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她不能再待在这个地方了。
当初在电梯裹她是无处可去,但是现在可不一样,只要迈开脚步走出大门,她相信外头永无边际的空间自然会抚平她的恐惧。她必须走到外头去。
一旦有了决定,她立刻摸黑下床,一步步的朝大门方向走去。途中,她因赤脚踢到了墙角而痛呼出声,然而恐惧与颤抖轻而易举的战胜一切,让她连一秒也不愿意浪费的继续朝前迈进。
“拜托,拜托,拜托……”她听到自己不断地喃喃自语。拜托早一点让她碰到房子的大门,好让她逃出这可怕的地方。可是平常只需五秒便能走到的大门,现在的她几乎花了一辈子的时间,却依然触碰不到。
拜托!她求道,感觉两颊早已被不知是泪水或是汗水浸湿。
几乎是过了一世纪这么久,终于,她碰到了大门的把手,并在颤抖的打开门锁后猛然将门推开,冲出了门外。
站在门外正掏着钥匙准备开门进屋的宋靖泽着实被她吓了一大跳。
“怎么了?”借着台北十年难得一见的微弱星光,他瞪了她半晌后皱眉问。
事实上龚臻纱也被他吓了一大跳。僵站在门口中间,她在听到他的声音后终于再也控制不住害怕的扑进他怀中,紧紧地攀附着他。
“臻纱?”宋靖泽的口气中充满了意外与不解,直到感觉到她的颤抖,与滴流在他颈肩处温热的湿意后,这才担心的将她抱紧,以克制的声音问:“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停电。”她抖声回答,抖个不停的身体又向他偎近了一些。
“停电?”宋靖泽有一瞬间反应不过来,不过很快的,他就猜到她一定有过很不好的停电经验。“别怕,”他轻柔的对她说:“有我在,别怕。”
依偎在他胸前,龚臻纱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一个人的恐惧慢慢地远离她。她不再颤抖个不停,脸颊上的泪痕也干涸了,周遭空洞的寂静被他平稳的心跳声所取代,抱着他,她忽然发现自己不愿离开这个温暖的怀抱。可是她怎么行?
“对不起。”轻轻的推开他,她羞红了脸尴尬的喃声说。第一次对停电有了感谢,感谢它让他看不到她通红的脸。
“发生了什么事?”虽然被她推开了自己,宋靖泽却没有完全放开她,他的一只手臂依然稳稳的围在她腰间,而她也没有反对。他沉声的问道,问的当然是引发她怕停电的事因。
“七年多前,有一次停电将我一个人困在黑暗的电梯中三个小时,从此以后我对密闭的空间、电梯和黑暗都存有恐惧感。”她以心有余悸的颤抖声回答他。
“在医院里你不是也有搭电梯吗?”他问,感觉黑暗中的她对他点头。
“嗯,我花了很多时间才克服对电梯的恐惧,才敢搭它。刚开始时,电梯中除非有其它人在我才敢搭,后来慢慢的,我连一个人也没问题了。所以找以为自己早已克服那次意外带来的后遗症,没想到刚刚……”她浑身一颤,再也说不下去。
“别怕,以后我都会陪在你身边知道吗?”宋靖泽拥紧了她一些,保证的对她低语道。
龚臻纱没有回答,却在几秒之后伸手推开他围在她腰部的手,与他拉开些距离。“你晚上不是临时有病患要开刀吗?”她转移话题的问他。心里则为他那句“以后我都会陪在你身边”而心痛着。
他为什么会说出这么一句话?他是真心的吗?他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以及有多残忍吗?明知道是不可能的事却给了她保证,那就好比对一个几乎妥渴死的沙漠旅者指着不远前方粼粼的水光,告诉他绿洲就要到了,就快要有水喝了,可是事实上那片水光却是一片死海,一片盐分高达二十%以上,无任何生物生存得下的咸水湖,更别提拿那些咸水来解渴了。他真的好残忍!
“结束了。”
“一切都没问题吧?”她双手抱臂,勉强以平静的口气问。离开他的温暖,顿时又让她感觉四周冷了起来。
“当然。”他答道,借着微弱的星光注意到她的举动,他皱起眉头问:“你会冷?”
