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哼一声,“他要是敢碰我还抛弃我,我根本不会坐在这里考虑怎么自 杀。”
“你会怎样?”
“我会直接拿刀子冲到那个女人家里,把他砍成七、八十块,方便熬汤。”她恨恨道。
这回,他放肆大笑了,笑得乐不可支,好像她带给他的笑料足以登上金氏纪录。
他笑得她发火,捏紧小拳头,正准备对准他带着性感胡碴的下巴挥——
可下一秒,他竟然说:“好,我娶你。”
这下子把眼睛直径加大的人不是他,而是她。捏紧的拳头松开,拉成直线的眉毛弯回来,她傻傻地发问:“为……为什么?”
“因为你要气死前男友,而我……我打算气死我妈。”
站在白色小屋前,她歪了歪头,那个角度刚好靠在他的肩膀。
原来台北还可以找到这种房子哦,不是大楼、不是公寓、不是透天豪宅,这种房子应该盖在南部乡下吧?
不是说台北寸土寸金、房价年年飙涨吗?不是说人人都被锁在小小的公寓里,把心锁窄了吗?他不会是邓不利多的传人吧?魔杖一指,就在两间屋子中间硬是用魔法变出一块空地,盖了一间小小的浪漫屋子?
屋子只有两层楼,地坪五十左右,建筑物占地约二十坪,剩下的土地全拿来种花。一整畦的孤挺花在阳光下挺立,一棵不知名的大树在屋子左方遮蔽出一块浓荫。
她仰头看看新任丈夫,眉头皱得很紧。“你很有钱吗?”
“不算有钱吧,但生活还过得去。”他顿了顿后回答。
“你每个月薪水有多少?”她扳动手指头,开始计算一个小家庭的基本开销,在计算时眉头忽上忽下,跳个不停。
“三、四万跑不掉。”
才三、四万啊,加上她的,了不起六、七万块,这样的薪资在台北只能确保两个人不饿死,他们这种穷光蛋夫妻不能生小孩,因为付不起保母费,并且损失不起任何一份薪水。
“所以这个房子是租的?”
“不对,是买的。”说完,他自信一笑。
“还在付房贷喽?”三四万块怎么付得起房贷?早晚房子会被银行拍卖。她的眉头锁得更紧。
“对,还在付房贷。”他兴致盎然地看着她的眉毛,不但喜欢她那双灵活的大眼睛,更喜欢她那对活泼眉毛。
“所以要继续付上……两辈子?”眉毛往下掉、眼角往下掉,连肩膀都敌不过房贷压力和地心引力的双重摧残。
好可怜哦,刚结婚就成了房贷族,从此饭吃五分饱、衣穿三分暖,要省吃俭用才能在几十年后,让这栋房子不受银行的恐吓威胁。
“没那么严重,再两年七个月就还完了。”
只要再两年七个月世界上哪有那么好的事!所以他是中了乐透,才能一次缴一大笔头期款?她的眉毛缓和下来,弯弯地弯出两条细柳。
“那你有全民健保吗?”
“我是合法劳工,当然有。”只不过是全民健保,他却说得好像他拥有国际精算师证照,屌到让人很想摔盘子。
她点头,继续追问。
没办法,谁让她对新老公的认识除了长得很帅、是混血儿之外,一无所知?“除了健保,你有其他保险吗?”
“你打算这样一路问下去?”他阻止她的问题。
“不可以吗?结婚是很现实的。”
没错,从垦丁回来之后,他们就去办理结婚登记,在户政事务所里,彼此才晓得对方的名字——他的中文名字叫做费亦樊,而她的名字叫做李若薇,他二十三岁,而她十九,刚刚成年不久。
其实他也有问题想问她,比方除了抛弃她的前男友之外,她有没有别的亲人?结婚这种事,是不是该先跟家人报备?他也想问需不需要赚钱供她付学费,或者她有在打工赚钱……
但他认为,刚结婚不应该问太现实的问题,否则十对男女会有九对半想要走回户政事务所办离婚。他无心创下“台湾结婚时数最短的夫妻”这类纪录,所以闭上嘴巴,搭捷运去她的租屋处,把她不多的行李搬回来。
没想到,他不想创造的纪录,身边的小妻子却很有缔造的欲望。
“你的现实问题会把新婚的浪漫情绪扫进太平洋里。”
她认真思考他的话。
有道理,往后日子已经够难过了,要是在结婚第一天就把为数稀少的浪漫丢掉,等八十岁时再回想,她会搞不清楚没事干么要结婚,毕竟光是为了气死某些人而结婚……实在不是好借口。
“好吧,我不问了,你来问。”她妥协。
经验丰富的人士说,成功的婚姻必须建立在妥协上面,必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不至于婚姻破裂。
所以……她闭上圆圆的右眼,眉毛一眼高、一眼低,转身面向他。
他不懂她的怪表情,但还是开口问:“你喜欢我家吗?”
