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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可惜,四弟想把这些送给你。”

  “把它们换成银子送给伤兵灾民吧!他们比我更需要。”我把阿朔送的玉佩从衣服里拿出来,手贴在胸口,微微的凉意在掌间晕开。乐了,金山银山都比不上我的抱瓜娃娃。“我有这个,就够了。”

  他定定看着我的动作,轻笑。

  “笑什么?我很肤浅吗?”被嘲笑的感觉很糟。

  “不,我在笑,四弟毕竟懂你,你说的话,四弟早一步说了。”

  是啊,阿朔懂我,从来都懂,我的心思一直在他的算计之中。被人这样懂着,也许会有被看透的害怕,但被阿朔懂,我有的只是安心。

  “知道吗?他也同你一样,说了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你不是一般女人,如果是的话,他用这些就能收买你的心。”

  可不,我要的是更昂贵的东西──专情。这个东西,男人少有,而帝王,不能有。

  幸好我的阿朔有,他牢记着我的话“爱情是,除了他,其他人都是将就。”

  于是,他娶了两位美女,却不肯为她们将就。对于这点,我很满意,有了他的专情,其他的,我别无所求。

  “幼沂,你知不知道?有一种人是天生的王者,他们出生就是为了造福黎民百姓,为了捍家卫国。我常想,是不是上天为了补偿百姓的悲怜辛劳,才让这样的人出现于世间上。”

  “也许吧。”我知道他想说服我,阿朔就是这样的王者。

  我百分百同意,所以,我从不对他说“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阁中帝子今何在?槛外长江空白流”,也不告诉他“古今将相今何在,荒冢一堆草没了”。

  即使我认定,当帝君没什么了不起。

  “所以,你不该为了自己,让百姓失去这样的皇帝,对不?”他颀长的身影临窗而立,那双能看透世事的清润眼眸,似乎带着温温的悲怜。

  “你把我说得太厉害了,我没这样的能力。”

  我不懂,他怎老是认定我会反对阿朔去争那个皇帝?他是眼睁睁一路看着我怎么走过来的人呀!难道,我们真的分开那么久?久到他再也无法了解我,像从前那样?闷了,我对他不爽起来。

  “你有。你失踪那段日子,四弟焦惶忧心,他日里操劳、夜里不成眠,他尽着义务,却开始怀疑为什么要尽义务。他说,失去心灵,即使为帝又有何欢?你是他的心,他不能没有你。”

  我该高兴的,听见这样的话,知道我在阿朔心底这般重要……可是,我只觉得心酸,这样爱着一个女人,对于想当皇帝的阿朔而言,是好是坏?

  “三爷担心我会离开阿朔?”我反问他。

  “是。”他转过身,手搭在我肩上,热度从他掌心传来。

  “三爷问过我,是不是决定留下,我已经给过三爷答案。”同样的答案我允了阿朔。事实上,今日来寻他,就是要给阿朔一份笃定安心。

  “我需要更确定的答案,告诉我,不管情况如何,你再也不会离开,对不对?”

  这是什么意思?他的口吻让我隐约浮起几分不安。

  “你还是要见四弟吗?”

  “当然。”迟疑了片刻,我点头。

  “在见他之前,有件事,我认为你应该先知道。”他的口气凝重,重得我的呼吸也跟着沉了。

  “什么事?”

  “破城那日,端裕王的死士在暗处朝四弟射出一箭。”

  所以他伤了、病了,很严重吗?重得无法下床?难怪那么久不来看我,是怕我担心?笨阿朔,不让我知道,我才会更忧惧,但……

  “不对,常瑄对我说,阿朔很好,他没受伤。”

  我压住胸口那颗怦怦乱跳的心脏,暗暗祈求着,千万别告诉我常瑄骗我,求求你,只要阿朔好好的,再坏的状况,我都能接受。

  花美男压住我的肩膀,语调低沉:“幼沂,稍安勿躁。四弟没受伤,受伤的是穆可楠。如果那箭真射中的话,四弟就没命了,是穆可楠推开他,以身相替。”

  “她伤得重吗?”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为四弟挡下那一箭。”他没回答我的话,却给了我一个意味深远的句子,那口气、那表情,迫得我无法喘息。

  “那又怎样?我也为阿朔挡了毒酒。”话冲动出口那刻,我就后悔了。

  我在说什么啊?我爱阿朔,不是因为他为我做过什么,阿朔爱我,也绝不会是因为我替他挡下毒酒。爱情真的不是条件交换……可是来不及了,三爷的话,把我堵得无路可逃。

  “所以他把心给你。”

  意思是……我挡下毒酒换得阿朔的心,穆可楠挡了箭,自然能换得真情……我陷入自己设的泥掉中,再也挣脱不了。

  心阵阵发寒。是吗?她得到阿朔的真情了,我再也不是独一无二?