“不……有一点。”她改口道,感觉手上的寒毛开始竖立了起来。
“在这十月天裹?”宋靖泽的眉头又皱紧了些。“走,我们进屋里去,也许进去后你就不会感觉冷了。”不顾她的反对,他再次圈住了她的腰身,将她往漆黑的屋内带去。
屋裹一如之前那般漆黑可怕,然而有他在身边,龚臻纱不再感到颤抖,就连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都慢慢地平息了下来,体温亦不再有下降的感觉。
“有手电筒吗?”
她点点头。
“在哪?”
根据她所说的地方,宋靖泽找到了它,不过当他将开关打开让室内稍微亮了起来后,他却皱起了眉头。
“它快没电了。”龚臻纱轻易的指出让他皱眉的事。
“家里有蜡烛吗?”他点头问,注意到手中的手电筒是充电式的,即使手上有新的电池对它也没有用。
“好象有的样子。”她以不太确定的表情说。
“走。”他说,他们必须在手电筒还有些电的时候找到它们,否则等到光都熄灭后,他们想找东西可就是难上加难了。
寻着她的记忆在客厅与厨房间翻箱倒柜找蜡烛。宋靖泽注意到随着手电筒灯光的暗沉,她寻找蜡烛的动作就愈紊乱。不由自主的,他伸手阻止了她翻找的动作,将她扭向自己并亲吻了她一下。
“别这样,有我在记得吗?”他温柔的安抚她道。
“它要没电了。”连续深呼吸了数次她才压住自己几近歇斯底里的情绪,并微微颤抖的开口说。
“来,我们回房间去。”他点点头,就着微弱的灯光圈着她走向他的房间。
“我试过,可是没办法睡着。”她在他将自己轻推上床时,无助的抗议道,并在感觉他似乎离开她时,尖锐的叫出声。“靖泽!”此时手电筒的灯光早已完全熄灭。
“我只是去把窗户开个缝而已,我没有走。”他迅速的回到她身边,奇准无比的圈住她道。
“我像个白痴对不对?”她静默了一下,有些虚弱的自嘲道。
“不,”他温柔的将唇贴在她额头上,给了她轻轻地一吻安慰道:“每个人都有他的弱点,即使是我也不例外。”
“你害怕什么?”
害怕无法掳获你的心,害怕永远只能这样抱着你却无法爱你,更害怕有朝一日会失去你。宋靖泽无声的在心里回答她,明显的感觉到自己陷人了前所未有的脆弱中。他的弱点竟然是她,没有人会相信的。
“靖泽?”
他收起心绪亲吻了她一下。“你真的想知道我的弱点吗?”他轻快的问:“你要知道弱点是不能轻易给别人知道的,否则哪天反目成仇,那便会成为让你毙命的利器;或者,你已决定要一辈子待在我身边,永远不离不弃,那么我就告诉你。”
“没这么夸张吧?”她忍不住轻笑的抗议道:“照你这么说也许我该去买条链子套在你身上才能保命,你说对不对?”
“啊,你的反应真快,看来我要逃出你的手掌心只有等下辈子了。”
他夸张的语气望惹得她再次失望的笑了起来。龚臻纱心想,这一切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她竟然坐在他怀中任他拥抱,还笑得如此开心,这真的是连作梦都不曾想过会发生的事。
“谢谢你,我想我应该接得过今晚的停电了。”她轻推开他道。
她的再次企图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让宋靖泽在黑暗中瞪起了眼睛,他拥着她的手想都不想的稍微一用力便制止了她。“我猜你下一句话不会是想告诉我,你想一个人回房睡觉应该也不会再有问题吧?”他平静的说,感觉她在他怀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你知道吗?我很尴尬。”她开口说。
“为什么?”他挑眉问。
“因为我们俩的关系。”龚臻纱说,“不应该是这样子的。”
宋靖泽静静地等待她接下来的解释。
“这一场假结婚……”
“这场结婚是真的。”他忍不住说。
“在我认为我们俩的生活不应该为它改变太多,你应该还是你,而我则还是我。”她说,“可是你却硬是住进了我家里。”
“你该知道结了婚的两个人本就应该住在一起,若不住在一起会叫人怀疑的。”
“我知道,所以找才没有非常强硬的不让你住下来。”她的声音中充满了挫折感。
宋靖泽忍不住微笑。
“不应该是这样子的。即使让你住在这里,让你每天接送我上下班,我们俩的关系也不可能会变,你还是你,我还是我,我们是两个独立的个体,除了实质上的利害关系,应该再无任何关系才对,可是我现在竟然在依赖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