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二娘没好气的推了推丈夫,“你自己看!你之前那个短命女人生的女儿要回来讨饭呢!”
那男人静静地看了迎春一眼,然后摇了摇头,“家里没你能吃的饭了,你的弟弟们正在大,正是能吃能喝的时候,家里已经快没饭吃了,你还是哪里来的哪里去吧。”
迎春之前被卖到米家庄时来不及与爹拜别,没想到再见面只得了这样的一句话。
“爹……”她低唤了声,垂目拭泪。
刘二娘可没有兴趣看她在这里哭哭啼啼,拿着扫帚就要挥过去,幸好及时被米长存挡下。
“你这是做什么?”
“你又是什么人?我赶走来吃白饭的,你有什么意见?”
米长存从来没想过迎春竟是生活在这样的家中,难怪她会说他的爹娘给了她真正的家人感情。
这一刻,他不知该说自己是震惊还是心疼了。
迎春往后退了退,然后突然的跪地拜下。
“嗟!不要以为跪了我们就会有饭可吃。”刘二娘还是恶声恶气的说着。
“不管如何,爹和娘毕竟还是给了我一口饭养我长大,迎春在这里叩头了。”
迎春眼眶含泪,静静地叩了三个头之后起身,“爹、娘,今后,女儿和你们的缘分就到这里了。”
那个中年男人没有说话,眼底只有忽视和漠不关心,至于刘二娘,则是不屑地看着她,然后急促的说:“说完了没说完就快走,真是一堆废话!”
迎春拉着米长存的手,轻声地说:“我们走吧。”
两人静静地走出了村子外,那三株柳树还是一样伫立在村口,只是迎春或许再也没有机会回来这个村子里了。
米长存紧紧握着她的手,安慰着她,“别难过了,每人的缘分不同,或许你只是和他们无缘而已。”
“我知道,我今日带夫君来这一趟,只是想让你明白,不是我无情,而是有时候他们不想要我们之间有情。
后娘的性子最会贪便宜,我这样的姿色卖到你家做妾都能有数十两的银子,若她知道我即将成为你的正妻,就是搬了米家的家财都可能,假若真是那样,就是我最不愿看到的。”
“我明白,你是不愿自己成为他们需索无度的借口,是吗?”米长存明白她的顾虑,眼中有着温柔的深情。
迎春再也忍不住泪水,那是一种挥别过去的感伤,她只能拿着帕子不断的拭泪。
“我知道,你其实心里还是记挂着他们的。这样吧,我让米仓到时送给你的家人一笔足够他们养大你弟弟们的银两,不太多也不太少,就说是你离府之后给的赏赐,因为你没拿就送到你家去了,这样可好?相信他们有了这些银两,日子会轻松一点,也算是你默默的尽了孝心了。”
迎春点点头,嘴角微微上扬满足的叹了口气,“夫君,我何其有幸,可以遇见了你?”
米长存搂紧了她,同样低喃,“我也是,何其有幸能够有了你。”
夕阳斜落,两人穿着或许不会再穿上的布衣,手牵着手在田埂路上,同样欢喜遇见了彼此,遇见了这世上最值得爱的人。
第10章(2)
大清早,米家庄便挂灯纳客,一片喜气洋洋。
随着一长串的鞭炮炸响和锣鼓唢呐的吹打声,米长存带着满足的笑容,穿着一身红衣,骑着马从家里出发,一路来到了米家的别院里。
别院里,迎春同样穿着一身大红嫁衣,盖着喜帕,一脸娇羞的让媒人牵着她的手往外走。
这对新人早已是夫妻,但上次的婚礼少了这些程序,似乎也感觉不到那份喜庆,今天他们将所有的风俗全落实了,米长存心中才真正有了娶妻的感觉。
牵着新娘入轿,然后又是一路敲锣打鼓的回到米家大宅,红红的火炉炭盆早已放在门口,米长存牵着迎春的右手,媒人搀着她的左手,带她慢慢的跨过火盆,正是的跨进米家的大门。
那一刻,迎春几乎感动得快要落泪。
她不再只是那个由一顶小轿抬入米家的冲喜妾,而是他明媒正娶的妻。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交拜,送入洞房——”
媒人高声喊着吉祥话,新人在一堆女眷的簇拥下进了新房,新床上的喜被依旧被洒满了桂圆红枣之类的果子,但这一次等着迎春的不再是一片的寂静。
“新郎挑帕子喽!”当迎春的红色喜帕被轻轻的挑起,她看见了穿着红色喜服,一脸温柔的米长存。
两人相视而笑,似有许多话尽在不言中。
只是按照习俗挑了喜帕之后,还有结发喝交杯酒等的礼数要走,所以不等两人真的开口说些什么,旁人又是一阵忙乱,接着新郎被赶了出去敬酒,新娘则是重新梳妆打扮,等待夜晚的来临。
等到窗外漫天的星辰,两人才终于可以坐在床上好好的说句话。
“迎春,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妻了,我唯一的妻。”米长存搂着她,在她耳边低语。
迎春愣了下,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夫君?”
