟接往灶房,不论何时都能让池水保持温热,因此里面总是雾气氤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