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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胡子将军呵呵大笑。“这就不劳姑娘操心了,咱们王爷亲民爱民,最得百姓拥戴,这事儿,只要一声令下就能办得。”

  “王龄!”端裕王喝令。

  “末将在。”大胡子将军领命。

  “照姑娘说的去办,在日落之前,把所有的东西都准备齐全。”

  “是。”

  大胡子将军走了,我回头,看见常瑄似笑非笑的眼神。

  干什么啊?这不像他,他还是当面无表情的门神比较合适。

  “干嘛这样看我?”我旋过身,在他身旁低语。

  他俯下头,用我一人可听见的声音道:“谁说姑娘不是可以和太子并肩作战的人?”

  他的话炸红我的脸。这样便算并肩作战了?我不知道。

  “请问姑娘是……”端裕王问。

  “我叫吴嘉仪,是常将军的结拜妹妹。”

  常瑄没反对我的自我介绍,毕竟章幼沂这个名字已经在南国生根,我的身分越少人知道越安全。

  “姑娘从何得知这些战场上的事?”他看着我的眼神里带着浓浓兴趣。

  这样的眼神,我接触过太多,虽然不知道他存了什么心思,但有没有歹意,这点我还是看得出来的。

  “我读过三国,其他的……举一反三。”我模糊其词。

  “姑娘好聪慧,不知府上哪里?是哪位大人的千金?”

  “我是平民百姓,爹娘很早就不在了,这些年跟着义兄四处闯荡,见闻自然是有的。”

  “果然,女子还是不能关在闺阁之中。”

  他的话让我诧异,我盯上他,笑问:“王爷也这样认为?”

  “我的王妃经常把这话挂在嘴里,听久了,本王多少也被同化。”他的手背在身后,眼角、嘴角有着藏不住的笑意。

  “王妃?”

  “她是温将军的千金,温雪华,我唯一的爱妻。”提及妻子,他眉眼间抹上蜂蜜,把他眼底的锐利与锋芒掩去。

  “唯一?”他的话撞上我的心。身为王爷,他怎肯屈就“唯一”?

  “可不,她说自己是妒妇,如果我娶妾,就要整治得她们痛不欲生,为了她的名声着想,说什么我也不能纳妾。”

  我呆呆望他,一个不肯坏妻子名声而纳妾的男人,真会是阿朔嘴里那恶计使尽,只为登上皇位之人?会不会是阿朔误解了?

  总不能因为七日散产于关州,便认定下毒之事是端裕王指使,那么阿煜治得了七日散之毒,是不是也要怀疑他和端裕王合谋,共制毒品?

  说不定,是坏人为了嫁祸端裕王,而采用关州产的七日散;说不定某人与端裕王和阿朔有深仇大恨,刻意挑拨二人,使他们自相残杀、两败俱伤;说不定七日散只是禹和王的临时起议,与端裕王毫无关系……我想了十几个“说不定”,企图解释端裕王不是阿朔和花美男想的那样。

  “常将军、吴姑娘,少陪了,我要去看看下面准备得怎样。吴姑娘,等这场战事过去,我必安排你与王妃见上一面,我相信你们会谈得来。”

  “是,多谢王爷。”我屈膝褔身。

  他离开,留我和常瑄在城墙上。

  又下雪了,我拉拉大氅,这冷,透进骨头、渗进心肺。

  斜斜地靠在墙边,我远眺辽人帐篷,若有所思。

  他们的进攻只是因为中原人嘴里的野心勃勃?才不是,他们要的和所有人一样,一处庄园、一个安定的生活圈,只不过得不到,只好抢。

  战争这种事,千百年来不断发生,古时候抢士地、抢珍珠财宝,现代人抢石油、抢能源,哪有差别?

  “姑娘,天冷,我们下去休息。”

