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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宇文琅琊缓缓收回落在风裳衣脸上的视线。

  「大师兄交代的差事虽然棘手,但绝没有想像中的困难,我已经准备好下一步棋,就等著阎王门人踏进死胡同里。」宇文琅琊一反方才的少言和谨慎,仿佛将风裳衣视为无物。

  怪了,宇文师兄刚刚才喝止他的多话,这会儿怎么自己打开话匣子了?水瑄好生疑惑,仍追问:「什么样的棋路?」

  「高价聘请阎王门杀人——」

  「人一声未歇,宇文琅琊已恶狠狠擒住风裳衣的右腕,使劲一扳,硬生生听到骨头移位脱节的喀嚓声及前所未闻的杀猪痛叫——来自於风裳衣。

  「啊啊啊啊啊啊啊——」杀人了!杀人了!痛死他也!

  「宇文师兄?!」水瑄全然摸不清眼下的情景,他只知道二师兄差点扭断那名漂亮小公子的手。

  铺子里的其他客倌见著暴力场面,当下纷纷逃离店铺,只敢远观,而店小二也忙碌地追讨著每一位尚未会帐的客倌,一时之间汤圆铺内成了屠宰场,宇文琅琊是屠夫,而风裳衣有幸成为待宰猪只,而且名副其实。

  「啊啊啊啊啊啊啊——」救人呀!救人呀!

  惨叫声不止息地回荡,伴随著风裳衣珍贵的男儿泪。

  「你偷听我们的谈话。」字文琅琊兀自认为风裳衣是女儿身,下手却不见怜香惜玉。

  你要讲悄悄话不会滚回家里盖著棉被请啊?!在汤圆铺子里高谈阔论,哪个有耳朵的人听不见呀?!

  风裳衣好想将这番心底话大声用回这个姓宇文的家伙脸上,可惜他的喉头除了叫痛及哀号之外,毫无用武之地。

  「宇文师兄,你、你怎麽就为了这小小小小又不合情理的原因出手伤人?」水瑄替躺在地上呜呜叫的风裳衣打抱不平,「话是咱们自个儿要说,又不是这名小公子挖墙偷听,你要伤他,岂不该先劈了咱们师兄弟俩?」

  「呜呜呜……」小兄弟,谢谢你……

  「听到、阎王门。三个字时,她笑了。」宇文琅琊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唇角,提出「物证」。

  风裳衣猛力吁喘,压下一波波难熬的痛楚——这种小小的痛算什麽,他的右臂还曾教人活生生扯断又接回去哩!

  「我、我笑了关你屁事?!我就是爱笑、喜、喜欢笑,你管得著吗?呼呼呼……难下成以、以後你全家死光了,你就随、随便在大街上抓个、抓个在笑的无辜路人、指著他的鼻尖,说他是、是凶手吗?!」咆哮完一句下甚完整的话,风裳衣早已汗流浃背。

  「你的笑,很轻蔑,是一种认为犯上阎王门是不智之举的笑。寻常姑娘家不可能也绝不会流露出这样倨傲的冷笑,你若非江湖中人,便是与阎王门有所牵扯。」只不过宇文琅琊出手的前一刻误判风裳衣是习武之人,孰料风裳衣竟连区区擒拿手也抵挡不住。

  「你!」风裳衣气炸了。虽然眼前这个姓宇文的臭家伙看穿了他的心思,但也不能使这种下三褴的偷袭招式,更何况是对他这个武学白痴!

  呜……他的五指动也动不了了……这只手腕废掉了吗?

  「宇文师兄,先帮小公子把手给接回去啦,要审等会儿再审,现下的情况你也拷问不出什么来呀!」水瑄实在是败给宇文琅琊,在衙门当捕头的人明明就是大师兄龙步云,可宇文师兄这个局外人所用的极端手段却远比大师兄来得狠辣——尤其是逼供。

  眼前的漂亮小公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令人於心不忍,反观宇文琅琊,仍是铁血无情的模样。

  水瑄放弃向宇文琅琊求情,蹲下身子朝风裳衣道:「把手给我。」

  风裳衣哀哀地望著水琼,又恶狠狠地瞪向水瑄身後一脸事下关己的天杀混蛋。

  「可能会有些痛,来,咬著。」水瑄毫无预警地塞了条布巾,堵住风裳衣的嘴,说时迟那时快,反折的力道猛烈由风裳衣右手腕炸开来,并清楚听到另一声更加惨重的骨头断裂声——

  第二章

  踏「贱」山庄的家伙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宇文琅琊是大混蛋,水瑄是小混蛋,至於那个姓龙的大师兄八成也是另一个更大更臭的混蛋。

