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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奶奶当然也希望你能娶个好姑娘,成家立业。」她将小锦袋硬塞给信顺。「来,咱们一起努力吧!」

  信顺看了小锦袋,又见柳必应仍显苍白的脸上努力为他绽放的笑容,心里万分感动。「必应,谢谢你,你真的对我们好好……」鼻间一酸。

  奶奶死后,他坚强地未掉过一滴眼泪,可此刻,他竟有股想哭的冲动。

  「因为你们也对我很好呢。」她微笑。

  大树下,金光透过树叶缝隙直射而下,光束轻洒于她的周身、脸上,形成一道七彩光晕,眩目动人。

  又来了!那感觉又出现了!

  之前他在客栈门口也曾见过一次,如同现在,柳必应带着真诚的笑靥,浑身散发耀眼光芒,宛若仙子下凡,更像随时会自眼前消失似的……

  一眨眼,那道特殊的七彩光芒消失,必应依旧站在阳光下,对他微笑。

  「你看起来气色好很多。」

  「在床上躺了那么多天,再难缠的病也该好了。」她自我解嘲,不想让人认为自己老是个病恹恹的药罐子。「倒是你,这几天挺悠闲的,不用去上工吗?」

  「大掌柜赶我回家休息呢!」

  信顺将大掌柜反常的大方行为告诉柳必应,却换来一句小小的质疑。

  「你该不会是偷懒,被解雇了吧?」她轻问,跟着拍拍他的肩。「别忘了,你可是答应过奶奶会好好工作的。」

  况且,仲孙隐不只是帮过她,更在大雨中拉了无助的她与信顺一把,在奶奶临终前为她请大夫做最后努力,并协助信顺处理后事,对信顺而言,仲孙隐可算是个照顾手下的好主子,他更应该好好为他效力才是。

  「你看我像是会偷懒的人吗?」

  她摇头。

  「那就是喽!」信顺当然没有忘记奶奶临终前的交代。「隐爷对咱们有恩,我想努力工作报答他都来不及了,怎么可能会偷懒?!只不过,说到隐爷——」

  他犹豫停顿,欲言又止。

  「隐公子怎么了?」

  左右张望,确定方圆百尺内无人接近,信顺神秘兮兮凑向她,附耳道:「我怀疑他『不是人』!」

  「什么?!」她惊呼一声,是听错了吧!接着,她微愠道:「枉费隐公子这么照顾你,你怎么可以骂他不是人呢?」

  「嘘——」这次换他捂住她的嘴,暗示她先别激动,听他说完。「不只是他,连他身旁的李衡都『不是人』。」

  被捂住的嘴,呜呜嗯嗯直抗议。

  「因为我怀疑他们是……鬼。」

  最后一个字,轻得几乎无声,却如轰天巨雷般,震得柳必应哑然无语。

  抗议声戛然而止,她安静下来,圆睁着大眼,见鬼似地直勾勾瞪视着他,惊讶莫名。

  「信顺,你是不是想奶奶想到走火入魔了?」信顺终于松手后,她好认真问道,反过来探了一下他的额头,确认他没有生病,胡言乱语。

  「当然不是。」他知道他的话令人难以置信,但千真万确!

  信顺详述当晚在西厢房撞见的一切「异象」,以及事情的来龙去脉。

  其实,当晚他回家之后想了很久,越发觉得他们不是人的可能极高,不只是他亲眼见到李衡会飘,更因为他想起了先前在阎君庙前发生的一切——

  「就像在阎君庙前,隐爷他为了护你脱困那次,也实在吓到了我……」

  「他怎么了?为何吓到你?」那次她昏倒了,醒来时已在信顺家里,完全不明白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其实那天,隐爷的眼睛——」

  话说到一半愕然停止,信顺像是发现了什么,惊愕地望向一旁树梢。

  「怎么了?」她跟着抬头看。

  树梢上,有只乌鸦伫立着。

  是错觉吗?为何他老觉得那只乌鸦在盯着他们瞧呢?准是那天晚上被那少女变乌鸦的一幕给吓的,现在对乌鸦特别敏感。

  「走,咱们换个地方说话。」信顺紧张地拉着她快步离开,往较多人聚集的百花园走去。

  柳必应也被他搞得紧张起来。「有什么不对吗?」

  信顺的话听来荒诞,却又有几分可信,她不认为信顺会骗她,更相信他不是信口开河之人,不由地,她想起仲孙隐来她床前探望的那天晚上,他也是活生生自她眼前消失……

  尽管事后她说服自己那是个梦,可一切仍真实得令她惊疑。

  「若真如你所言,那……他们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是为了什么?」她跟着信顺,好认真地思索这问题。仲孙隐身上感觉并无阴森之气,她不怕他,也相信他不会伤害她。

  「该不会是……为你而来的吧?」凭着莫名的直觉,信顺猜测道。

  「我?」

  怎么可能?在此之前,她和他并不相识啊?

