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身监禁。」
「关在龙府是吗?」泠溱打趣道。真难得见到大师兄运用公权力忙「私事」。
龙步云挑眉觑他。「怎么?你今天心情很好,有这般闲情逸致来调侃我?」
「心情当然好罗,我是来向你报告两件事的,大师兄。」
「说。」
「第一,二师兄已经下山来了,这几天应该就会来与咱们会合。」
「终於,总算请动了琅琊这家伙。」龙步云松了口气。「第二呢?」
「第二,你那名远房大舅子正在西市的皇甫冰川药铺里……嗯,闹事。一泠溱挑了个最贴切的字眼。
「闹事?」
「他带著他那善良小娘子,快拆了皇甫冰川的店了。於情於理,你这个捕头兼未来堂妹夫是不是得去关切、关切?」
答案再肯定不过了,所以龙步云当下便与泠溱连袂来到皇甫冰川的药铺,一大块的灵芝正巧由屋内飞射而出,被龙步云的坐骑给张嘴吞下。
「哎呀……相公,闯祸了,那片灵芝被龙捕头的马给吃掉了。」原本出到屋外要捡灵芝的宝春,又拎著裙摆跑回屋内。
「龙捕头,您来得正好,快进来逮捕这两名扰民的恶徒——」皇甫冰川的声音在一片混乱中传来。
「你这个浑身铜臭味的家伙,胆敢恶人先告状?」皇甫痞痞的笑音也流泄而出。「我看你这药铺里救人的药不多,迷昏人的毒药倒不少,乾脆改个名叫『毒铺』,你看怎么样?」
龙步云下了马。「这是怎么回事?两位皇甫公子……」
「我和相公原本只是想来拜访这名皇甫公子的,可是他们两个聊著聊著就变成这样了,我们不是来找麻烦的——」宝春忙著回答龙步云的问题,未曾注意遍地滚散著大小不一的珠圆丹丸,脚下一滑,整个人猛然向前扑倒。「哇——」她挥舞著双臂,努力朝四面八方搜寻任何能支撑她重量的物品。
距离宝春最近的皇甫冰川成为头一个受害者,他原本可以完完全全接住宝春下坠的身势,但善妒的银发皇甫哪能容忍臭男人将自个儿的宝贝娘子抱满怀,右手揪住宝春的臂膀,将她扯向自己,而宝春另只挥动的手掌正牢牢箝住皇甫冰川的衣襟,三人的纠缠以惨叫声结尾。
「哇——」这声来自於宝春大张的菱嘴。
「撕——」这声来自於她手掌间扯破的衣衫。
「唰——」这声来自於裂了条缝的衣衫还被宝春下坠的身形所硬生生拆解的惨烈情况。
满屋子的药粉烟尘消去,只见宝春压在自家相公身上下断猛咳嗽,银发皇甫捂著率先著地的後脑勺痛吟,而皇甫冰川——
腰间以上的灰色衣裳被宝春这一扯给撕开,厚实平坦的胸膛赤裸裸地层露在众人眼前,最令龙步云惊讶的是他锁骨周围遍布著点点殷红血疹,再无法遮掩。
是贵妃醉所残留下来的余毒!
+ + +
毒手夜盗一案破得令官府心虚不已,怎么也没料到在皇甫及宝春一场闹剧之下,让官差头痛数月之久的毒手夜盗竟不攻自破。
龙步云曾私下询问皇甫是否早猜到皇甫冰川是名顶冒皇甫世家威名的匪徒,才故意上门找碴,皇甫只是耸肩一笑,说他仅去「探望探望」皇甫冰川——不,他本名孙楷,可没打算为衙门破案。
不过皇甫在领取破案赏金时,可是眉开眼笑的万般乐意呢。
拜皇甫所赐,龙步云身上的公务担子又卸了一件,眼下只剩下最棘手的阎王门了……
只剩阎王门了。
只要终结了阎王门,他就再无杂事缠身,也就能去将娃娃给揪出灵山,先赏她尊臀一顿排头,再狠狠地吻住她,谁教她完全不肯听别人解释。
龙步云轻声一笑。「不过前提是……我收服了那群魑魅魍魉,而不是反被他们给收拾了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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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後。
苍翠林间,枝哑叶梢洒落点点银亮日光,清风微凉,杉篁沙沙,偶尔数声老牛哞叫声搭配著姑娘哼小曲的清脆娇嗓,自成一律曲调。
沿途山路偶遇村民,含笑颔首。
「小神医,你又带阿忠出来散步罗。」肩负一大把柴薪的中年男人朝老牛背上的俏姑娘打招呼。
「是呀。」
「哞——」老牛,也就是中年男人口中的阿忠,也灵性地回答。