  因为水瑄多事的「误疗」,风裳衣在剧痛之中失去意识,等他再度清醒过来,人已经平平稳稳躺在客栈上房内,右手腕可怜兮兮地缠著十数圈的厚重白巾。

  流年不利。

  看来他得排排自己的命盘,是不是今年犯了煞,怎么倒楣事全扣在他头上,难怪昨儿个揽镜自照时,他老觉得印堂笼罩一大片黑雾,原来不是错觉。

  「我还以为这回手又断定了。」风裳衣试著合拢五指,满意且放心地看著修长指节缓缓收握。

  幸好,还能动。

  他好生感慨地抚著右手,「手呀手,先是被白云尽情发泄蹂躏,後又被姓宇文的混蛋恶意摧残,好死不死又碰上白目庸医水瑄,再有下一回,难保身为主人的我还能与你同生共死、鸳鸯蝴蝶共飞呀……」

  上房外传来水瑄嘀嘀咕咕的声音,下一瞬门扉已教人推开。

  「小公子,你醒啦。」水瑄劈头就问了句废话,风裳衣唯一的反应仅是瞅著两人。水瑄放下手中数道精致小菜,「怎么了,手腕还疼吗?瞧你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我在思考。」

  「思考什么?」水瑄好奇。

  「思考现下该露出什麽表情,万一唇角不小心露了个笑,又让疯狗给咬伤手,我可亏大了。」风裳衣眯起双瞳,扫向宇文琅琊的眼光明明白白显示不满情绪。

  「你这手能救回来还拜那只疯狗所赐哩,」要不是宇文师兄适时伸出援手,凭他水瑄,恐怕只会抱著风裳衣被拗断的手腕发愣呢。

  「要不是那只疯狗发疯,我的手会落得如此惨状吗?别说的好像他施恩似的,想用他後头的『功』抵前头的『过』,算盘拨得可真精明。」风裳衣冷哼。

  「小公子——」

  风裳衣伸出安然无恙的左手食指在水瑄鼻前晃了晃,「风裳衣,我的名字。」他都快迈向三十大关了,还小公子哩!

  「我叫水瑄,我二师兄宇文琅琊。」

  「久仰久仰。」风裳衣的客套话刺耳得很。反正江湖人不管阿猫阿狗、张三李四,只要报上大名,後头接上的字句绝对脱不了这四字真言。

  「风公子,我师兄不是故意要扭伤你的手……我、我更不是故意要扭、扭断它……」

  「我相信你是出由自於善意。」风裳衣奉送一抹艳胜牡丹的轻笑,「只不过宇文公子嘛……」他敛起笑,摆出最不擅长的冷漠表情,转向坐在桌前缓缓品茗的宇文琅琊。

  「我师兄为人比较严肃,处事也严谨小心,他只是怀疑你『可能』和阎王门沾上一点点边。」水瑄试图为宇文琅琊辩解。

  「只是怀疑就可以扭断我的手,要是我当真和阎王门有个不清不白,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重点就是他真的和阎王门「不清不白」啊!

  风裳衣佯装云淡风轻,喉头却因为脑中勾勒出来的血腥画面而滚动了一下。

  接触到宇文琅琊探索的锐利眼神,风裳衣压下心中的纷乱,不让一丝一毫的情绪露了馅,他知道宇文琅琊八成还对他充满戒心,恨不得再扣他两三条罪名,好狠狠地蹂躏他。

  风裳衣清清嗓子,「反正——我们的孽缘就到此结束,本少爷不记小人过,医药费用也毋需狠敲你们一笔,毕竟你们看来也不是啥大富大贵的人家。咱们就此别过、永不再见。」他想双手抱拳风光退场,记起肿得像馒头的右手,只得作罢。

  「风公子——」

  疯公子?!我还蠢大头咧!「风裳衣。」他二度指正水瑄的错误称谓。

  「好好好,风裳衣,你右手伤成这样,我不放心让你独自离开。要不,我和师兄送你一程,你府上何方?」水瑄对於弄巧成拙扭断风裳衣手腕一事,仍然十分内疚。

  「不劳多事,我没打算回家。」

  「你讲话的口气怎么和宇文师兄如此神似?尤其是『我没打算回家』这几个字,连抑扬顿挫都一模一样。」水瑄调侃道。

  呸呸呸,拿他跟那只宇文疯狗相提并论?!

  「我可做不出令师兄那般不孝的举止,我不回家是因为我在找人。」

  「你在找人?正巧,宇文师兄最拿手的绝活就是找人,包管三天之内找著你的仇家。」水瑄大力「出卖」二师兄。

  「水瑄,别多事。」宇文琅琊总算开了金口。他扫向风裳衣敞开的衣襟,推翻了先前以为风裳衣是女扮男装的猜想。

  风裳衣左手把玩胸前的黑绸发丝,嗓音好慵懒。「是呀,别这麽『有人性』的多事,人家可不领情哩。」明嘲暗讽著某人丧尽天良、泯灭人性。

  「人性一斤值多少?」宇文琅琊平淡反问,语气尽是不屑。

  「啊!人性值几分几两?要教只畜生了解这麽困难的问题,实在是『强狗所难』哩。」风裳衣欠扁地回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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