这是真的吗?他说了只要她这样的话吗?
男人三妻四妾是很平常的事情,就连她也认命的想着若是以后他想纳妾,那她即使心痛也会答应……但是他说她是他唯一的妻?
米长存轻叹了口气,双眼定定的望着她,“你到别院待嫁的时候,我一个人在流云院里,一整天都觉得心中空荡荡的。原来我以为只是少了个人的缘故,但是后来我才发现,不只是少了个人,重点是,少的那个人是你。
况且,我之前病得下不了床的时候,你都能不离不弃的照顾我守着我,我为什么不能许下一生一世的诺言呢?”
迎春眼眶含泪,感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夫君……”
她何其有幸,可以得到良人这样的许诺?
米长存揉了揉她的发,紧紧的抱着她,“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唯一的妻子,我今生只愿与你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数月后。
米家庄里一阵兵荒马乱,为的是那少夫人生产已经迈入第二天。
这一天一夜里,不只少夫人在产房里叫得声嘶力竭,少爷也在门外不吃不喝的守了一天一夜,米家上下都无法平静。
几个产婆不停的进进出出,帕子都是白的进去红的出来,热水烧过一盆又一盆,可是这小少爷还是小小姐就是不出来。
时间愈久,少爷的脸色就愈难看,老爷和夫人一个拼命在佛堂念经,一个则是在厅堂里走来走去不知该做什么好,一干下人也都等得心慌意乱。
“啊——痛!好痛!痛啊——”
少夫人阵阵的喊声让少爷顺手又劈了一张椅子,米仓在旁边指挥着下人连忙把那椅子的碎片扫走,要人再换一张新的上来。
“夫君……夫君……啊——”
一阵喊叫后,又是一盆血红的血水送了出来,这时候任谁都不敢站到少爷的面前,他那阴沉的脸色,只怕连钟馗都给比了下去。
突然屋子里一声高亢的惨叫声响起,让所有的人全都因为惊吓而站了起来,目不转睛的盯着产房看。
就在那声惨叫后,产房内静悄悄的再没有丝毫声响,过了许久,几乎让米长存觉得已经等了数十寒暑那么久,产房里终于传出娃儿嘹亮的哭声,大伙儿高兴地欢呼起来。
米长存虽松了口气,但仍寒着脸等着产婆出来。
似乎又过了许久,产婆才终于喜孜孜的抱着一个红皱皱的小娃儿走了出来,“恭喜米少爷,少夫人为您生了一个千金。”
但接着没多久,第二个产婆又一样喜孜孜的跑了出来,手上也抱着一个一样丑的娃儿,“恭喜米少爷,少夫人又生了一个小少爷。”
两……两个?
米长存看着两个产婆手上抱着的孩子,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少爷?少爷!这可是件大喜事啊!”青禾首先反应过来,连忙惊呼着。
“快!快派人去跟老爷还有夫人说,少夫人生了双生子、龙凤胎啊!”随之而来的是所有人一阵兵荒马乱,米长存怔愣之后,连忙激动的拉过一个端着盆子的产婆,“少夫人呢?少夫人怎么样了?”
“少夫人没事了,就是没了力气,现在正休息着呢。”产婆笑眯眯的说着。
米长存顾不得两个孩子,一个转身就往内冲,那个产婆拦阻不及,只能在后面喊着,“米少爷,男人进产房不吉利啊……”
米长存哪里管得了那么多,他只知道经过了一天一夜的折磨之后,他一定要看到迎春平平安安的才行。
产房里头充满了血腥味,但那对米长存一点影响都没有,他直扑床边,看着妻子一脸的苍白还有满头的汗水,心疼的喊着她的名字,“迎春……”
迎春全身无力的躺在床上,才刚闭上眼没多久似乎就听见了丈夫的呼唤声,她强撑着力气睁开眼,朝他露出一抹笑,“夫君……我替你生了两个孩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