  是这样啊,只要救他一次,就能得到他的心。那么天底下会有多少女子心甘情愿来救他?恐怕是多得不得了吧!只是,他哪来那么多颗心分赠?

  叩!

  太用力了,我居然扯断链子,阿朔给的抱瓜娃娃直坠地面。那么硬的东西不该碎裂,但它偏偏撞上同样硬的玉质地板,裂了。

  我低头,泪水趁隙掉落,圆圆的水珠子落在地上。掉玉、掉泪,我的爱情一并掉下,摔个粉碎。

  缓缓蹲下,一道裂痕划过玉佩,也划过我千般万般保护的心脏,恸了我的眉眼。捡起玉佩,冰凉的玉握在掌间竟成灼热。

  宁同万死碎绮翼,不忍云间两分张……终是空话。凄然一笑,我把玉佩放回地上,不要了。

  宁求玉碎,不愿瓦全,我终算理解那是怎样的沉恸。

  “幼沂。”他蹲到我面前,从袖中取出帕子,压在我的脖子上。

  我不解他的动作,挥开他,看见雪白帕子上的斑斑血迹,才晓得自己受伤。

  伤了呀?还好,不痛。

  我皮粗肉厚、耐打耐伤,这点痛,连咬牙都不用。

  “因此,阿朔也把心交给穆可楠了?”我钦佩自己的冷静,还以为会歇斯底里、狂吼乱叫的,原来,人呐,潜力无穷。

  他不语,但脸上已经写下答案。

  点点头,我不说话,径自往外走。

  他在门前将我拉住,扳过我的身子、勾起我的下巴,从来,我没见过他的表情这般凝重。

  “幼沂,公平一点,那是她该得的。她嫁给四弟年余,为四弟出生入死、百般忍辱负重,今日才得恩宠。”

  “喔。”点头,我听出他的言外之意。

  咬紧牙关,我开始觉得痛了。痛在心口蔓延、泛滥,一点一点将我淹没。

  他在责怪我不公平,是我无理地要求专一,是我这个女人为难女人,如果我肯妥协,她就不必百般忍辱负重。

  懂,我的错。

  “李凤书、穆可楠都是好女人,她们知书达礼、知所进退,即使被四弟冷落,仍然处处为他着想,以他的利益为利益,以他的幸福为幸福。”

  “喔。”还是点头。

  是我不为阿朔着想,只会欺他逼他,从没想过他需要怎样的幸福,老是用离开威胁他。都怪我不学学知书达礼、知所进退,没事跑去学英文、学科学,学一些派不上用场的废物。

  懂,我的错。

  “如果你给她们一点机会,试着和她们和睦相处,剔除偏见、抛开自主,你会发现,你们可以是很好的姊妹。”

  “喔。”仍旧点头。

  原来我远嫁南国,是因为我不给她们机会;原来我千里迢迢到关州,是因为我剔不开偏见。我在做什么啊?为什么让自己变成一个不仅体谅、偏狭、自私的坏女人!?

  难怪阿朔怕我疑心穆可楠,在他心底,我就是这般骄纵任性,不给人机会,我就是锱铢必较,不肯让步。我的固执啊,造就了无数人的痛苦。

  懂,我的错。

  “你听进去我的话了吗?”

  “嗯。我只是不了解,你为什么要替阿朔来逼我投降?你想做的不只是朋友,不是吗?我离开他,你不就有机会?从此天长地远,共效于飞。”

  我在痛,自尊很痛,骄傲也痛着,刨心挖肝的痛,痛得龇牙咧嘴,痛得想用手上的利爪也教别人尝尝我的疼痛……而我成功了!

  在他射我许多箭之后,我瞄准他的心脏,射出致命一箭。温润的男子脸色瞬地转变,我重创他。

  骂我笨蛋吧,聪明女人应该继续装傻,继续把他的疼爱当成友谊。只要再装下去,伤心的时候,就会有一个花美男可以靠,痛苦的时候,会有一副宽宽的胸膛收容。

  偏我笨到任由愤怒造孽,不顾一切、血淋淋地剥除伪装,把他的爱放在太阳下曝晒。

  死了,我们的友谊,再也救不回……

  “章幼沂!”他捏住我的手臂。

  反眼看他,不让无助出笼,即使心痛也不说。是我亲手拿刀子划断我们之间的友谊,行凶者不能示弱。

  “你何其残忍。”他紧抿的双唇失去血色。

  “你的话对我就不残忍?”我在笑,我知道自己笑得多么狰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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