“非常非常喜欢。”如果房贷全部缴清,她的喜欢会以倍数方式天天成长。
“你后悔和我结婚吗?”
“不后悔,如果你明天肯和我去前男友工作的冰店吃冰的话。”她狡黠道。
“你前男友是卖冰的?”
“不,他的现任女友开冰店。”重点是人家没有房贷压力,而且存款簿里的金额多到可以让前男友蒙上眼睛,对她的肥胖和粗鄙视而不见。
“你要去炫耀你的新老公?”
“对,所以……你有昂贵的西装吗?”
“只有一套。”
“一套就够了。穿上它,我会告诉他们,你是英国的贵族,在英国有两座大庄园,你念哈佛毕业,身价有几百亿英磅。”
她骄傲地翘翘嘴巴,他的脸上则出现两分尴尬,好像有乌鸦嘎嘎嘎的从他额际飞过去。
这个女孩……该不会会通灵……
她望向他,了然的拍拍他的肩膀。“不必用那种怪模怪样的眼光看我,我知道你很穷,但是我知道就够了,让别人误认无所谓。”
误认和说谎……两者间的距离大约是,北极到南极。
“说吧,还有什么问题想问我?”
他想半天后,礼貌问:“我们要去哪里度蜜月?”
突地,她那只为妥协而闭上的右眼猛然张开。妥协,拜拜!
她拉起行李箱往屋里走,头也不回地说:“等你的薪水升到五、六万一个月的时候,也许我们可以考虑到淡水度蜜月。”
她从他手里抽过钥匙,打开房门、走进屋里。
他愣在原地,看着她毫不犹豫的背影,半晌,靠在篱笆上大笑不止,又是那种前俯后仰的捧腹笑法。
他最痛恨现实势利的女人,却偏偏娶了个爱算钱的……呵呵,老天爷一定在惩罚他不孝顺。
第1章(1)
费亦樊去世一个月。
李若薇坐在屋前的小台阶,散乱纠结的头发覆在额前,红红的眼睛看得出来已经哭过无数回,她的衣服和她的头发一样凌乱,不知道已经几天没换洗。
走进她家,会发现屋子比她的衣服头发更脏乱,餐盘已经堆到清洗台外,烘碗机里找不到半个干净碗盘,衣服四处扔,分不清哪些是肮脏的、哪些还算干净,地上有一层厚厚的灰,垃圾桶飘散出异味,擦拭过的卫生纸随处可见……
事实上,最乱的不是她的头发、衣服或屋子,最乱的是她的心,乱烘烘一片,就是要动手整理,也找不到头绪。
五十三天了,从他上飞机回去英国到现在,整整五十三天,她失去她的老公,整颗心像被什么刨过,像把最重要的那个人从她心上挖走似的,痛得她哑口。
自从发现自己爱上费亦樊那刻起,她就常问他,“你会不会抛弃我?”
因为她知道他们之间虽没有和前男友一样,有长长的五年,但她已经离不开他,如果再有个老女人蹦出来想包养他,她会毫不犹豫地丢炸弹、泼汽油,用尽最可怕的方式报复那头老牛。
她爱他,很爱、超爱、非常爱,爱到想过如果世界真的有灵魂轮回,她要订下他下一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几百回,不准任何女人插队,如果因此得罪月老的控制欲,她只会SaySorry,但不会低头妥协。
可是,她见不到他已经五十三天。
好想他,她把全部的力气通通拿来想他,想到没办法上班、没办法工作、没办法从台阶上站起来。
事情怎么发生的?哦,记起来了,最早是发现他脑袋里面长一颗东西,然后检查再检查,查出那颗东西是个定时炸弹,不能不除去,于是他的父亲愿意负担他的医药费,但重点是他必须回到英国就诊。
他回去了、脑科权威看诊了、他进开刀房了,但……他再也出不来……
不是说那个医生很强?不是说他有本事将成功率拉到两倍半?不是说只要回到英国,就会出现奇迹
怎么可以,名医怎么可以让她的老公死在手术房里?
之前,有一个陌生男人用听起来很怪的英国口音打电话来对她说:“我们已经永远失去Mic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