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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学不来学姐那股潇洒劲儿,这一点,她很有自知之明。

  感情这东西她玩不起,也从没认真想过,刚踏进社会时只晓得要努力赚钱、存钱,别人不想飞的大长班,她抢着要,Standby被临时抓飞,她最开心,因为飞越多钱越多。爸妈不在了,弟妹们都还在求学阶段,她得扛起责任养家,这几年过得并不轻松,但现在回头去想,似乎也记不得什么辛苦了,倒是有满满的成就感,欣慰得很,因为大弟和妹妹们都争气,懂事又贴心。

  她想,这大概就叫做“饱暖思淫欲”。

  肩上的担子变轻,生活无虞了,家人不用她时时操心,所以她开始想些有的没的,连对男人流口水的事都干得出,不是“思淫欲”是什么?

  驾驶舱本来就不宽敞,三名机头的座位已占据大半空间,这时再挤进两小两大,差不多卡得刚刚好,没多余地方站人了。

  有小孩被安排进来参观,机头们开始默契十足地轮流扮起圣诞老公公,说学逗唱样样来,不是把孩子抱到膝上坐着,就是让孩子们戴上机长帽拍照。

  小姐弟被老老的意大利籍机长马切罗逗得直笑,还被套出不少话,不过,真正负责回答老机长问题的通常不是小姐弟,而是一进驾驶舱就把相机塞给她,然后一直站在她身后的男人。

  “……是吗?这是你们第一次出国,还去了台湾啊!呵呵呵,怎么会去台湾呢?那里没有迪士尼乐园耶!”老机长抓抓男孩的自然卷黑发。

  好几双眼睛同时看向汪美晴……身后负责翻译的男人。

  她没看他,因为空间狭窄,两人只好站得近近的,如果她一转头,面对面贴得太近会有点尴尬。

  离得这么近,近到她都能察觉到身后的热度,烘着她的背部,隐约间像也嗅到他的味道,那气味绝非男士们惯用的古龙水味,更非其他名牌的男士香水,他的气味不花俏,未经修饰,也不太文明,感觉压抑着野性,让她联想到许多东西——树林、火堆、硕大的月、对月嗥叫的动物、穿过树梢的风、繁星点点的苍穹,还有略带腥味的泥香。

  握着刚才从他手中接过的相机,她一边捕捉两个孩子开心的镜头,边听着他将老机长的话用另一种语言说给小姐弟听。

  他的声音其实挺悦耳,声线属于浑厚的那种,有些沙哑,孩子们若是没办法用简单英语表达意思,他会适时替他们补上没说完的话,只是语调有点死沉,少了抑扬顿挫,听不出个人情绪。

  这边,听了小姐弟俩杂乱无章的发言,再听过男人简短扼要的说明之后,老机长表示明白地连连点头。

  “原来你们是应邀去台湾,参加世界原住民传统舞蹈表演啊!”略顿,他歪着头仔细听小女孩说。“噢,你阿公、阿嬷也一块儿去了,他们跳舞唱歌,你和弟弟负责拍鼓、摇铃铛,哈哈,厉害厉害,都出国表演喽!那你喜欢台湾吗?我告诉你喔,我很喜欢台湾,因为有很多好吃的东西,我最爱牛肉面和剉冰,噢,还有鸳鸯锅、宾士锅、天香锅……”

  待在驾驶舱内前后约二十分钟,拜老机长马切罗没话爱找话乱聊之举,汪美晴倒是旁听到不少内幕。

  这两老、两小加一大的五人原本是随团出来表演,一团二十八人,包括两名翻译人士,阿夫兰先生是其中一名随团翻译。

  既然是参加原住民传统舞蹈表演,他们跳的当然是因纽特人特有的舞蹈,演奏的几件乐器也是千里迢迢从格陵兰随团运过来,结果两天的表演刚结束,老爷爷状况就不太对劲,八成水土不服,吃坏肚子了,竟闹到送急诊,还被医生要求必须住院观察。然而,表演团即将离开台湾,最后是阿夫兰先生陪他们留下,打理后续事宜。三天前,老爷爷才康复出院。

  此时,老机长不知又问了什么,小姐姐腼腆笑,晶晶亮眼崇拜地望过来。

  “鲁特会中文,我们在台湾很好,没有饿到。”

  鲁特?

  ……中文?

  女孩儿带强调的英语说得细细软软,汪美晴听着、听着,明明听进她的话了,一时间却没想通,直到那话音在她脑中转过两圈后,她才恍然大悟,小嘴圆张,忍不住车转回身。

  “你会说中文?!”而且名字叫“鲁特”!

