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可以直挺挺地站在原地,任凭小妖儿劈劈砍砍,可瞧见她厮杀得如此辛苦,他若不做任何反应,好似有些过意不去。
抱持着这念头,玄武只好摆摆头,侧侧身,假意地配合著艳妖儿的剑势。
“道歉?!拿命来道!”她怒喝,旋身一跃,流星剑冰芒寒烟猛烈进散,犹似她的怒气已达极限。
“唉,烛光、宵明,你们两个究竟是对她做了什么,惹得她如此火大?”闪躲之际,他还抽空询间已经避到一旁的难兄难弟。
“都是宵明啦!他……”烛光趁着玄武蹲下身之际,在他耳畔嘀咕数句。
“不只是我,烛光他也说了……”宵明在玄武闪躲流星剑划来的寒霜而微微下腰时,也凑到他左耳边嘟嘟囔囔。
“什么?!你们……”玄武不敢置信,进而哭笑不得。
原来,宵明对小艳妖说:“方才你沭浴时,咱们瞧得一清二楚,你正面的春景与背脊一样平坦,胸脯连半点起伏也没有。”
烛光则是对小艳妖说:“方才你沐浴时,咱们瞧得一清二楚,我以为我见到一名顶着五个月身孕的妇人。”
这就是小艳妖火大的原因。
玄武轻叹,觉得独光及宵明的玩笑开过了头,他有义务为小艳妖辩解。
“姑娘,这两个孩子方才压根没瞧清楚,他们是随口胡诌的……你的胸脯非常非常的美,虽构不着丰满豪乳,但仍算得上小巧饱满,更遑论什么有身孕的妇人,你的身躯是属于增一分太过,减一分又太瘦的玲珑曲线。关于这点,在下是眼见为凭,可以为你作证。”玄武义正词严地为小艳妖洗刷“平胸凸腹”的不实指控,完全没察觉他的话惹来小艳妖更为难堪、更为光火的怒炎。
“你、眼、见、为、凭?!”她咬着牙,脸色是一阵红一阵青。
“该糟……”宵明及烛光同时捂住俊脸。
流星剑喷吐着极寒极冷的冰霜,白惨惨的烟茫四处乱窜,衬着一身火红的她好似要燃烧起来。
“她怎么看起来……更生气了?”玄武对于小艳妖的怒目相向感到迷惑及不解。
血红的双眸瞠亮,狂怒的娇吼在寂静郁林间炸开!
“我要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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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跑跑跑跑,俗话说,好男不跟女斗,所以玄武一行人只能选择逃命。
但……
“玄武大人,怎么办?她好像不放弃耶……”宵明双眼紧盯着那抹无论他们东拐西藏、南曲北绕,却始终都出现在他们面前的赤艳身影。
“这……全怪我失言了……”玄武一边逃命一边反覆咀嚼自己那一席夸赞她的话究竟是何处出了差池,迟钝的他终于在三刻后发觉话语中的失礼。
“看来这小艳妖要追咱们追到天涯海角了。玄武大人,干脆……咱们使法术避她一避?”烛光提议道。
跑跑跑跑跑……三个龟行男人,怎么也加快不了步伐,甩不掉那抹索命红影。
“这主意不错。”宵明忙不迭附和。
“但小艳妖追得恁般辛苦,咱们一声不响地弃下她,过意不去。”玄武抬眸望着不远处的她,在叶影的掩盖下,只有一双满载着愠怒的红眸,熠熠闪烁着火光。
宵明急嚷嚷道:“玄武大人!都这时候了,您还顾及她的感受?!她手上的蚀心剑劈不到您,但咱两兄弟的修行可挡不住那柄剑!”会被砍成十块八块的龟尸呀!
“那柄剑的确是对你和烛光有所威胁……”玄武想了想,轻笑,“不过这样也好,我教授你们两兄弟法术或剑技时,极少使尽全力,现下拜小艳妖之赐,正巧有个好好磨练你们的机会。”
玄武传授法术还算顺利,但每回他教导剑技时,仍无法改掉龟移的速度,舞完一套剑,别说砍人,连片树叶都劈不断。
现下有个现成的“剑术师父”不吝教导,烛光和宵明的剑术必能有所长进——即使剑术没收获,闪躲逃命的技巧也能更上层楼,这是好事。
“玄武大人!这种杀头的磨练方法我宁愿不要!”烛光和宵明同仇敌忾。
“这已经不是要不要的问题,而是小艳妖不屈不挠的毅力何时能消磨殆尽的问题。”玄武苦笑。
“哇哇哇——玄武大人,她又来了!”
