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得!」即使明知道自己的答案会触怒这个早被仇恨逼疯的男人,荆灵香还是没有一丝犹疑。
「你……」他气极,恨不得一掌劈死她。如果赫连又槐已死,他或许会善心大发地送她上黄泉路去和那个男人做伴。
偏偏他知道那个命大的男人并没有死于他所下的毒,所以这女人对他还有用处。
「灵香,我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愿意认错,并帮大哥做件事,咱们荆家的大门永远会为你开着的。」
他要赫连又槐至死,都不能再拥有荆家人一丁点东西,哪怕只是一颗摸不着、瞧不见的真心也不行。
「只要你愿意回来,打掉肚里的孩子,大哥定会替你找上一门好亲事,让你风风光光的嫁人,拥有安逸舒适的一生。」
多诱人的生活呵!
这是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可她不希罕,她要荣华富贵做啥,她要的是那个被大哥给下毒的男人!
「你走吧,我生为赫连家的人,死是赫连家的鬼。」
又槐为她做了那么多,这是她唯一可以替他做的了。
「你……」怒目瞪视着不知好歹的妹妹,屠硕雅横眉一扫,眸中杀意突起。「你真的不后悔?」
「不、后、悔!」
她字字铿锵,无一丝转圜的余地。
「你……」听到她的回答,屠硕雅额上青筋骤浮,浑身劲力已经全蕴于掌心。
他的手贴上栅栏,稍一运气,那看似坚固的栅栏已然应声而裂,面露狰狞的他朝着荆灵香逼近。
毫不犹豫地,他再次抬手朝着她的腹部猛拍而去。
既然屡劝不听,那么留她于世也没有任何的用处了。
他们兄妹情份,便就此断了……
就让他们母子俩黄泉路上一路相伴吧!
清楚察觉了兄长浑身上下所散发出来的杀意,荆灵香缓缓地阖上眼,不想再瞧那狰狞的脸庞一眼。
如果……这样离世,可以到阴曹地府和又槐团圆,那么她无怨无悔。
荆灵香静静的等待着死亡的来临,可是黑白无常却没来拘人。
「该死的!」突然间,一记怒吼划破四周的死寂,跟着刮来几道令她嫩颊生疼的劲风。
耳际还传来拳脚相向的撞击声,鼻端蓦地窜入一抹熟悉的气味。
死寂的心湖倏地一抽,她急急的睁开眼,却发现眼前竟空无一人。
若非方才的种种感受太过真实,她几乎就要以为一切其实不过是恶梦一场。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是他来救她了吗?
空气中那独属于他的气味太过真实,久久不散,也让她的心跳得快的离谱。一双水眸焦急地四下梭巡着,可随着入目的空旷,心却开始冷凉。
她几乎可以肯定是他救了她。
可为什么救了她却又不愿相见?
难道是因为信了他娘所言,认定那毒是她下的,才就连见她一面也不肯吗?
只要想到有一丝这样的可能,她的泪就像涌泉似的婆娑了她的眼,让她什么也看不真切。
她其实只求一眼啊!
只要能让她确定他的完好,就算自己的罪名不能洗刷,被推上午门,她也丁点都不在乎呀!
「以前的你不这么爱哭的啊!」
温润的声音趋去耗子的吱吱低叫,窜入她的耳际。
她浑身一颤,急急忙忙的抬起头,便撞进一双深幽的眸,那眸平静无波,竟让人瞧不出半点心绪。
他……就只是这样冷冷的瞧着她。
就好像是在瞧着一个陌生人似的,承受不住这样的眼神,荆灵香的心一急,就忙着开口解释,「我没有下毒……这一切都是大哥故意布的局。」
她好急,一开口就是一长串,也不顾他究竟听进去多少。
「或许我曾怨过你,可是你不知道的是,我早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你,我怎么可能下毒害你。」
「你说的是真的吗?」依然是那样冷然的声音,她甚至可以清楚看见他眸中闪烁着的浓浓烈焰。
忍不住瑟缩了下,她却不允许自己怯懦。现在不说,或许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对,是真的!」但求说出真心,却又怕为难了他,于是她才刚回答完,又补充道:「如果你不相信,那也无妨,但至少请让我活到把你的孩子生下来,他都还没出世,我……」
第10章(2)
话声未落,她聒噪的小嘴已经被赫连又槐的唇给堵起来。
她怎么会以为他会不相信她呢?
他信的!