  针对这个问题,男人没搭腔。

  他好高,尤其杵在低窄的驾驶舱内。

  他像是高到没办法挺直身背,拍一抬头就会撞到上方。

  此时,他居高临下俯视她,眼神很深,鼻翼略动,下颚绷得有点紧,两片唇瓣冷淡抿着,但抿出来的线条……好、好性格……

  这是个适合接吻的绝佳角度,这角度,完美到足够拿满分。

  微微仰头,汪美晴瞬间屏住呼吸,双眸瞠得更圆。

  热浪在她体内造反,但明明很热,鸡皮疙瘩却又冒出来。

  她发誓,绝对不是故意盯着他的嘴看,而是视线很自然而然就停在那里。

  “咳、咳……”不知三个机头中的哪一位发出假咳,故意清清喉咙。

  汪美晴蓦然回过神,见大大小小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老机长马切罗还一脸好奇,笑得两眼眯眯,眼角笑纹有够多。

  她真是……真是一世英名全毁啊!

  这个名字又有美丽又是晴天的女人真对他有好感。鲁特感到困惑。

  靠近他时,她皮肤上的香味不自觉会变浓,女性香气除了薰衣草香外,还有某种他无法精准形容的东西,他联想到的是沾上鲜奶油的鲜莓,刚出炉的菠萝面包,甚至是黑麦啤酒上那厚厚一层的新鲜气泡,都是让人心生愉悦的丰美滋味……然后,包围着她的那层空气掀起波动,它确实动着,却静静动着,他无法忽视,那无形的电尽管流动缓慢,却滋滋作响,有些影响到他。

  他不喜欢受到干扰。

  他也不明白她对他的好感究竟从何而来。

  女人是很莫名其妙的生物,很难懂、很邪恶,长得好看的更需要提防,他吃过苦头也学到教训,因此他再也、再也不想和任何女人沾染上,特别是那些毫无因由、主动对他示好的女人!

  “谢谢。”

  他低沉吐了一句后,径自拿过她手里的数位相机关上电源,好像没注意到她刚才小出糗的样子。紧接着,他又对小姐弟说了一句因纽特语,大概是告诉孩子们该回座位了,就见姐弟俩听话地挨近他。

  离开驾驶舱之前,两个孩子很认真地向三名机长和她道了谢,老机长马切罗把包包里的小熊软糖分成两小袋送给孩子,副机长也送小姐弟俩一人一个小小的飞机胸针。

  汪美晴领着他们走出驾驶舱,心口还在发热,像有什么悬在那里。

  她喉咙堵堵的,欲言又止,脑中思绪紊乱。

  她拼命想,吃力地想。

  到底在乱些什么,能不能搅出一点头绪?

  走在前面的她突然脚步一顿,车转回身。

  他们所在的位置是一号门边,刚巧介在驾驶舱、头等舱厨房和机舱之间,此时机舱内灯光昏暗,厨房又以布幔隔住,飞机引擎声轰轰响,她和她中间还杵着两个孩子,她却忍不住问,用中文问——

  “你可以……给我你的联络方式吗?”

  对。就是这个。

  让她悬在心上的事,就是这个。

  如果没要到联络他的方法,那么等飞机降落目的地之后,两人各走各的路,她要想再见他恐怕不容易。

  男人表情明显一愣,眼神怪异。

  他肯定认为她在发花痴,或许也以为她常在机上钓男人,她知道这种“直接索讨”的方式很不高明,但……哎哟哎哟!她就是不晓得该怎么拐弯抹角又手段漂亮地讨到想要的东西嘛!

  学姐说过,女生只要大胆出击,成功率逼近百分百,正所谓“女追男,隔层纱”。但,这个理论现在套用在她身上,真的要踢大铁板了……

  小姐弟虽然听不懂她问什么,两张小脸却都仰得高高的,好奇地盯着她。

  怎么办?

  汪美晴呼吸略急,竟笑了,专业的优雅神态出现大瑕疵,她笑得有些紧张、有些神经质,两手还在胸前无意识地挥了挥。

  “哈哈、哈哈,我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啦,真的!”假的。上帝原谅她,其实她的意图非常不轨。“我只是想说……那个‘十年修得同船渡’,有缘在机上人士,干脆就认识深一些……”是说,整架飞机的人都“同船渡”了,她为什么不去要其他人的联络方式?啊啊啊……就说她对他意图不轨嘛!“所以觉得……嘿……大家能不能做个朋友……”朋友也是有分级制度啊,或许,他可以是那种“Fuckbuddy”再加“Soulmate”的合体。

  因脑中大胆的想法而脸红,她直视他,乱挥的手不自觉合握。

  深吸一口气,她鼓起勇气再问:“你有即时通、MSN或SKYPE吗?我每次飞外站都会带着小笔电,可以时常和你联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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