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天行不发一语,默然起身,又使上轻功跃上树头,迅速穿梭在树林之中,不过眨眼间,身影便已消失无踪。
张着嘴,严喜乐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对着他离去的方向大喊,「喂!厉天行?我还没说完呢!」
她跳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的追了过去,可惜她那圆润身子不过才跑了几步,便已不听使唤的赖在树干旁动也不动。
喘着气,她气恼的大喊,「可恶!姓厉的,你这个讨人厌的家伙!最好都别回来了,明儿个我就带着你所有家当和小杰他们一块回怒风堡!到时候你就别哭着来求—」
远处突然传来一声狼嚎,吓得她连忙捂住了嘴,惊慌的四周瞟看,接着抬起腿小心翼翼的后退一步,再一步,最后乾脆拉起裙摆,转身飞也似的逃命去。
「哇呀!别来吃我,我肉虽多但不好吃的……哎哟!」
黑暗里,一双闪着幽光的瞳眸静静的观看这一切,在看见挣扎爬起的人儿时,眼中闪过一抹复杂难解的光芒,向来紧抿的薄唇,破天荒的扬起温柔的弧度。
「胆小的家伙……」
翌日清晨,东方渐白。
灰蒙天色透着一丝澄黄,微弱晨光穿射腐朽的木门,照着坐在乾草堆上的一大两小。三人有志一同的扬着脸蛋,盯着前方兀自整理行囊的男人,脸上写着浓浓的期盼与渴望。
背后射来的六道乞求目光搞得厉天行剑眉紧拧,不得不旋过身看向宛如三只无辜小狗的三人。
「你坐着干么?还不来整理行囊!」他真搞不懂,究竟谁才是主子。
扁着嘴,严喜乐心不甘情不愿的起身,将厉天行前一天装满的水袋一一搬上马车。
一旁的周牧杰与周媛媛见状,连忙跟着爬起身,帮忙将水果与乾粮放上马车,动作勤快得就像是怕被抛弃的小孩。
而他们也正是要被抛下了。
「住手。」厉天行冷声一喝。
三人皆停下手边动作,再次用楚楚可怜的眼神看着他。
他冷冷看着三人,好半晌才道:「你们两个不准动。」说着,利眸扫向一旁的严喜乐,「你,继续!」
听见他的话,周牧杰双眸一黯,忍着伤口的痛将妹妹默默牵到一旁。
还是不行吗?他们真的不能和他们一块走吗……
终于,所有水粮皆放妥,就连严喜乐也在厉天行的冷眼威迫下上了马车。
她探出车窗,双眸泛红,泪眼汪汪的看着站在破庙里的周家兄妹,圆脸满是不舍,又无可奈何。
跃上驾马座,厉天行手执马鞭,轻叹口气,沉嗓终究扬起,「上车。」
强忍着泪水,严喜乐哽咽着,回话,「我、我已经上车了……」
青筋微跳,他耐住性子又说:「上车。」
「就说人家已经上车了嘛!」吸吸鼻子,她转头赏了他一记大白眼。
厉天行旋过身,回她一记狠瞪,接着看向杵在原地的周家兄妹,口气很差的低咆,「别让我说第三次。」
「嗄」后知后觉的严喜乐这才搞懂他是在唤周牧杰与周媛媛,双眸一亮,欣喜的大喊,「太好了!小杰你们快点上马车,主子他答应带你们上路了,快点!快上来!」
周牧杰不敢相信的看着一脸冷酷的男人,没想到他会改变主意。
心急的严喜乐见不得他们俩傻傻愣在原地,连忙跳下马车,一手拉一个将他们给带上。
不管厉天行是心血来潮或良心发现,她都得把握这难得的机会,省得他下一刻又翻脸不认帐。
一上马车,她便欣喜的道谢不停,「谢谢!我就知道你是个好人,我之前真是看错你了!」
这件事更笃定严喜乐的猜测。这看似难以捉摸的新主子,或许不像她所见的冷漠无情,虽然求情半天,但他最终还是答应了,这就代表厉天行并非她所想的这般坏,他也有心肠柔软的一面。
「好人?」驾着马车,他嗤之以鼻,当场浇了她一桶冷水,「你没看错,我并不是好人,我只答应带他们出这座山头,一见到乡镇,他们就得走。」
这话顿时冻结了三人脸上欢愉的笑容,马车中再次陷入静默,直到周牧杰因为马车的颠簸而扯动了伤口,痛得他逸出呻吟。
听见痛呼,消沉的严喜乐这才惊觉地让出位子,扶他躺下。「真糟糕,我差点忘了你是伤患,快躺下,省得伤口又疼了。」
她拿来包袱垫在他颈下,让他好睡些,轻柔的抚着他的额头。