  点点头,我在常瑄的搀扶下离开,一路走一路想,心里想着阿朔、想着端裕王的“唯一”,想着即将开打的战争,想着掉进古代之后所有的经历。

  如果来不来,是可以选择的话,我肯不肯走上这一遭?我问自己,问真心,决意问个透澈淋漓──

  终于,我笑了。

  是的,如果可以由我选择,我愿意。

  夜里,辽国人果然来袭。

  虽然常瑄说了千百次危险,我仍坚持站在城头和百姓共同作战。火焰熊熊燃起,无数冰雪融成清水,百姓们合作接力,有条不紊地将白雪一担担往城墙上挑。

  火光照亮了每个人的脸,端裕王、常瑄、士兵、百姓,每个人都紧张万分,但没有半个人松懈,这是他们为自己打的仗,不是为了别人。

  绵绵细雪白天空而降,我应该感到寒冷的,但心中却热血沸腾。我痛恨战争,但这场仗不能不打。死咬住下唇,我们只有一个选择──非赢不可。

  牛皮水管卷得很紧,把里面的空气全挤出来,只要一声令下,将水管一端放入锅里,再迅速打开水管,水自会流进管子里,我们只要继续保持锅里的雪水够用就行。

  即使如此,我还是征调了大量的木桶在一旁待命,就怕临时匆忙赶制的牛皮水管不好用,到时,只好用人力冲水法,把敌军给冲下城墙了。

  我耐心地等待敌人爬到城墙三分之二时,才对大胡子将军一点头,由他发号令喷水。

  当水管打开,温温的雪水喷到敌人身上,瞬间结成冰柱。水不断往下喷,大辽士兵纷纷冻得拉不住绳索,从半空中直落地面。

  第一拨人失败,他们又派出第二拨……就这样,不到半个时辰,城墙下已经躺了不计其数的辽兵。

  城墙下,光线实在太暗,敌军不知我们在做些什么,没有弓箭、没有鲜血,只见自己人不断从墙头掉落至地面。

  一堆我听不懂的胡人吼叫声传了上来,我听不懂,端裕王替我翻译。他说,辽人在喊冰蛇、鬼魅之类的浑话。

  这时候,有部分水管破裂、从中断掉了,不敷使用。我想也不想,提了水桶就要去铁锅里接水,哪知道木桶比我想象中重得多,再加上地板上全是水,一个踉跄,我差点儿摔倒,幸而端裕王眼捷手快,在我倒地之前接住我。

  “多谢王爷。”

  “吴姑娘不必客气。”他扶我站稳,笑着说:“姑娘还是站在旁边好生休息,动脑子的事由姑娘来,做粗活的事,就让我们男人来。”

  我知道,他在调侃我手无缚鸡之力,但我没回嘴,因为他接过我的水桶,转身加入百姓当中。

  一个不顾身分尊贵、与百姓携手同心的王爷,我无法相信他会为了权位牺牲弟弟、牺牲五万大军。

  没多久,城下所剩不多的辽军纷纷策马往回奔驰,似乎是放弃用绳索攻城了。裕王爷于是一声令下,让众人撤锅炉、除柴薪,再将卷成捆的棉被密密麻麻地排到城墙边。

  王将军下令,让所有百姓退到城墙后头,而士兵藏身于棉被卷中。

  过不多久,辽军果然开始放箭,密密麻麻的羽箭不断从空而降,我和民众躲在墙下,生怕听见城上士兵呼叫。

  我希望这些棉被能为他们挡去所有攻击,希望这场战争不要折损任何一名大周士兵。我闭上眼,双手在胸间握成拳,暗暗向上苍祈祷,庇佑这群善良的人。

  这一战,打到天色将明,辽人才退回营地。

  事后整理统计,才发现虹吸管替我们挡了千百人于城下,而棉被则为我们赚上十万羽箭。重点是,大辽对于自己为何落败,还摸不着头绪。

  让我感到欣慰的是,这次的战争,没有人伤亡。

  第二十四章 太子长征

  “援兵到了!”

  在我们收拾着战事过后的凌乱同时,一声“援兵到了”,让全城军民士气大振。

  天色隐隐放亮,满地的白雪在晨曦间渐渐清晰,我跟着常瑄和潮涌而来的百姓往城外走去。

  说不待在他的身边,说不愿让嫉妒狰狞了面容,我却还是来到这里;说痛恨战争,却投身战事里。真不知是我太过心口不一,还是时局迫人?

  阿朔来了,知道昨夜那场战事,他是会笑着对我说“果然是聪慧得无与伦比的章家姑娘”,还是会把我拉到没人见着的地方,牢牢圈在怀里,再把我痛?一顿?

  我不知道阿朔会怎么做,却知道自己的行为不道德。

  觊觎一个有了老婆的男人,和强盗差不多,可是我无法扼止胸口里那颗兴奋过度的心脏。它一次次敲响着,诉说着阿朔来了、阿朔来了……那震耳欲聋的响声,让我的欲望脱缰狂奔。

  站在人群中,我引颈而望。

  大地传来震动声,微薄朝暾间,远方的土地有滚滚烟尘腾起,天际褪去最后一抹夜色,星子西沉,天光穿透灰色云层,在霭霭白雪间投下光芒。

  一列列兵马重装列阵,依序而行,靴声震动人心,扬起点点冰雪。

  来了,五万大军,足以喝退敌军的兵马!

  帅旗迎风飘摇间,两列铁骑亲卫簇拥着三骑并驾驰出,当先那人身披玄色蟠龙战袍,按缰佩剑,身形挺拔傲然,眉目如星,彷佛俯瞰天下般。

  冬日天色阴沉,唯他像一轮骄阳,光彩奕奕,炫目而不可逼视。熟悉的身影落入眼帘,酸酸的、涩涩的,说不出的滋味和着他的墨色大氅迎风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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