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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鲁特为自己倒了咖啡,转身,他最不想见到那个人已走进交谊厅。

  “我们必须谈一谈。”罗莹双手盘在胸前。

  “这里是员工的地方,请你离开。”他冷冷地说。

  “好,我在门外等你。你可以慢慢喝你的咖啡,喝完了,我们找地方再谈。”

  鲁特发火地眯起眼,瞪了她好几秒。“有什么话快说!”放下咖啡,以免火爆到捏破杯子。

  罗莹看了老萨德一眼。“我希望私下谈。”

  “有话现在说清楚,说完了就滚,别再来烦我!”

  此时,小交谊厅外有两三名员工在那里探头探脑,米玛婆婆也过来了,神情有些不安。

  至于汪美晴,她是跟在罗莹身后上楼,但她没进交谊厅,而是在外面门边的长沙发上坐下来,疤脸走过来,似乎感觉到她心情低落,白蓬蓬的狗头搁在她膝上,张着眼很无辜地看着她。

  “姊姊没事。我很好。”汪美晴搔揉着它的毛,对它笑,低柔地说:“你肚肚上被熊爪扒开的伤口都结痂喽!真好,你没事,真好。还有啊……多娜这两天带孩子们找爸爸去,小琴和穆穆不在这里,就看不到大人们争吵,真好,对不对?”突然鼻头发酸,很莫名其妙,就是有股想哭的冲动,她搂着大狗深深呼吸,不想失态。

  疤脸低鸣一声,在她怀里摩挲。

  小交谊厅内,带火药味的谈话继续着——

  “你来这里究竟想要什么?”鲁特很不耐烦。

  挺直身,罗莹抿了抿嘴,终于出声。“我决定回台湾定居了。”

  鲁特先是一怔,阴沉的表情未变。“你高兴住哪里就去住,跟我无关!”

  “我打算把哥本哈根市的公寓和两家艺廊转到你名下。”

  “你……”他怒瞪她,声量压抑不住地扬高。“我不需要那些鬼东西!特别是你的东西,我不需要!”

  希望他很好,心里的结都能解……

  门外,汪美晴记起下午许的那个愿望。

  希望我很好,能一直有爱他的勇气……

  揉揉疤脸的头,她鼓起勇气,起身,轻悄悄走进交谊厅里。

  鲁特看到她,目光危险地湛动,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没出声,只是两边的太阳穴冲跳,整张脸绷得死紧。

  汪美晴以为会听到他冲着她吼,叫她滚,毕竟在场除了当事人外,只有她听得懂中文,但他没有。

  他像是默许她留下了了,虽然相当不爽,可是没赶她走。

  光是如此,汪美晴就觉得下午在墓地那里心中所受的伤,像也轻了些。

  微抿着唇瓣,抿出一抹往上翘的淡弧,她静静地凝望他、

  罗莹没留意她,或许也不在意她的出现。她只是看着鲁特,呼吸略急,她试图控制,但开口说话时,声音仍不太稳。

  “我来到这里,就是想亲口跟你说这些事……等我回去后,我会让律师接手这一切,你不会再看到我。我只是希望……那是我和姊姊的艺廊,我希望能给你。”

  “这有什么意义?”他握紧拳头。“你以为这么做就能弥补那时的事吗?”

  罗莹优雅的五官有些扭曲。

  她双手盘于胸前的姿势变成环抱,抱住自己,畏冷般摩挲着手臂,突然说:“……我来……其实还想看看姊姊和……和姊夫……我要回台湾了,不会再回到这里,我想看看他们,和他们说些话……”

  鲁特冷笑,眼神痛苦。“有什么好说,我妈不会原谅你的。”

  罗莹猛地打了一个寒颤,死死地看向他。

  她死瞪着他好几秒,嘴唇努力要吐出声音。

  她像在斟酌,忽然出声——

  “……是你杀了他们,不是我。”她说得很慢,很轻。

  当她发现那些话在男人脸上所造成的效果后,她内心生出某种快感,仿佛错不在她身上,她说得很对,她将自己保护住。

  “不是我害的,鲁特。他们会死,都是因为你……你诅咒他们,你让他们出意外,你为了一个女人害死自己的父母。你说,你永远也不要再见到他们,你用古老的因纽特语对他们这么喊,那是个咒,果然如你所愿,不是吗?他们死了……”说着,她蓦地笑出声,像也流着泪。

  汪美晴震慑地看着这一切。

  鲁特此时的表情是她从未见过的。

  冷漠,完全漠然。

  眼底没有一丁点光芒,完全的空洞。

  仿佛,灵魂整个抽离了,不在那具身躯里,用强大的疏离感裹着难以承受的痛苦,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地方,他满身是伤,鲜血淋漓,无法呼吸。

  “不要再谈了!”话就这么冲出来,听到声音,汪美晴才意识到是自己开的口。她完全没有资格插手,她完全是个局外人,她知道的,但……心很痛啊!看他们这样,看他这样,心很痛……

  “汪小姐,你不敢听吗?”

