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摇,花香飘,庄凯岚不禁叹了口气,好久没有这样放松的感觉,台北的课业和教授都离得好远,没想到她能跟小老板相处得如此融洽,她从十八岁打工到现在都没碰过这种事。
月光下,美人显得更美了,同是女人,等级怎会差这么多?但庄凯岚没有半点嫉妒之心,人家花王就是美得有如花中之王,除了身材比较抱歉之外。
“小老板,你在这里很快乐的样子。”她发现自己问得有点突兀,从花事谈到心事,会不会越界了?
徐逸伦神情中略带醉意,微笑道:“我是很快乐没错,我爱花。”
“真好。”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就是人生一大乐事。
安静了一会儿,徐逸伦忽然问:“阿凯你从哪里来的?”
小老板居然会关心她的身世,现在两人不像是老板和员工,可以算是朋友吗?
“我本来在台北念研究所,还有当教授的助理,翁教授是我的大主子,展帆少爷是我的小主子,我这次会来代班,是因为大主子要带小主子出国。”
“你就这么乖?”
“上头的说啥我就做啥,没办法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们上等人是无法了解的。“小老板你呢?你平常除了种花都在做什么?”
他耸了耸肩。“没做什么,我很少出门,有时会去山上赏花,我有几个好哥儿们,一年会见一、两次面。”
“你好像古代人,过得这么简单。”这乡村似乎没什么娱乐,不像台北那样的不夜城,难怪花王大人美得如此纯净,再去隆个胸就可以当选美皇后了。
“简单不好吗?”
“简单很好,我也喜欢简单。”
两人随意乱聊,发现共同兴趣还不少,都爱听老歌、看古书、到处走走看看,一时间居然有点相见恨晚的感受,原来上下阶级也能有所交流,庄凯岚又多了几分感动和感慨。
等到十一点多,矜持的昙花终于有了绽放的意思,他们俩蹲在花盆前,像小孩一样屏息等待。
“花开了!”庄凯岚不断按下快门,赞叹道:“好美,好像仙女会走出来一样。”
“昙花又名月下美人,只开四、五小时,本来是沙漠植物,跟仙人掌同一科。”
“真的?”太神奇了吧!这么洁白柔嫩的昙花,居然跟仙人掌有关系?就好像小老板跟她的情况一样嘛!
短暂的美丽总让人叹息,他们俩就这么痴痴守护着,只有几个小时而已,绝对不能错过,她拍了上百张照片,但照片总比不上亲眼见识。
“你在这里也很快乐的样子。”忽然,徐逸伦拿她的话回敬。
“嗯,我很快乐。”她觉得自己来对了,花王花苑是个会让她记忆深刻的地方。
两人微笑相对,在这花前月下,有一份微妙的情缘绽放着……
第二天,温室里躺着两具尸体……不,是一对赏花后不支倒地的男女。
徐逸伦没作美梦也没作恶梦,他睡得很熟很甜,直到一声声叫喊传来。“小老板?阿凯?”
睁开了朦胧睡眼,他看到吕秘书站在前方,眼睛瞪得老大,一脸震惊。
“怎么了?现在几点?”徐逸伦心想可能是自己睡晚了。
吕宗霖瞪着躺在睡袋上的两个人,已经揉了好几遍眼睛,还是不敢相信这事实。“快、快中午了,我找不到你,想说你可能睡在这里……”
“哈罗!吕秘书。”庄凯岚也被吵醒了,抓着她那只睡袋坐起来。
瞧她一头短发像鸟窝似的,徐逸伦只觉好笑,他很久没认识新朋友了,那些好兄弟自从找到另一半后,完全的重色轻友,现在有了阿凯,他应该不会寂寞了。
“呃,你们……你们怎么会一起在这里?”吕宗霖双手压在胸口,像个黄花大闺女似的,小心肝都有点挺不住了。
庄凯岚站起来打了个豪爽的呵欠,擦去眼角泪滴说:“喔,小老板让我进温室拍花,昨晚还熬夜看昙花,干脆就睡下来了。”
“阿凯拍照拍得不错,我们的网站会很精采。”徐逸伦也站起身,甩了甩一头长发,耀眼得连阳光都会失色。他不懂吕秘书怎么还是没收回下巴,他是有点自闭没错,但交个新朋友不算什么吧?反正大家都是男人,又不是睡同一个睡袋。
吕宗霖咳嗽两声,结结巴巴说:“小老板……你应该知道……阿凯是女人吧?”
阿凯怎么会是女人?开什么玩笑,哪里像了?徐逸伦正想哈哈大笑,但是看吕秘书和阿凯的表情,似乎是说真的?一时间天崩地裂、魂飞魄散,他伸手指着跟他共度一夜的男人……不,忽然变成女人了!“你是……你是女人?”
