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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花谷”医术名扬天下不过是这七、八年间的事,犹记当时连续两年干旱,谷物不生,“百花谷”又添不少人口,即将面临断炊之时,让她无意间瞧见山西桐王府广发天下英雄帖为王妃求医,赏黄金千两、白米五石。她无计可施,只好推派冬晴上阵,刚满十五岁的她锋芒初露就治好群医束手无策、已然病入膏肓的桐王妃,从此“百花谷”医术超绝的名声开始不胫而走。

  “‘百花谷’?这里是‘百花谷’?!”他闻言惊呼,模样比听到他失明了还震惊万分。

  素闻“百花谷”医术技冠群雄,独树一格的行事作风连寻常人家都如雷贯耳,谷主姚凤的武功高深莫测,谷内弟子卧虎藏龙,医术更有“谷中居扁鹊,何须觅华佗”一句赞扬。可惜“百花谷”地处偏僻,宛如世外桃源,有缘者才能得之。

  又闻“百花谷”谷主恨尽天下负心人,若有幸寻得“百花谷”求药,求药者若为女性,几乎有求必应,药到病除;求药者若为男子,只要纳妾者一律拒于谷外,任其自生自灭,其余视其平时素行,再决定是否施予援手。

  这也是“百花谷”神秘的地方,神龙见首不见尾,却知悉天下奇事,而且“百花谷”弟子像是孙悟空七十二变变出来的猴子猴孙,人数众多又神出鬼没,总能适时出现在受尽夫家凌虐的可怜妇人身边,及时给予帮助。

  “看来公子对于‘百花谷’略有耳闻,不管外头传言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都不会多加解释。公子尽管养伤,我姚凤唯恨男子薄幸,人还是讲道理的。”

  她憎恨男人,但憎恨的是那些背信忘义、辜负妻儿、惯于施暴凌辱的男人。就像世上有好人、坏人一样,男人自然有好有坏,如果她的弟子遇上值得托付的对象,她也乐见她们出谷寻觅终身幸福。事实上,从百花谷嫁出去的弟子不知凡几。

  “原来是姚谷主,久仰大名。”他客气拱手,其实分不清楚姚凤确切的位置在哪儿,听声辨位,虽不中亦不远矣。“在下赵系玦,见过谷主。”

  “小小名字不足挂齿,赵公子客气了。敢问公子府上何处?”她好派人调查,藉此了解一下赵系玦说话诚不诚实、素行是否良好?

  “赵某乃淮南凤台人。”

  “凤台……赵公子,我在凤台住过几年,也算他乡遇故知了,于情于理,我都该将公子奉为上宾。不如我托人带信到府上报个平安,不知公子家信想捎给何人?”

  赵系玦苦笑一声。“谷主好意,赵某在此谢过,只是赵某多年未返家门,不敢为此小事惊动高堂。素闻‘百花谷’医术超绝,赵某所中之毒自当迎刃而解,不如就小事化无吧。”

  “那——”姚凤还想再问,毕竟多了解他一分,对“百花谷”的危机就少一分,偏偏顾冬晴出言打断了她。

  “师父,麻烦您吩咐师妹准备药浴桶,放进三颗我提炼来解毒的蛇胆石与一斤百解藤送到客房,我一刻后就要。”

  师父在外人面前总是疏离有礼,说话生分客气,说是保护自己的最佳方式,但是听他们在那里你敬我十尺、我让你一丈,客套来客套去的,听久也生厌。

  “好好,我立马吩咐下去。你照顾好赵公子,千万别有闪失,知道吗?”她真怕冬晴撒手不管,届时她可头疼了。

  姚凤走后不到一刻钟,药浴桶就送进赵系玦暂居的客房里。

  顾冬晴稍作检视后,便冷冷地回头对他说:“衣服全脱了,等会儿浸药澡祛毒。”

  “脱衣服?浸药澡?你要我在你面前脱衣服浸药澡?”他有没有听错?在她面前袒露身体……泡澡?“不行!你叫个男的来帮我。”

  谷里男性最大不过八岁稚童,如何帮他?

  师父早年虽然受过情伤,却不曾限制谷中弟子出嫁,只要对方清楚女方身分背景,能接受并且亲自到谷中拜访,几乎都能修成正果。唯独婚后不得居于谷内,能留在“百花谷”里的男性无非是谷中弟子生下,于情场失意后带回扶养的,或是由师父外出见悲苦妇人,连同孩子一块儿收留回来的。

  孩子大了,自然想出谷展翅高飞,泰半过了十五岁,得到师父许可便全都外出打拚了,留也留不住。不过换个方式想,谷里孩子少也是好事。

  顾冬晴淡道:“你看不见,就别在意这些小事了。”

  “你看得见啊!”他怒吼,无法保持冷静。就算她个性再直白,总该保持点女性该有的矜持呀!随随便便要名男人在她眼前宽衣,成何体统?