「小杰乖,快点睡,睡着就不痛了,乖哦!」
那哄小孩的模样,让周牧杰脸庞微微泛红,不自在的嘟囔,「我不是小孩子,我十三了。」
严喜乐笑嘻嘻的扳起手指,得意的说:「本姑娘今年十八岁,足足比你大了五岁,在我眼里,你和媛媛就是小孩子,所以你们要叫我一声乐姊姊,知道吗?」
一旁的周媛媛听了,马上咧开笑容喊,「乐姊姊。」
「好乖!」她回小女孩一记甜笑,尔后期盼的看着眼前的男孩。
周牧杰看着那张圆脸蛋,黑白分明的灵活大眼透露着鼓励及兴奋,似在等待他唤出一声姊姊,不禁有些无奈。
严喜乐的年纪的确和他姊姊相仿,但那张与年龄不符的可爱圆脸,总让他以为她不过是长得高一点的小女孩罢了,他实在唤不出姊姊这个称谓。
闭上眼,他佯装疲累地道:「我有点想睡……」
「啊!那好,你快睡。媛媛你也休息一会,乐姊姊不吵你们了。」她摸摸小女孩的发,见她乖巧的点点头后,才满意的来到驾马座与厉天行同坐。
厉天行扫了眼那上一瞬间还乐得诱拐小孩唤她一声姊姊,此刻却是愁眉苦脸,垮着嘴角闷闷不乐的女人。
他伸手探进怀里,拿出一瓶雪白瓷瓶,递给她。
「这是什么?」接过瓷瓶,严喜乐困惑的问。
「药。给那小男孩喂一颗,两个时辰后再喂一颗。」
看了看手上的药瓶,她又狐疑的看向他,谨慎的再问:「这是……什么药?」
瞥见那张忽白忽青的圆脸,厉天行像是洞悉她的想法,讥诮的掀唇讽道:「是毒药。」
她登时骇得倒抽口气,白着张脸低喊,「你怎么能拿毒药给他吃他又没做错什么事……」她难过的拧起双眉,泪珠眼看就要再次溃堤。
见她又要哭,厉天行下意识的拢起浓眉,语气显得不耐,「如果那是毒药,我就不必要你两个时辰后再喂一次!」
这丫头未免太蠢,他说啥她便信啥,怎么不用脑袋想想,他既能让人唤声「鬼医」,又怎可能为了杀个小男孩平白多浪费药材?一颗就能让他毙命了。
她一僵,抹去泪水,气恼的说:「那这究竟是什么药?你一会儿说是毒药、一会儿又说不是,我都被你给搞糊涂了!」
俊脸微愠,好半晌他才轻声吐出三个字,「止疼药。」
「啥?」她没听清楚,「你说啥?什么药?」
他狠瞪她一眼,才力持镇定的道:「……止疼药。那男孩伤势太重,禁不住这样奔波,若不止疼,他会痛到无法入眠。」
严喜乐听得又是一呆,傻傻看着那张冷漠却十分俊逸的脸庞,接着一抹灿烂的甜笑缓缓露出,她开心的钻回车厢。
圆润的身子才没入布帘,厉天行随即懊恼的低声咒骂,再次不悦自己受她所牵动的情绪。
第2章(2)
橘红色的金轮渐渐没入山峦之中,归巢的鸟儿在被染成一片红的天际里翱翔,远处红日映天,美得宛如人间仙境。
严喜乐独自坐在山头,身旁堆着一些枯树枝,双手托腮,两眉紧锁,完全没心思欣赏美景,而是忧愁的眺望山下村落的嫋嫋炊烟。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小杰的伤也在厉天行的医治下几乎好全。
他说过,只要遇到乡镇,便要将周氏兄妹给放下,眼看快则三天、慢则五天,她就要与那对可爱的兄妹分离,思及此,她不禁难过的垮下唇。
「不行!我得想个法子才行。」甩甩头,她拿起枯树枝,往今晚过夜的小河边走去。
她不能光是坐着发愁,得去说服厉天行改变心意,即便知晓这不是件易事,她也要试试。
远远的,她就看见厉天行坐在树旁闭目养神,周牧杰与周媛媛则蹲在小河旁,不知在忙些什么。
「喂!我回来了!」她开心的朝三人挥手。
听见那细柔的嗓音,厉天行倏地睁开眼,看她抱着树枝朝他跑来,圆脸上因奔跑而浮着淡淡红晕,煞是好看……好看他脸一沉,立即抛开这个可笑的想法,不悦低斥,「你知不知道所有人都在等你的木柴升火做饭?」
他准备的乾粮因为她的好吃及多了周家兄妹的同行,在午时已全数吃尽,今晚开始,他们就得打野味填饱肚子。
他负责狩猎,周牧杰则帮忙处理猎物,就连周媛媛这看似没有用处的小女娃都还懂得帮忙捡些落地的果实,然而那丫头居然连捡个柴火都能捡上一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