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间忽然传来一阵馨香,楚天凛眉头微拧,用乾涩粗哑的嗓音道:「再远一点,离我十步以上!」
该死!他都伤风鼻塞得这般严重了,竟还嗅得到周紫芯身上独特的香气?是怎样
听见他的斥喝,周紫蕊抿着唇,乖顺的又退离到他十步之外,远远看着他的背影。
她惹到他了吗?
想了好一会儿,印象中应该是没犯到他,只除了昨夜那段她怎么也想不起来的记忆。
只记得昨夜她趁楚天凛熟睡之后,跑到他说的热泉净身。
她从未这么多天没沐浴,又加上前阵子下大雨,身上都是乾黏的汗渍与污泥,脏得让她无法忍受,好不容易挨到一处有热泉的地方,她自然不能放过,可谁知才洗到一半,她突然感到头昏、胸口剧痛,整个人滑入水中,接着她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一早,她睡醒时,却发现自己已回到夜宿的地方,好端端的躺在原本的位置,连衣着都十分完好,她本以为是自己睡糊涂了,连昨夜怎么回来的都不晓得,直到她发现,她身上腰带的绑法不太对,似乎不是自个绑的——
柳眉轻拢,她困惑的瞟向走在前方的楚天凛,正好他也回首看她,但才刚对上他墨黑的双瞳,他便马上撇开脸,来不及看见他是什么表情,只见他颊上似有淡淡的红晕。
楚天凛的反应,让她更不解了,直觉事情似乎有些古怪。
她——是不是忘了什么重要的事了?
第2章(1)
愈往南行,气候也愈来愈暖和,花草开得繁茂,色彩缤纷灿烂,就连路上行人的衣着都是那样的鲜艳亮丽。
今儿个一早,楚天凛和周紫芯终于出了那座不知名的山头,来到江苏扬州。
扬州是当朝南北粮、草、盐、钱、铁之运输重点及与异国交流的重要港口,因此侨居此地的异国人颇多,其中又以大食人、波斯人为首,几乎走个五、六步就能遇上个奇装异服的波斯人。
这儿的摊贩摆卖的杂货多是由异国引进,琳琅满目的琉璃制品、犀牛角、乳香、琥珀、玛瑙和雕饰华丽的金银器皿,还有女子用的胭脂水粉、发钗簪花,那上头稀奇的绘案让周紫芯瞧得目不转睛,许多次还差点跟丢了楚天凛。
「你可听见我说什么?」不悦的嗓音不知是第几次响起。
猛一回神,周紫芯收回贪恋的视线,看向楚天凛沉下的面容,小脸微红,「抱歉,我刚刚没听仔细,可否麻烦再说一次?」
是压根没在听吧!他无奈的扯动唇角,伸指比着客栈外的马车,「瞧见没?马车在那儿!用完午膳,你上你的车、我走我的路,咱们就此分道扬镳。」
这一回她可听仔细了,面容一正就说:「紫芯说过要跟随主子,不论主子上哪儿,紫芯便会跟到哪儿,绝不离开主子身边。」
早料到她会说出这番话,楚天凛也不跟她争辩,只是淡淡的问:「我上哪你便跟到哪?不论何地?」
他就不信这固执的女人真能说到做到!
「是。」她坚定的点头。
「好。」他起身走向候在客栈外的马夫,说了几句话,一回头,就见周紫芯活像是怕被抛弃般的紧跟在后,害他险险撞上她。
她一近身,那阵馨香便再次袭来,钻鼻入肺,直达他心房,让他心跳顿时快了两拍。
楚天凛往后一跳,拉开和她太过接近的距离,粗声说:「不是说了要你离我远一点?听清楚,要跟着我就不准太接近我,否则现在就赶你回繁城去!」
他的失常已到了连自己都十分不解的诡异地步。
周紫芯明明衣着完整,他脑海里却是她的衣物尽褪,全身赤裸的立在月光下,明明她是在说话,他却感觉那一张一阖的小嘴像在邀请自己上前品尝,回味那夜的甜美。
这还不止,他甚至光是闻到她身上的香气,便会心跳急促、呼吸紊乱,那症状就像是中了他研制的催情药「迷情毒」一样,种种反应让他匪夷所思到了极点。
苦思不着答案,他只好离周紫芯远远的,杜绝她的气息靠近,好还他一颗清醒的脑袋。
像是习惯了他这阵子突如其来的大喝,周紫芯默默的跟着他回到方才用膳的桌前,端起碗筷用膳。
看着她像小媳妇般,被他斥骂也不回一句,心底那股愧疚感又扬起,楚天凛正想张口说些什么时,旁边突然走来一名身形福泰的男子。
「姑娘,」陈大富那张肥脸堆着笑,绿豆般大的眼睛贪婪的紧盯着周紫芯,「我见这位公子爷由方才就一直赶你,还对你如此凶恶,你却吭都不吭一声,是不是遇上什么困难?这儿的县令是我爹,你要是遇上麻烦,和我说一声,我为你出头!」
打从这娇滴滴的美人儿踏进客栈,他整个人的魂都给勾了去,被迷得连饭都忘了吃,这女人比他家里那八个小妾还美——不!该说连扬州第一青楼「飘香楼」的花魁苏凤仙都还逊色她几分,这样的美人儿有幸遇上,当然得想法子将她弄到手!