「小神医,今儿个王老爹那里请喝满月酒,你记得到噢。」
「一定、一定。」
「你可是替王家媳妇儿接生的重要恩人呢,怎么可以少你一份?」
小神医,是俏姑娘的自称,一听到中年男人的赞扬,她不由得在心底吐吐粉舌。她的确是去王家帮忙接生,只不过出世娃儿的半颗脑袋还卡在产妇身体里没揪出来,她反倒先吓昏了,事後还是王家媳妇自己剪脐带、为娃儿清洗身躯,所以每每提起这档事,小神医总是汗颜。
她的神医名称并非浪得虚名,只是她向来只医牲畜而不医人,那回硬被拉进产妇房里帮忙,足足吓得她三天食不下咽。
她也终於顿悟——下毒害人远比行医救人来得容易百倍。
挥别了中年男人,小神医继续骑牛前行,想到山野间的奉茶处讨杯茶水解渴,围在小小棚内已有数名猎户,都是曾有数面之缘的陌路人。
「姑娘先用。」几个猎户有礼地朝她说著。
「谢谢。」小神医也不客气,接过木碗,小口小口地啜著甘泉。
「听说没?阎王门真给灭了。」猎户在等待过程中闲话家常。
「是铁血神捕龙步云做的,不是吗?这小子有种,连阎王门也敢犯上,我原本还在猜,他会像前几个热血捕头一样死於非命,嘿,没料到姓龙的小子不仅全身而退,还破了杀手组织,难怪现下就属他们县太爷最有面子哩。」
「面子有了,底子倒保不住,阎王门剿了是没错,可真正的主头儿没逮著一个呢。」
小神医饮茶的举止略停,竖起耳朵仔仔细细地听个清楚。
龙步云……灭了阎王门,那毒手夜盗的事也解决了吗?
「无论主头儿有没有捉到,龙步云灭了阎王门是事实。据说他现正全力缉捕一名辣手摧草的女淫魔,你们都不知道,那女淫魔专找落单男人下手,下药迷奸咧!」
「唉唷,世风日下,寻常这不都是男人干下的坏事吗?!怎么现在连女人也开始奸淫掳掠了?!」
「所以咱们这种老在孤林里钻的男人得小心点,你想想,一个女人要用迷奸的方式才能让男人『有反应』,我看这名女淫魔的长相恐怕和鬼怪有得拚——」
「可我瞧过缉捕榜文,那女淫魔长得挺俏丽的呀……」
「我也这么觉得。」
「谁知道那女淫魔是否还有其他吓人的怪癖咧?」
数名猎户突地没了声响,好多双眼眸全落在牵著老牛的小神医脸上。
「你瞧,那个漂亮小姑娘像不像榜上绘的?」
「像……像耶。」
「咱、咱们要不要跑,万一她趁咱们不留情,在茶水里下药……我不能对不起我去世多年的那口子……」一名老猎户紧紧揪著自个儿衣裳,生怕晚节不保地被蹂躏摧残。
数名猎户交头接耳直观著小神医,小神医以为大伙的视线是落在她手上的木碗,便大方递上。「我喝完了,碗给你们。」
「不用、不用,咱们不渴……」猎户有志一同地猛摇头。
「可是你们还没喝水,这水很甘很甜耶。」小神医娇俏一笑,看在众猎户眼底却有另番见解——女淫魔在引诱猎物暍下迷奸药水所露出的狞笑。
「咱、咱们还要赶路。」
「等等,我想再请教,方才你们说的龙……」
小神医话还没说齐,众猎户已经拎齐家当,以电光石火之速跨上马匹,飞驰得不见人影。
「搞什么嘛,人家只不过是想问清楚龙老大的近况,干啥跑得活似见著妖魔鬼怪一样?」小神医以手掬茶,喂了阿忠数口凉水,老牛发出满意低哞。
沉默了会儿,小神医——也就是当日赌气逃回灵山的娃娃嘟囔著。
「阿忠你说,龙老大案件一件件接,先是毒手夜盗,再来个阎王门,现在又冒出个摧草女淫魔,他忙得昏天暗地,是不是不打算把我找回去?」
阿忠哞哞回应,清圆牛眼水汪汪地看著主子。
「一定是这样,当初我在客栈只不过咫尺之距,他连看都不来看我,现在我在遥远的灵山,他更不会来了,是不?」
「哞……」
「说不定他连我这号人物都想不起来,他只关心那些坏人匪类……」
「哞……」
「早知道这样,我当初就去抢钱庄、当夜盗,也去干干坏事,说不定他会稍稍将注意力放在我身上,不像现在,不闻不问……」
「哞……」阿忠安慰似地以牛头磨蹭她。
一人一牛分别以不同语言交谈。
「算了,他不想我,我也不要想他。定,咱们采人参去。」娃娃自欺欺人地说著蠢话,双手却万般眷恋地紧握著颈子上所戴的翔龙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