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不亮的院落亮起几盏小灯,加上明亮的月光,整座厢房几乎是一目了然,少有可以掩去身影的阴暗处,让人走得步步惊险。
一行三人趁着守卫没注意时从假山后溜过去,再开启其中一扇本来已上锁,如今是半掩的门,三道身影轻巧地蹑足而行,闪身进入。
由外面看来是废弃的厢房没错,可是一入内却连张床也没有,它比较像是议事厅,有大圆桌、几张檀木椅,以及人高的石像。
石像是放在靠右的角落,底下的地面多了三个台阶,它高高地被托高,如同摆饰,让人轻易地忽略它的存在。
但是,它却是密室的入口所在。
“严功,将左手边的三足文公鼎转一圈。”
“是。”
严功依言照办,他指尖一施力,铜鼎移动了,随着它的移位,石像也缓缓地从中间裂开,现出一条插满火把的通道。
“原来在这儿……”看傻眼的杜春晓惊呼。
没让她有空闲惊叹机关的精巧,救人为先,身形高壮的严功以护卫之姿先行走入通道,接着是神色凝重的曲天时,他看了眼雀跃不已的小女人,轻叹一声,伸手拉住她细柔小手不放,让她只能走在他身后,不能超前。
杜春晓的表情不像来救人,倒是探险成份居多,教人不得不担心。
地底的秘道十分闷热,偶有风吹动挂在石壁的火把,清楚的呜咽声随着他们的越走越近也越大专,仿佛在耳边回荡着。
蓦地,秘道一分为三,每一条看起来都阴森诡异。
“左边。”曲天时听声辨位,立下指示。
一方面暗忖着,幕后主使者着实狡猾,他设了三条通道混淆视听,一来搞乱闯入者的方向,二来方便逃生,不识路线者往往丧命于此。
“咦!前面有人……”
杜春晓才一喊出,严功已快一步点住看守者穴位,无声无息地将人放倒。
横在他们前面的是一面密不透风的墙,但是墙下方的一条小缝透出微光,可见有人来回走动的偏影,哭声也更强了。
到了这里,就得凭自个儿本事了,虎哥只泄露至此,因为墙后就是拐骗来的女子,除了出货日外,旁人不得进出,以免消息走漏。
“这个是什么?怎么有人雕了只石鸡……”蜜色小手好奇的按下鸡头,遍寻不着机关的石墙忽然门户洞开,一整排关人的牢门赫然现前。
这绝不是令人愉快的情景,或坐或站,或卧或趴,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女人三三两两靠在一起,双眼无神地挤在仅能转身的斗室当中,一地的秽物,满室恶臭不已,还有人疯了似地撕扯衣物,嚎啕大哭。
但是在另一间房,光景却大不相同,此处的姑娘衣着华丽,唇上胭脂,发丝梳理整齐,腰上甚至系了小碎玉,看得出全是姿色上等的美人,美得不可方物。
唯一相同的是,她们也在哭,掩面低泣,泪花浸湿了胸前薄衫。
“你……你们是谁?求求你们放我回家,不要卖了我,我的爹娘还在等我……我不要被卖,放了我……放了我……”
有人发现了曲天时三人,哭声凄厉地冲向铁栏杆前,头敲栏杆恳求他们大发慈悲,污浊血顺着铁栏杆往下流,看了怵目惊心。
此人的自残行径惊动了其他人,昏暗的牢房里忽地骚动起来,所有人都往前一挤,哭喊着令人鼻酸的泣语。
“收起你们的眼泪,想活命就不许再哭,我们是来帮助你们的,自己找个东西塞住嘴巴,不要发出一丝声音。”被人发现就走不了。
“真的吗?有人来救我们了……”
姑娘们个个喜极而泣,纷纷拿起手边之物,以牙咬紧,盼着能早点逃出生天。
严功一刀劈下,锁落,被囚禁的女子快步走出,她们在曲天时的安排下通过秘道,前往百花楼外接应的马车,小德子负责将人送走。
“等等,我没看见小蛮。”随着人数越来越少,找不到人的杜春晓也越心急。
“也许她不在这里,早一步被带走了。”这不无可能。
“不行,我要再找找,要是她病了呢?起不了身……”她急得快哭了。
“晓儿,我们没时间耽搁,还得顾及其他人。”拖得越久越危险。
“那你先走,不用等我,没找到小蛮,我这些日子的心血不就白费了。”她高喊着丫鬟的名字。
“晓儿……”
曲天时不容她任性,伤势要拉她离开,突地一声呻吟传入耳中,两人同时一僵地看向角落里一团蠕动的稻草。
