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是狂徒一个,不仅行径狂妄,就连手段都很凶残,你应该没忘了两年前,庆南王南下,但却遭遇山匪,一家老小七十三口人全无幸免的惨事吗?」
「是他干的?」倒是看不出那个温文儒雅的男人手段竟会如此凶残,他……
所以那个男人在灵香面前的形象都是装出来的,可为什么呢?
而且,他还记得那日灵香不顾自己安危闯进他们之间时,那个男人的气急败坏似乎不下于他……如果说他们之间的关系不是情人,那么是什么样的渊源可以让一个杀人如麻的江洋大盗乱了方寸……
当屠硕雅的脸庞在脑海中再次闪过,忽然间,赫连又槐惊觉那双眸子似乎似曾相识。
那男人该不会是……
一个臆测窜上心头,赫连又槐忽然因为自己的迟顿而失笑。
呵,他倒是真糊涂了。
心思一个劲的兜在灵香身上,倒让他平素的警觉心都废弛了。
「怎么,你想着什么?」
聂紫相一向善于察言观色,虽然赫连又槐只是微微一顿,但却已教他察觉。
「没啥,只是突然想着一些事,你在朝中人脉一向广,能请你帮我查一件事吗?」
「和这次的事情有关吗?」
「可能吧!」
从屠硕雅的突然出现在灵香的身边,再到灵香受伤,赫连家的仓库被烧,这一件件都发生得极其巧合。
天底下没有那么多巧合的事,所以他真的得仔细想想了。
再这么漫不经心下去,要是真伤着灵香,那就不好。
「那成,告诉我你要查什么?」聂紫相满口应允。
「查查当年京城有名的布庄『五彩坊』的颓败和庆南王有没有关联?」
「咦?」这要求倒出乎聂紫相意料之外,他正要开口追问,但赫连又槐已经起身斟起酒,摆明不愿再谈此事,只准备与他把酒言欢。
呵呵,那倒也罢了。
反正既然又槐胸有成竹,那他又何须多费心思呢?
第8章(1)
「恶……恶……」
止不住的干呕让荆灵香几乎直不起腰杆,双手扶着矮柜,那青春芳华的身子却迟缓得像是有了年岁的老妪。
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几日,她的身子极度的不舒服,不但浑身乏力,甚至常常反胃,初时她以为自己是吃坏肚子,也没怎么理会,怎知这症状却是愈来愈严重了。
看来,她真得要翠喜去唤个大夫来替自己瞧瞧了。
吐光肚里的东西,荆灵香这才舒服了些,拿起绣帕拭了拭唇,一抬头,便被屠硕雅那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身影给吓了好大一跳。
喝!
这人一定要这么来无影、去无踪吗?
这几日,只要她逮着空溜出府,就会到风雅居寻他,可却总见不着他的人影。
还以为那日他受了气,所以铁了心躲她,可没想到他却自个儿冒了出来。
「你身子不舒服吗?」嗓音不若以往的温和,屠硕雅的语调听起来甚至带点冰冷。
「大概是吃坏肚子了吧!」挥了挥手,她不甚在意地说:「倒是你,这几天到底跑到哪儿去了,怎么我几回上风雅居都找不着你?」
热情地招呼着他坐下,还殷勤的替他斟了茶,荆灵香每回遇着他,都习惯嘴巴停不下来的聒噪。
「你……记得你有一个兄长吗?」没有理会她的话,屠硕雅伸手端过她手中的茶水时,突然这么问道。
「咦,你怎么知道我有一个兄长?」惊讶地瞠大眼,荆灵香瞪着他,一副见鬼似的模样。
她有兄长这件事,知道的人并不多,毕竟兄长早夭,为了不勾起娘亲的伤心回忆,所以早就绝口不提此事。
这般隐密且过去的事,硕雅一个外人怎么会晓得?
心头曾有的怀疑又起。他究竟是谁?