美眸斜睨了这突然冒出的陈大富一眼,周紫芯淡声道:「谢谢大爷的好意,但你误会了,这位是我主子,他赶我、凶我都无妨,不需谁来为我出头。」
说罢,她不再多语的低头用餐,也因此没看见楚天凛那复杂的神色。
他真不知该说周紫芯是逆来顺受,还是冥顽不灵?
她一路上对他的恶言相向毫不介意,他本就感到愧疚,现下又听她这么说,他的胸口更烦闷了!
「主子?」陈大富眼睛一亮,鄙夷的瞪了楚天凛一眼,「这年头恶主当道!像你这样要人呵护、疼惜的柔弱女子怎会沦落为婢?还让人如此辱骂?这样的主子不要也罢!」
这时,他由怀中掏出一叠银票压在桌上,施恩的说:「我为这位姑娘赎身,你当初用多少钱买她为婢,我就再出十倍价钱!」
这样的绝色当奴婢实在太浪费!他要买下她,让她成为他陈大富第九个小妾——不!不对,以她这番姿色,当妾太委屈,他回去马上休了家里那尊,迎她为妻。
周紫芯柳眉微拢,正想说自己并非卖身为婢,楚天凛却早一步开了口。
「赎身?」他俊眉微挑,唇角勾笑,抬起那低垂而让人看不清的脸庞,爽快的说:「当然可以!」
他那阴柔俊美的面容,顿时让陈大富及身后两名保镳看傻了眼,然而他的话却让周紫芯俏脸一沉,抓箸的小手握得死紧。
双臂环胸,笑得无害的又说:「一千万两黄金。」
陈大富回过神,一脸不解。「什、什么?」
「我当初买这丫头的价钱。」他敛起笑,变得面无表情,「只要你出得起一千万两黄金的十倍价钱,这丫头随时能跟你走!」
此话一出,客栈里所有人无不譁然,窃窃讨论这一千万两黄金是多么大的一笔钱,更多的是私下耻笑陈大富,等着看他会如何反应。
「一、一千万两黄金」肥脸乍青乍白,最后气得他破口大骂,「你抢钱呀花魁苏凤仙的初夜也不过叫价一万两黄金,现在不过是买个奴婢,你竟喊价一千万两黄金?我看你根本是在耍人!」
「耍你又如何?」楚天凛冷笑,「我从没说要卖奴婢,话是你说的、出十倍价码是由你开的!既然付不起就别打肿脸充胖子——」一顿,他看了眼陈大富那张油腻的脸,又嗤笑说:「看来你的胖,还真不是虚有其表!」
这番话让围观的民众再也忍不住哄堂大笑。
「你、你这—」陈大富气得说不出话来,对着保镳大喊,「你们两个,给我狠狠的教训他!」
他喊完,保镳却毫无动静,让他不悦的回头,对着动也不动的两人怒骂,「还站着做什么我花钱请你们来可不是要你们吃闲饭!快给我揍扁他!」
其中一名保镳满头大汗,正用双手使劲拔自己的腿,「少爷!不是咱们不动,而是不知怎么搞的,我们的腿突然像有千斤重,抬也抬不起,动弹不得呀!」
「哪有这种事」
「是真的!我的腿重得没法子移动半步——」另一名保镳说得欲哭无泪。
「伙计,结帐!」抿抿唇,楚天凛唤来看傻眼的店小二。
结完帐,他拎起包袱,和早已准备妥当的周紫芯绕过陈大富一行人,往门外走去。
见他俩旁若无人的走出客栈,陈大富扔下两名保镳追了出去,鲁莽的探手抓住楚天凛的肩。「别走!敢得罪本少爷,我要让你吃不完兜着—啊啊啊—」
话还没说完,就被瞬间由他眼前掠到身旁的楚天凛吓了一跳,然而让他惊叫出声的,是自己原本攀在楚天凛肩上的手,突然像是麻花般卷了起来,不断发出骨头变形的喀喀响,让他痛得冷汗直冒、频频哀叫。
「我的手!啊啊啊—我的手怎么会变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