“小……小姐,是你吗?我没……没有听错……你来……来了……”有气无力的声音如蚁鸣。
“小蛮、小蛮,你这个笨丫头,怎么会被人拐了?你让我好担心……”幸好找到人了,不然她一辈子也无法宽心。
“小姐,我好……饿……”不知几餐未进食的小蛮,已饿得瘦成皮包骨,双颊凹陷。
“好,我马上带你出去,我们去大吃大喝一顿。”杜春晓纤臂绕过丫鬟细肘,想扛着她走。
一个走不动的小婢,一个身形单薄的小姐,曲天时见了叹息连连,无奈地摇着头。“我来,你跟好,不要乱碰任何一样你感兴趣的物品。”
他有言在先,再一手托起她吃力扶持的婢女,健步如飞的朝入口处奔驰。
尾随其后的杜春晓有些不是滋味,仿佛那不过是斤猪肉。
她越想越呕,不自觉走得慢些,等发现前头不见人时,已拉开一段相当长的距离。
令她害怕的是,她忘了回头的路怎么走,一行到分岔的三条秘道,她犹豫不决,每一条通道都似曾相识。
一阵花香味传来,她立即想到是厢房外的迎春花,因此她快步地循香而去,终于到达石像入口。
“幸好找对了路,否则就惨了。”她庆幸着,低喃了两句,手扶歪掉的三足文公鼎稍微喘息,将全身重量一靠。
孰料,误触机关,正在另一间暗室商谈“货品”价钱的游于意,虎哥等人迅速的冲出,挡住杜春晓的去路。
对方有十几个人,而她只有一个人,当然是孤掌难鸣,险被制伏,幸好见到她没跟上的曲天时及时返回,搂着她突破重围。
一行人边打边退至厢房外的院落,宽敞的院子较易施展手脚,但也更凶险。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听到打斗声而来的药儿探头一望,先入目的是贴在一起的曲天时和杜春晓,她心里好不妒恨,冲上前想找好姐妹理论,问她为何抢她的男人。
谁知一冲出去却和沈芸娘之侄打个照面,两人同时一怔,但游于意反应较快,为免买卖人口一事被她传出,他一不做二不休的动了杀机。
同时,虎哥也率了一票人攻向曲天时和杜春晓,他们在刀光剑影中被冲散了,武功较弱的杜春晓被凶狠的坏蛋逼向柱子旁,离药儿不到一臂之遥。
几乎是同一刻,两把刀剑直向药儿和杜春晓落下,但眼里只有心上人的曲天时剑身一转,只来得及救下一人,药儿当场惨死刀下。
一会,官兵来了。
原来见钱眼开的游于意瞒着沈芸娘,与戴着狐狸面具的男人狼狈为奸,一个负责捉人,一个卖,两人以百花楼东厢房的密室做为贩卖人口的中继站,从中抽取暴利。
得知此事的沈芸娘哭得死去活来,大骂从小过继给游家的亲侄,因为他的违法行径害百花楼被迫关门,她的生财之路断了,怎么不痛哭失声。
而经过此事,杜春晓对曲天时的情意更深了,虽然药儿的死让人非常伤心,但他先救了她这份心,石头也动容,何况是她。
只是她的爱只能往心里藏,煞星的阴影仍紧缠着她。
唯一的遗憾是主谋趁乱逃走了,据被捕的人供称,他们也没见过他的真面目,她始终戴着狐狸面具,不过只要一走快,他的左脚就有点跛。
第6章(1)
“瞧瞧你坐没坐相、站没站相,皮肤又粗又黄,眼睛也不够大,鼻子太扁,嘴巴嘛……稍微可以见人,我就是想不能,主子怎会看上你这个没姿色又粗鲁的女人呢?真是鲜花插在牛粪上,糟蹋了……”
自从知晓主子的心意,小德子一张嘴就没停止过嫌弃,他从头嫌到脚,再从她一身的蜜色肌肤嫌到手指长短,无一遗漏。
总之是无所不嫌,只差没给她一条绳子,叫她往脖子上一绕,一了百了。
当然这些闲言闲语他背着主子说,没胆拿脑袋来开玩笑。
不过也因为小德子一番气死人不偿命的话,杜春晓改变了心意,她本来打算在找到小蛮,并替曲天时赎身后,就将卖身契交给他,和他们分道扬镳,即使她心里仍放不下这一段感情。
可是小德子惹人发火的话一出,她当下决定自己留下卖身契,让他们主从三人成了她的“随从”,好奴役嘴贱的小德子。
“小姐,过了这个山坳就是我住的青石县,你送我送到这里就好,小蛮可以自己回去。”小姐的大恩大德,她一辈子也报答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