  他说这是什么废话?“那当然,我又没瞎。”

  “……你在讽刺我是不是?”从来没有人可以在三句话内气得他咬牙切齿,这女的不错!

  “你说是就是吧。”她不想跟他计较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你脱不脱?大男人婆婆妈妈的能看吗?不过是治病,只有满脑子杂乱思想的人才会想偏。”

  “你!”这女子到底是生来气他恼他的是不是?既然她不在乎,他坚持倒嫌多余无谓了。赵系玦闭上眼,迅速褪下上衣。“其他的我进药桶再脱。”

  “随便你。等会儿解毒会难受些,你忍着。”顾冬晴取出细针,缓缓扎入他周身大穴,加速他排毒,动作轻柔熟稔,一时间教他适应不得。

  他死鸭子嘴硬。“哼!会有我此刻难受吗?简直像被你压着打!”

  “铁定比你现在难受。”她还没见过泡药澡解毒的人不因蚀骨之痛而哀嚎的,这又不是什么丢脸事,除了哑巴外,谁都会叫。顾冬晴由房内倚窗而立的三层木柜中拿出晒干的软木,塞到他手里。“痛就咬着,别伤了舌头。”

  “你——你!你你你——简直欺人太甚!”赵系玦气到磨牙,捏着软木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刚才还觉得她动作温柔,多属刀子嘴、豆腐心,没想到他眼瞎心也盲!虎落平阳被犬欺,今天总算见识到了!“好你一个……一个……”

  “顾冬晴。”她淡漠地接话,不以为意,完全不把他暴跳如雷的反应看进眼底。“要骂人,也得先知道对方的名字,不然就成笑话了。”

  “你……不错,很好、很好!”他咬牙,频频点头,不懂自己何时变得如此易怒了。自从遇上顾冬晴后,他变得完全不像以前的赵系玦了。

  方才与姚谷主对话时,他还能对答如流,不失礼数,偏偏对上顾冬晴,他就成了只会以怒吼表达不满的野兽!

  顾冬晴端着犹冒热气的汤药与铺上肉燥、青菜的白饭,来到赵系玦暂居养伤的客房前,让十七师妹衔春堵个正着。

  “大师姊,你有没有看到霓裳师姊?”她捏着信纸,十分着急。“她留信说有个男人愿意为她生、替她死,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对象,她要出谷寻找自己的幸福!要是让师父知道了可不得了,大师姊,我们要快点把霓裳师姊找回来呀!”

  及笄弟子要出谷一定要经过师父的同意,不能私自离开,尤其是和男子私奔,师父绝对会气炸的。

  顾冬晴淡淡地看了衔春摊开的信一眼,不予理会。“她作的决定,后果是好是坏、是福是祸,都得由她自己承担。”

  “话不能这么说呀!师父又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只要对方敢上门提亲,自信未做亏心事,哪会怕不能光明正大地迎娶霓裳师姊呢?那男的一定有问题!霓裳师姊跟了他哪里还有幸福可言?明知道结果是祸不是福,我们怎能放霓裳师姊一人承担?”

  “那你该找的人是霓裳,不是我。”就算那男的是个骗子,沉浸在爱情里的霓裳又岂会因为她们三言两语就死心回头?当然要等她自己想开醒悟了。

  衔春在她这里讨不了救兵,便找其他人帮忙去了。

  第1章(2)

  顾冬晴推开虚掩的房门,托盘还没放下,就见赵系玦已经醒来,翻身稳坐床沿,义愤填膺地低斥——

  “你真冷血,对师妹都不肯伸出援手,以后若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于心何忍?”

  “照你这种说法,你中毒受伤不就该怪你爹娘没有好好把你留在家里?”顾冬晴将托盘搁到桌面,没有扶他过来的打算,迳自淡然地道:“离谷是霓裳的决定,是好是坏都是她的造化,我凭什么以个人喜好左右她的人生?难道你喜欢所有事情都得等父母长辈连番点头后,才能放手去做的感觉吗?”

  她并不讨厌他为霓裳出头,就是他一股见义勇为的傻劲才会出手援救师父,这点确实可取,不过他得先衡量一下他此刻的处境。

  “先顾好自己再担心别人,吃饭吧。饭在右,药在左。”

  “……你人缘一定不好,只剩师姊的身分勉强赢得其他人的尊重。”赵系玦无法反驳她的论点,可就是不想轻易认同她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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