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才说一半,厉天行便突然拉紧缰绳,严喜乐没预料到他会突然停下马车,整个人向后滚了两圈,跌进了车厢里,圆润的身子也撞翻了一车展少钧赠予的珍贵药材。
「痛痛痛!好痛哦—」
蓝色车帘在她翻滚时不小心给扯了下来,裹着她圆滚滚的身躯,与她的四肢纠缠在一块,只见她露出一张涨红的圆脸,头下脚上的拼命呼喊。
「救、救命呀!我、我爬不起来……」
厉天行一回头就见她裹成了粽子,死命的扭动身躯,薄唇几不可察的扬了扬,但也仅有一瞬间,下一刻,像是想起了什么,眉眼间浮现阴霾之色。
他迅速翻进车厢,像拎小鸡般将重量颇沉的严喜乐给扔下马车,满脸悔恨的盯着那盒被她压毁的珍贵千年参。
在地上翻两圈后,布帘也松脱了,严喜乐松了口气,拍拍沾满黄土的车帘,正要爬上马车将车帘装回原位,圆眸突然一瞠,瞪着路中央的两团突起。
「厉厉厉—厉天行!」她大喊,眼眸盈着恐惧。
听见她惊惶失措的叫喊,厉天行暂且停下整理药材的动作,探出身子觑看那张毫无血色的圆脸。
「那、那里……有、有死人……」抖着嗓音,严喜乐害怕的指着前方约莫十来步的方位。
他只是淡淡扫了眼,便旋过身继续整理满车的凌乱。
「喂!喂!你别当没看见呀……」见他不理人,她连声又唤。讨厌!她忘了这男人没有良心。
看他压根不想管,她既生气又害怕,想装做没看见,但善良的天性却不断驱使她的脚步往前挪。
于是,她深吸一口气,抱着怀中的布帘,像是将它当成壮胆的工具,怯生生的向前走去,花了好一会的时间,才来到那覆满鲜血与泥沙的两人身旁。
走近一看,严喜乐才发现这两人不过是稚龄的孩子,而且他们还没有死。
「天啊!」她掩嘴惊呼,才想回身将厉天行唤来,其中一个奄奄一息的小人儿一发现有人靠近,竟突然发出尖锐的叫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突起的厉叫声吓得严喜乐连退好几步,最后跌坐在地。
一听见叫声,厉天行便飞窜至三人身旁,拧起剑眉,冷看着那发出尖叫的小女娃。
「厉、厉天行……」一见到他,严喜乐连忙爬起身,抱住他的臂膀,急声说:「我、我什么都没做,她一看到我就叫……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那沾满乾涸血迹的小脸蛋拼命叫着,直到她抱着的男孩以同样沾着血渍的小手捂住她的嘴。「别叫……坏、坏人会追来的……」
「让开。」冷厉的沉嗓警告着。
「不要!」严喜乐张开双臂,直挺挺的挡在他面前,不让他向前一步。
两人对峙了好一会,最后,厉天行索性脚一点地,凌空跃过她,使出轻功回到马车上。
第1章(2)
见那掠过她头顶的玄黑衣摆,严喜乐张大了嘴,气恼的喊,「你怎么可以用飞的你别走呀!快回来救人!」
她气急败坏的瞪着,又回头看向地上双双昏厥的男孩和女孩,咬着牙,冲上前一把扯住厉天行。
「那两个小孩就要断气了,你怎能撒手不管?你不是大夫吗?既然是大夫就该怀有慈悲的心肠,而不是摆着一张死人脸,连看都不看就走!这样和那些将他们杀成重伤的坏人有何两样」
听着她的指责,厉天行没有动怒,只是冷冷的转过头看她,淡声问:「我为何要救他们?」
严喜乐瞪大眼,双颊因怒气而涨得绯红。「当然是因为他们快死了呀!」
她不信他没看见那汩汩流出的鲜血,与男孩愈来愈惨白的脸色!