  「因为那天在阎君庙前——」

  信顺的话倏地被一群阻路的人给打断,来人约莫是二十来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城民,一脸敌意,个个杀气腾腾。

  「就是她!」

  为首的其中一名女子指着柳必应,大声喝令,众人蜂拥而上,信顺直觉护她在身后。

  是王家的哥哥姊姊!柳必应认出带头的男女。

  「打死她!打死她!」这群城民像是被蛊惑般集体起哄,团团聚拢进逼,看来似乎是想抓住柳必应。

  「喂!你们干什么?!」信顺大吼,想斥退众人。

  这情况很是古怪,这群人看似愤怒的脸上,似乎有着更深层的恐惧。

  「各位,这个妖女!今天若不除她,将来还不知有多少人会受害呢!」王凤煽动道,因仇恨而显得面目狰狞。

  「你才是妖女吧!在这里妖言惑众!胡说八道!」信顺吼回去。

  「她哥哥见死不救,不知害死了多少人。」他们王家也是受害人之一!「而她——在人死后还不放过对方,成天鬼鬼祟祟烧符作法,为的就是想让死者不得超生,无法到阎王那里告他们柳家一状!」

  「不是的,你们误会了,不是这样的,我没有……」柳必应急急澄清,被这番指控吓坏了,而众人如见妖怪般仇惧的视线似利刃般杀来,更令她惊恐。

  这是怎么回事?怎会有人扭曲她的行为至此?

  她只是同情那些人生病往生,不想他们生前家贫如洗,死后依然穷困潦倒,若真有幽冥世界,她烧纸钱也是希望他们在那里的日子能好过一些。

  「不只如此,各位,那天在阎君庙前的一切你们也都看到了!」王凤再举另一个更有力的例子。

  果然,众人再度骚动。

  「没错!」一旁的王龙也附和姊姊的话。「她还有个同伙,那男的才是真正的妖怪!他根本不是人,是妖!是魔!」

  当日,那一身金缎的男子为了护她,双目竟发出红光,还驱策风动,在无风无雨的日阳之下,以他的妖法卷来强风阵阵,阴寒刺骨,刮得众人睁不开眼,并在眨眼间以比飞还快的身手,带着她在众人眼前迅离消失,这是所有人都见到的事实。

  「对!把那个眼发红光的妖怪也一起抓来!」人群鼓噪。

  内心极度的恐惧引发人类的狂性,怨愤之气如暴风般席卷而来,将柳必应笼罩包围。

  晴空之上,一只头顶金毛的黑色乌鸦,盘旋而飞,躁动不安。

  王凤注意到了,指着上空,激愤道:「看到了吧,正如我所说的,只要有这妖女在的地方,就有那只乌鸦,那可是不祥之物!」这是她近日观察到的,更能佐证她的说法。

  人群里,有人持弹弓攻击乌鸦,一颗石子飞射而上,不偏不倚正中目标。

  那只乌鸦嘎叫一声,在顶上盘旋一圈后,迅速飞离。

  「她养的妖物肯定去通知她的同伙了!大家动作快,抓住她!」

  王凤下令捉拿,众人一拥而上。

  推拉抓挤中,信顺以身护她,力求脱困,反遭众人群起攻击。

  混乱间,有人抓住了柳必应的头发,朝后用力拉扯,她吃痛地大叫,顺着强劲的力道不得不朝后仰起头,王凤见机立刻从袖里抽出一根事先备好的银针,直直插入她的眉心间。

  柳必应尖叫一声,印堂瞬时发黑。

  「必应!」信顺惊骇极了。这群暴民肯定疯了,竟然光天化日下动用私刑。

  见王凤得手成功,群众更加高昂亢奋,人性中某种嗜血本能被唤醒,兽性取代人性,众人抓住柳必应又抓又打,力道之大,非一人之力可抵抗。

  信顺完全被人群挤开,满脸是血,只能眼睁睁看着这群被王家人鼓动利用的愚民们,抓着柳必应朝城外方向离开。

  「救、救命——」信顺大叫想求救兵,无奈百花园内的男男女女全被这突来的骇人骚乱给吓到,个个一脸惊愕地杵在原地,无人出手搭救。

  不行,这样下去,必应会死!

  信顺跌跌撞撞,连滚带爬,朝「钱来客栈」奔去——

  ★★★

  「不好了!不好了!」

  一团黑色飞影直直撞开窗扉,跌落在地,翻滚了两圈后,才狼狈地幻化成人形,手臂上已是鲜血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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