「你不用管我是怎么知道的,告诉我,你还记得他吗?」他态度强硬的不让她多问,迳自追问着。
「记得,怎会不记得。」那话语掺着浓浓的苦涩。
就算她曾有丁点的遗忘,她那个思子成疾的娘亲也会提醒她的。
「既然记得,那么难道你不恨赫连家吗?」
如果,一年前有人这么问,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说恨。
可……如今她却有些弄不清自己是不是该恨。
又槐对她的好,和娘亲对她的恨成为一种强烈的对比。
日日夜夜的纠缠,该是仇人的他却不曾对她讲过一句的重话,而且总是由着她撒泼。
就算她咬他、捶他、打他、骂他,他总是漾着一抹笑,包容着她的脾气,也包容着她心里的矛盾。
即使明知她恨他,还是不着痕迹的宠着她,很多事当下没察觉,事后回想起来,就不难发现他的用心良苦。
那好……和娘亲的仇恨比起来,多温暖。
反而是她的至亲对她的一片真心视而不见,一而再、再而三的逼迫着她,要她背负起两家过往的恩怨。
虽然她口里嚷着恨,但其实她心底很清楚,这样的夜夜缠绵,那原就理不直、气不壮的恨,便更不能在她心里生根了。
「我……」唇瓣勾起一抹苦笑,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屠硕雅这个问题。
「回答不出来了是吗?」
「你究竟是谁?」心中的疑惑随着屠硕雅脸上那抹笑容愈堆愈高,望着他,心中那股熟悉感便愈来愈浓。
以前,她也好像在谁眸底看到这种似笑非笑的眼神。
是谁呢?
「你说呢?」
「你接近我其实是有目的的,对不对?」得不到正面回答,荆灵香话锋一转,改而旁敲侧击起来。
心中的怀疑就像是滚雪球似的,愈滚愈大。
屠硕雅一改往昔闪闪躲躲的态度,大方的承认,「是!」
「那你的目的是什么?」她不认为他会老实回答,但她还是问了。
「我要让赫连家付出他们应付的代价。」睨了她一眼,就在荆灵香以为他什么都不会说时,他出乎她意外的回道。
「如果你要对付的是赫连家,为何要刻意接近我?」他的答案其实在她料想之中,但她不懂的是,他为何挑中她这个在外人眼中微不足道的少夫人。
「因为……」屠硕雅欲言又止,但望着荆灵香的目光却锐利得让人心底发毛。「自然是因为赫连又槐爱上了你,如果我能操控你,便能够不费吹灰之力地扳倒那个精明的男人。」
望着那凤眸,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突然间她浑身一颤,就连唇瓣的血色亦尽褪。
她脑中闪过一种可能,那让她不敢置信,可是又这么硬生生地撞进她心里,然后就此霸着不肯离开。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她压下那个猜测,继续问道。
她与他顶多只能算是朋友,而且还是他有目的的接近她,就算她厌恶赫连家当年对他们家做的事情,可那并不代表她会帮他啊!
「你会,因为你姓荆。」
就单凭这个姓,她就得替荆家讨公道。
「你究竟是谁?」
她浑身上下爬满疙瘩,不单因为他的话和她娘那么的相似,更因为他那抹似曾相识的目光。
方才被她强压下的猜测又冒出心头,荆灵香摇了摇头,试图镇静心绪,可是不论她怎么努力,依然心如擂鼓。
「我是从地狱回来向赫连家讨公道的人!」
「你是……大哥?」她不确定,甚至认定了不可能,但他似曾相识的眉眼和言语却让她不得不做如是想。
「你的心里还有你大哥吗?」薄唇微挑,屠硕雅笑意灿灿的质问。
荆灵香轻颤的唇儿吐不出一句话来,只能瞪着他,想要证实自个儿的猜测。
在她的瞪视下,屠硕雅探手从怀中拿出一个纸包,在深深的望了她一眼之后,他缓缓的说道:「如果你的心里真的还有你那个死去的大哥,还有对赫连家的仇恨,那么明儿个你就去厨房,将这药掺进他们的食物之中。」
只是烧了他们的仓库还不够,他还打算抢空他们的库银,让他们赫连家再无翻身的余地。
他要他们尝尝他受过的苦,身无分文,一无所有。
「我……不能……」
嫁进赫连家这么多年,虽然他们待她称不上热络,可却从未亏待过她,加上这一、两年,又槐因为执着于她,对她更是有求必应。
她可以强迫自己别爱赫连又槐,但却不能不顾念其他人对她的情份。
这种事……她做不到!
「不能吗?」脸上的笑容更加的阴邪,屠硕雅跨前一大步,与荆灵香之间近得能够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当那种熟悉感觉再次传来,荆灵香就像是被下了定身咒似的完全不能动弹。
那不是真的,她努力这样说服自己。
可是天底下没有那么多巧合的事情!
她瞪着屠硕雅微敞的衣领下,那颗红得刺眼的痣。
那痣红得刺眼,甚至扎疼了她的心。
泪开始不受控制的放肆奔流。
难怪,难怪她不自觉的想亲近他,那是因为他们体内流着相同的血液。
「为什么?」夹杂着哭泣的声音显得嘶哑,荆灵香抬头,望进屠硕雅的眸子,银牙紧咬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