他别有深意的看着快断气的小男孩,薄唇微掀,「得救,有时并非是好事,或许在这里死去,对他们反而是种解脱。」
这是严喜乐三天以来听他说最多话的一次,也是最让她火大的一次。「你说那什么话凭什么断定死对他们而言会是种解脱?他们也才十几岁,既然被我们遇见了,又怎能视若无睹?他们不是畜生,而是人哪!是两条宝贵的人命,更何况你又不是没有能力救他们!」
她快气死了,若她有办法医治,就不必在这哀求他,偏偏这家伙铁石心肠兼冷血无情,连这样小的孩子都打算见死不救。
像是懒得再理她,厉天行没答话,扯回被她紧拉的衣摆,兀自跃上马车,将珍贵药材一一摆放好。
这般无情的反应让严喜乐心一沉,回头看了眼那对动也不动的小孩,心里的着急与气愤,让她再也忍不住红了双眼,双唇一扁,放声大哭。
「呜哇哇哇哇—你这可恶的家伙、丧尽天良的坏胚子!我严喜乐怎么会跟到像你这样的主子……呜呜—我不要啦!我不要他们死掉啦……」
恐怖的哭声一传入耳,厉天行的眉头几乎在同时紧紧纠结,连同他的胃肠也都缩在一块,像是打了无数死结,纠得他难以忍受。
「呜呜—你们千万别找错人,害死你们的人不是我……是我后面那个叫厉天行的男人……」
深吸一口气,他努力装做没听见那烦人的哭声。
「呜呜—你们要记住……投胎时一定要睁大眼睛,挑个好地方投……千万不要再遇到像我后面那样没心没肺的大坏蛋……」
哀戚的哭声及句句指责让厉天行俊脸紧绷,最后他忍无可忍的跃下马车,走到她面前。「闭嘴!别哭了!」
扬起布满泪水的圆脸,严喜乐瞪着他。「你管我!我就要哭!偏要哭!呜哇哇哇哇—」像是故意要与他作对,她哭得益发大声。
「要我救人,就闭上你的嘴!」该死!只要她能闭上嘴,要他做什么都可以!
她一听,哭声戛然而止。狂喷的泪水也一点一点的缩了回去。瞪大圆眸凝着那张奇臭无比的俊颜,她小心翼翼的确认,「你是说……只要我不哭你就救他们?」
少了那无比烦人的哭声,纠结在一块的胃肠这才稍微松缓。
厉天行冷声说:「不准再用哭声要胁我,否则我现在就让他们提早见阎王。」
这女人一而再、再而三的以哭来逼他就范,偏偏他就是拿她这一点没辙。他可不想也无法再次忍受她连续三个日夜不停歇的哭叫。
他话一出口,严喜乐点头如捣蒜,连忙扯着他来到小孩身旁。「我保证再也不会骂你,也不会哭,你快点救他们。」
他弯身审视覆满鲜血的两人,一眼就看出足以致命的伤口在于男孩胸口那道长至腰腹的刀痕,所幸伤口不深,但再这么流上一时半刻的血,这条小命也会不保。
他迅速点了男孩身上几处止血穴道,撕开他身上破损的衣物,再由怀中拿出一罐青绿色的瓷瓶,将里头的药粉洒在伤口上。说也奇怪,白色药粉一覆上皮开肉绽的伤口,就迅速将那还流着鲜血的伤口给包覆住,奇异的止住了血。
看着这一幕,严喜乐双眸睁得更大,小嘴惊奇地直呼,「哇!厉天行你真不愧是『鬼医』,三两下就止住了血,好厉害哦!」她开心的直拍手。
厉天行斜睨那张漾着光彩的圆脸,一向冷然的俊颜因为她脸上的欣喜与单纯的称赞,莫名的沁入一丝连他自个儿都未能察觉的暖意。
处理完男孩的伤,他拉开紧紧环抱男孩的细瘦双手,仔细查看小女孩身上的血迹伤势。
「怎么样?她是不是伤得很重?还有救吗?」见他看了半刻,圆脸再次覆上担忧。
「……她没事,只受了点轻伤。」厉天行本不想理她,可锐眸一触及那布满忧心的圆脸,不知怎地,话便这么溜出口中。
「真的吗?太好了……」这下严喜乐总算是安了心,圆眸弯成月,垮着的脸色倏地咧开大大的笑容,开心的对他笑。「谢谢你,谢谢你救了他们。」
她脸上如沐春风的甜笑,猛地撞击厉天行淡然的心口,让那张终年被寒霜笼罩的俊颜,隐隐裂开一道细小的缝隙。
夕阳斜照,晚风轻扬。
厉天行驾着马车找到一处荒废的破庙,将仍昏迷不醒的两人安置好后,吩咐严喜乐看顾他们,便离开去寻找水源。
昏昏欲睡的严喜乐偎在柱旁,双眸一会儿闭、一会儿睁,圆圆的脑袋瓜东点西垂,就在额头即将撞上石柱时,圆眸倏地瞠开,连忙扬手用力拍打双颊。「不行!不可以睡!严喜乐你振作点!」
厉天行要她在这守着,照看受伤昏迷的两人,可是这晚风实在太沁凉,一扫午时的闷热,温度舒适得让她双眼恍惚、头脑发昏,差点儿跟着一块睡。
就在她抚着被自己打红的双颊时,一声嘶哑细弱的嗓音唤回她的注意力。
「你……你是谁?」醒来的男孩睁着警戒的双眸,双手下意识揽过躺在身旁的小女孩。
严喜乐圆眸一亮,开心的凑到他身边。「你醒了?有没有哪儿不舒服?我叫严喜乐,不是坏人,你们俩倒在路中,是我的主子救了你们,他这会儿找水去了,等等就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