庄凯岚一脸理所当然。“对啊!要不要看我的身份证?”
“你怎么没跟我说?”徐逸伦皱起眉头,开始有种上当的感觉。
她仍是一派天真,“我需要特别说明吗?反正我们都是女的有什么关系?”
看小老板面色铁青,活像吃了一打铁钉,吕宗霖赶紧代为澄清:“我们小老板是正港的男子汉!”
“啊?你是男的?没人告诉我呀!”这下事态严重,她嘴巴张大到可以塞西瓜。
“看来你们都误会了……”吕宗霖摇摇头,哭笑不得。
庄凯岚立刻低头道歉,身为员工总要先低头的。“抱歉抱歉!我不知道你不是女的,也不知道你不知道我不是男的,所以这一切都是误会,只是不太美丽而已。”
昨晚的谈笑化为恶梦,徐逸伦只觉脑袋成了一团肥料,倒退三步像见了鬼似的。“我……我要回去了,以后不要靠近我。”
“可是……这又不是我的错,你为什么要生气?是男是女很重要吗?”受伤的情绪明显写在她眼中,像是有人刚抢走她的免费午餐。
“反正你以后别靠近我,就这样!”说完他转身就跑,不想回头不想理会。
庄凯岚呆站在原地,胸口忽然被一块大石压住,她做下等人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但如此被彻底否定倒是第一次,居然还是因为她的性别,这有没有天理啊?
才不过认识一天一夜,她怎会傻到以为老板和员工可以做朋友?果真是天字第一号傻蛋!
徐逸伦郁闷了好几天,原因如下——一来他竟没看出阿凯是女的;二来阿凯竟没看出他是男的;三来他怎会对一个女的产生那种亲切感?不男不女会是她故意接近的手段吗?她看起来没那么聪明,但世事难料,现在他都不相信自己的眼光了。
那天他说了不要靠近他,她也就乖乖听话,一个影儿都不见,不来挡路碍事惹麻烦,结果让他更闷。罢了!他何必为此烦恼,不过就是一场误会一场梦,他继续种花不就得了,日子一样得过。
这天晚上,徐逸伦忙完工作回到兰屋,洗过澡后,喝着啤酒,配着小菜,对着花卉图监发呆,那股胸闷的感觉又来了。
“花花世界、鸳鸯蝴蝶!”忽然间手机响了,原来是他的好兄弟台南菜王,大半年没见面,听说这位花花大少终于要定下来了,之前还追女友追到法国,不是中邪了就是被下蛊吧!
一开口,蔡曜竹直接宣布:“我要结婚了,你来不来?”
“恭喜了,不过你知道我不喜欢那种场合,你发个帖子,我会送上贺礼。”徐逸伦从不参加婚丧喜庆场合,他只会锦上添花,送花致意。
“早知道你不会露面,问问而已。”蔡曜竹没半点勉强的意思。
两人聊了几句工作近况,一个种菜一个种花,农业相关话题不少,最后蔡曜竹又转回感情话题。“你有没有考虑过终身大事?当真想一辈子做单身汉?”
“有花陪伴,我不寂寞。”一直都是这样的,他习惯独来独往。
“没有女人也得有朋友吧!我们几个哥儿们住在不同地方,现在也都有了家庭,见面的机会不多,就你一个人搞自闭,我实在看不下去。”
“朋友……”本来是可能有一个的,但对方忽然变成了女人,事情就变复杂了。
“别跟我说你不需要朋友,就算你打定主意要单身到底,也得找几个老友来抬杠吧!老是跟花说话,当心产生幻听和幻觉,最后忘了怎么跟人沟通。”
“有道理。”可是他刚把一个可能成为好朋友的人推远了,还来得及挽回吗?
“那就听我的,多跟人相处、多出去走走,不要只守着你那些花!”
好友是真心相劝,徐逸伦应和了几声,决定明天就送花给这几个兄弟,没有理由也无所谓,纯粹就一份关心的表达。
等挂上电话后,他又拿出几瓶啤酒,不知不觉全都喝完了,倒也不觉得有半点昏沉,他是天生海量,想把自己灌醉都不容易。
第2章(2)
将近午夜,兰屋大门忽然被打开,他心头一跳,以为会是谁呢,原来是老爸。
徐家庆回来的时间不太一定,有时半夜有时中午,有时三今月一次有时每周一次,看他在台北的工作而定,谁知今天一进门就看儿子倒在长椅上,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桌上还有几个啤酒空瓶,是温室着火了还是荷花池被下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