  罗莹终于转向她,脸色苍白,嘴角勾扬,眼中都是泪。

  “你必须听的。你喜欢的这个男人可是因纽特族的巫人之后呢!他有一语成谶的本事,好的不灵坏的灵,杀人不沾血,你说神不神?”

  “你不要再说了!”

  “你知道阿雷莎吧?你问她,问他阿雷莎哪里去了?那女人也没有好下场……都没有好下场……”

  气氛紧张。

  老萨德不知何时放下烟嘴了,外面张望的人个个面露忧色,尤其是米玛婆婆。汪美晴脑中迅速晃过某个画面……她记起来了,当时在飞机上,鲁特揪住“奥克先生”时,两位老人家的表情和眼神跟现在一模一样,充满忧惧。

  想也没想,她靠过去一把抓住鲁特的手,很用力地握住。

  那种灵魂往底下坠跌的恐怖失衡感冲击着她,肉体像被倒勾到铁刺上,血液滴滴答答地流,漫出双眼,渗出双耳,他张嘴想呼吸,想求得一点点珍贵的氧气,但血从喉咙中涌出……必须退开,退到最最深处,在那里,他可以重新得到力量,可以掌控心智,可以假装自己很强悍,不曾自责受伤。

  然而,那个安全的地方究竟在哪里?

  为何消失?

  他又惊又恐,游走在失控边缘,过往的阴影漫天罩来,他无法呼吸。

  然后,那只女性的柔荑紧紧抓住他。

  他猛地一震,回到现实。

  他全身都是冷汗,被她握住的手掌却热得发烫。

  “鲁特,你还好吗?”

  那张软唇低哑问着,他看到她眉眸间的忧心和关怀,在那样的注视下,一种近乎自惭形秽的愤怒盘踞在胸中。

  她为什么不怕他?她怎么可以不怕他?!

  每个知道他秘密的人,都该惧怕他!

  他环视众人,脸上非常难看,目光阴沉冷厉,最后定在罗莹情绪崩溃的脸上。

  “过了今晚,你就走,别再回来,我不想再看到你。”说完,他举步就走,手还被握住,她看也不看汪美晴一眼,振臂甩开她的小手。

  “你说因纽特语啊!为什么不对我说?你对我说啊!”罗莹对着他离去的背影歇斯底里地哭喊。“……只是爱上了,就是爱上了,有什么办法?我不想对不起姊姊,我不想啊!可是有什么办法……为什么不连我一起诅咒……”

  鲁特走过之外,大家很自动地往两边让开。

  他身上的气息太凶猛,太冷酷,连米玛婆婆都只能叹气摇头,老人家走进来照顾严重失态的女房客。

  有人在这时拍拍汪美晴的肩膀,把发怔的她唤回来。

  转头一看,是老萨德。

  老萨德没说话,只对她指了指门口,又轻推她的背。

  去找他。

  老人细小的眼睛深深地看她,带着鼓舞和温暖。

  他需要你。

  别怕。

  “我没有怕。”她心里会受伤,因他的疏离,但勇气一直都在,她想爱他。

  对老萨德扯唇一笑,她再次鼓起勇气,去那个男人身边。

  第9章(1)

  关于罗莹说的那些事,汪美晴仍一头雾水。

  有听,但没有很懂。

  什么巫人之后?因纽特语的咒语?还有他们几个的爱恨牵扯……这中间的纠葛似乎也只有鲁特能替她解开,前提是,必须要他愿意告诉她。

  出了员工小交谊厅,找寻他的身影,她最后停在自己的房门前。

  “他在里面是吗?”低头轻声问着大狗。

  疤脸晃了两下尾巴,翘着三角耳,黑黝湿润的圆鼻子顶了顶她的手背。

  汪美晴拍拍它,跟着转动门把,很庆幸里面没有上锁。

  晚间九点多的北极秋空,百叶窗外的天空是一种忧郁的灰蓝色调,那男人坐在床边,手肘搁在大腿上,双掌抱住头。

  跟进房间里的大狗走到男人身侧,挨近想讨些关爱眼光,可惜没有受到主人的青睐,它低鸣了声,然后乖乖在一旁趴下来。

  汪美晴在门边站了一会儿。

  她走到他面前,没有挨着他身侧坐下,而是直接跪坐在地毯上。

  悄悄深呼吸,将紧张感吐出体外,她再一次握住他的大手,只是这次没有紧握,就轻轻覆着他的手背,绵软手心贴触他的皮肤。

  终于,他抬起头,几绺黑发垂到身前,那张笼罩在幽暗中的面庞有几分不真实,仿佛与某种看不到,无法触碰的黑色力量拉扯,已筋疲力尽,无力再战,眼中失去清明,失去方向,渐趋狂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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