眼见红袂再度折返,耐心可嘉地展开第十回的剑拔弩张,烛光和宵明缩到玄武身后,再很“顺手”地将玄武朝前一推,迎战小艳妖。
“死来!”小艳妖举剑,玄武扬袖,剑身及掌心交接的那一处激起狂风,拂得两人黑发漫天飞舞,流星剑尚离他厚实大掌半寸之距。
稳住身形,冰剑再划来凛冽剑气。
剑气在触及玄武之前,已先教无形屏障给一分为二。
“今日到此为止,可好?天色渐暗,再不找落脚之处,今晚就得睡在这荒郊野外了。”玄武暖声道,凝觎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芙蓉花颜,黛青而细致的蛾眉正蹙着小结,火红的眼怒瞪着他。
“那不平我事!我要杀了你才罢手!”重新折回流星剑势,反手再劈——目标落在玄武的颈子。
玄武族系向来不爱争战,却不表示他们只会处于任人宰割的劣势。
“你太不懂节制,好孩子是不可以这样拗脾气的。”玄武的语气像在教训不听话的劣娃娃,脖子微偏,她突刺落空,纤细手腕反遭人制住。
玄武轻钳住她的手,“该停手时就得停手,该休息时就要休息,追了整整一天,你还不累吗?”
“哼!”她使劲想抽回手,孰料眼前这名说起话来轻柔缓慢又貌似无害的男人,扣在她腕间的双指竟如铁枷般无法挣脱。“放手!”
“你只要答应暂时休兵,让众人好好休息一晚,我便放手。”玄武仍不放弃“感化”她。
“休想!”她双足一蹬,飞身想跃到玄武身后,无视两人纠缠的手。
“你这举动会折伤自己的手腕……”玄武想阻止她。
“折伤算什么?只要能摘下你的脑袋,要我废了它也行!”血色的瞳,承载着她的志在必得及玉石俱焚的偏激。
见她一意孤行,玄武只得松手,否则照她倔强的性子,只会伤害她自己。
小艳妖得逞,艳笑声逸喉的同瞬间,寒气逼人的剑芒亦随声而至。
浅浅轻叹出自玄武的薄唇,再抬头,他已有了应对之道。
玄武撤了全身护体,定定地立于原地,摊开右掌,等待着流星剑逼近。
“玄武大人!”烛光及宵明为他的送死举动齐声惊呼。
“拿命来!”小艳妖毫不心软,剑似流星直坠。
流星剑穿透玄武的掌心,诡谲的是——没入掌心的剑身并未透掌而出,更不见血肉横飞的惨状。
原先悬挂在小艳妖赤红唇畔的得意笑靥,凝结。
“你、你该死的在做什么?!”小艳妖急忙想抽身,却感到一股无形的拉扯力道将她更推向玄武,牢握在纤掌里的流星剑也在此时被缓缓推回她体内!
她惊骇不已,定睛再看才发觉,流星剑自头到尾都未曾碰到那男人手掌半分。
“随心所欲虽是好事,但当你的随心所欲已造成别人的困扰时,就该适可而止。但你似乎不太明了何谓‘适可而止’,咱们既在此地相逢必是天注缘分,我就教教你这一门课。”玄武仍在笑着,不愠不火的轻缓口吻,却仍轻易让人听出不怒而威的魄力。“收!”
没有震天巨响,也没有巨喝如雷,玄武简单一字离口,她手中的冰剑硬生生吞回白嫩掌间,直到他的掌完全与她的平贴,毫不见空隙时,流星冰剑已失了踪影。
“以后只消日落,你与你的剑都得好好休憩,若真想再斗,那也是明儿个睡醒后,养足了精神的事,明白吗?”玄武笑容可掬,一边同她说话一边对她施下封咒。
小艳妖如遭火炙般地甩开他的手,急忙想再唤出流星剑,但无论她试了多少回,她煨红的掌间仍平静如昔,五指松了又握、握了又松,她能察觉到流星剑仍在体内深处,却怎么也唤不醒它。
“你对我做了什么?!”她霍然抬头,揪过玄武的衣襟,逼问着他。
玄武黑亮的眼挟带着一丝浅乎其浅的笑意及纵容,“我封了它。”
“你、封、了、它?!”她的声音开始颤抖,因为过度愤怒。
玄武由她的眸间读出了惊恐及失措,柔声安抚道:“你别慌,是暂时性的,明儿个早晨,你又能任意支使那柄剑。”
“只有今日?”
“不只。”他诚实回道,“往后日落,你的剑便会沉沉睡去,不过你毋需忧心安危问题,你无法使剑之际,我已助你金刚不坏的护体保你安全无虞。”
他自是将后果仔细考量过,总不能封了她的剑后,又不顾及她所可能面临的危险,万一她因此而出了差池,他的良心可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