从见到她憔悴模样的第一眼之后,他就清清楚楚的知道这个女人爱他。
更别说他还亲耳听到她说的那句——生是赫连家的人,死是赫连家的鬼。
她的心意,他已经悉数仔细地收入他的心中。
之所以愤怒不语,完全是因为她竟敢把自己弄成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那一吻,倾尽所有的心疼与不舍呵!
一吻既罢,终于脱离死寂的荆灵香终于有心思去想别的了。
她知道自己不该问,可终究忍不住,只见她才仰首看向他,他已经知道了她的心思。
「想知道你大哥怎么了,是不?」
又是那抹宠溺的笑容,即使她不开口,他也知道她想干么!
但凡是她想做的,他一定会为她做到。
面对她渴望的眼神,他不答,只是温柔地替她理着散乱的头发,然后牵起她的手,走出阴暗的牢房。
跟着他的步伐,这回,向来急性子的荆灵香不急着追问。
她的心里清楚得宛若明镜,这个男人会给她任何她想要的答案。
这是……
瞠目结舌的望着,那一辆辆由骡子拉着的车从眼前鱼贯的经过。
那一长串,简直像是要串到天边去似的。
这么壮观的景象,饶是她这个打小就生活在京城里的人都不曾见过的。
「这是什么?」
荆灵香还来不及将心中的疑惑问出口,已经有一道熟悉却激动的嗓音抢先开口。
她愕然回头,就见直到刚刚还盛气凌人的兄长如今却被聂紫相和何长枫给牢牢地压制在地,不得动弹。
另外一旁躺着的,是一直跟着屠硕雅的师弟白剑仁,而他早已没了气息。
原来老谋深算的聂紫相早已料到以屠硕雅的偏执,一定会来牢中探妹,甚至行凶,所以在这大牢之中布下天罗地网。
也就是说,方才他之所消失,不是因为气她,也不是不想理会她,而是为了要捉她这个被仇恨给淹没的大哥。
瞧着眼前的亲人,她脸上充塞的是一抹抹的矛盾与不舍。
见她这模样,赫连又槐不舍地低下头,在她的耳际喃道:「你放心吧,赫连家有得是银子,要让他无罪兴许不能,可是要保住他的性命,绝对没问题。」
「谢谢你!」听到他的话,荆灵香的心情激动,哽咽得几乎要说不出话来。
他办事向来俐落的,如今却愿意为了她,留下大哥这个麻烦。
这个男人,教人怎能不深深的嵌进心里呢?
眼见他们这般卿卿我我的,屠硕雅气急败坏地不断挣扎着,那俊逸的脸上早已没了之前的尔雅,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染着残佞的凶残。
「赫连又槐,你快放开我妹妹,就算你没事,可是你们赫连家已经触怒了朝廷,你若真是个男人,就不该再禁锢我妹妹,让她过着苦日子。」瞪着赫连又槐环着荆灵香的手,他目眦欲裂,狂然怒吼。
淡扫了他一眼,赫连又槐紧紧牵着荆灵香走向他,居高临下的一睨,然后冷然的指了指那长串的骡车。
「知道那是什么吗?那是今年赫连家为宫里统办,要送进宫的御用之物。」
闻言,屠硕雅蓦地愣住,不敢置信地喃喃自语,「不,不可能的,那些东西早就被我放火给烧了,我已经算准了,今日就算我失败,你们赫连家一样也逃不过欺瞒圣上的罪名。」
这是他的一着棋,怕的就是自个儿失风被逮,会无法报仇。
赫连又槐就算再神通,也不可能把那些东西都备齐了。
这其中一定有诈,一定有!
「除了最初的那两座仓库里的东西被你烧了之外,其余你烧的不过是空的仓库,里头的东西我早就让人悄悄的移去他处了。」
「你……」输了,他竟同他爹一样彻底的输了。
原本还似一头愤怒的狂狮,可在知道所有真相之后,屠硕雅的身形顿时萎顿,失了魂似的。
如此的处心积虑,还以为自己赢了,可没想到,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哈哈……哈哈哈……」
他骤然仰天长笑,然后趁着聂紫相不防,举手轰向自己的天灵盖。
「不……」荆灵香见状,惊喊一声,但整个人立即被旋进一堵胸膛之中,她微偏过头。
不愿见亦不忍见呵!
「儿啊……」
但一声凄厉的叫唤却让她的心一凛,荆灵香知道那是她娘亲的声音。
巍颤颤的扑跌而至慕玉兰双手不舍的直抚着屠硕雅的屍身,那哀戚的模样让人好是不舍。
她的承恩啊!昨晚他们母子才相认的,他怎么忍心又抛下她今早他说要到牢里探望灵香时,她就该阻止他的,也不会再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