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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遇见法文版的绘本是意外,那么快又见到幼榕则是意外中的意外,他洗完澡准备上床时,门铃响起。

  幼榕站在门外,手里提着两瓶葡萄酒,他的行李箱里也有两瓶,是要送给方英雄的,他对女儿的诸多照顾,让他铭记在心。

  “你穿睡衣。”她指指他身上的衣服。

  “对,我要休息了。”

  “所以接下来,你没有其他的事要忙。”

  “对。”

  “还很早,这个时间你能睡得着?”她语带双关。

  是睡不太着!最早,这时间是他和冉冉坐在秋千上谈心的时候,后来,这时间他们会把门锁起来在床上翻滚,事后冉冉会用手指头在他胸口画圈圈,用满足又暧昧的口吻说:“我家的大熊很强喔。”

  想到这里,他的脸泛起可疑的红潮。

  詹幼榕发现了,误以为自己出现的时机是正确的。

  跨一步,她把他往后推,不请自入。

  她从柜子里找到两个杯子,倒进红酒,笑着对他说:“我找不到人帮我庆祝,你可不可以帮我?”

  “庆祝什么?”

  “离婚后,我一直找不到生活的重心,我到每个国家旅游,希望可以看见新的人,碰到新的事情,法国是我最幸运的一站,因为,我在这里碰见你。”她靠他很近,今天她擦了迪奥的香水,那是诱的香氛。

  碰见他是幸福?他不懂她为什么这样讲,但他静静地听她说话。

  “那是我的迷信,只要在你身边,我做任何事都很顺利。记不记得,那个时候读书再累,考试前我都要偷偷去见你?因为见到你,就有好运气降临,不是说谎,是真的,只要有你,那次的考试就会出现好成绩,不然,我的英文那么破,怎么可以申请到UBC?”她的手贴到他胸前。

  “都是过去的事了。”周传叙退一步,退开她的亲近。

  “不,你带给我的幸运并没有过去。我虽然不缺钱,但却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我才二十八岁,有长长的一辈子要活,总不能靠赡养费东晃西晃走完一生吧?我想找工作,却不知道可以做什么,然后,在遇见你那个晚上,我的学长打电话给我,要我去台湾帮他工作,你说,你是不是我的幸运符?”

  “只是凑巧。”他不居功。

  “我不这么认为,不管怎样,你一定要陪我喝一杯。”她仰头,喝掉满满的酒红色液体。

  他不端酒杯,不喝酒,他答应过老婆大人,不给别的女人可乘之机。

  “怎么,你不替我高兴?”

  周传叙摇头,走到冰箱旁,从里面拿出一瓶气泡水打开,向她做了干杯的动作。“恭喜你。”

  “听说珊珊回台湾了。”她呆了一会,换了一个新话题,把杯子重新注满。

  “是吗?她没告诉我,”

  “到时,我们又可以见面,像以前那样一起去海边玩,好不好?”

  他没点头,没回应,只是对她微笑。

  他的没反应让她再度失望,喝光杯里的酒液。“我常想,如果时光能倒流不知道多好,那么我就可以修正很多事,不会让自己走到悲惨的这一步。如果每个人的人生都有两次机会,那么,第二次,我要坚持到底,不让爸妈摆布我的人生。”

  她一面喝酒,一面说话,周传叙静静听着,不做反应,她一杯一杯喝,两瓶酒很快就见了底,不胜酒力的她醉倒在沙发上。

  酒醉后的她说出真心情,“阿叙,你为什么不给我机会?是因为我老了吗?我不美丽,不清纯,不再是你心目中的公主了吗?”

  他皱起眉头看她,叹气。

  不是说好当朋友的吗,何必旧事重提?可她都醉成这样了,还能跟她讲道理?

  算了,他把她抱到床上,拉开棉被,放进床里。

  当他要退开时,她却扯住他的衣襟,连声嚷嚷,“你恨我对不对?恨我抛弃你,恨我没有遵守和你的约定?可是我……后悔极了!婚后,我每天每天都在后悔,我老是想啊,如果我嫁的是阿叙,他不会教我吃这么多委屈;如果是阿叙,他不会让我一个人待在家里哭泣,如果是阿叙,我就不会有婆媳问题;如果是阿叙啊,我哪里会……”

  詹幼榕说到最后放声大哭,周传叙趁隙把自己的衣襟从她手里抢回,走到窗边,静静地听着她的哭泣。看来,她不如他以为的那样幸福。

  她哭闹了一阵,声音渐渐低沉,她睡了,可睡了还不安份,喃喃道:“阿叙,我好爱,好爱,好爱你……”

  他对她苦笑,不能理解为什么人要等到失去,才会发现曾经拥有的美好?

  手机响,他飞快接起,未看来电显示就知道是谁打来的,一个大大的笑容咧在嘴边,取代了原本的苦笑。

  “冉冉,你在做什么?”

  他喜欢她的声音,她飞扬的语调永远充满劲力。

  她和幼榕不同,没有人可以逼迫她妥协什么事情,她的人生,不管正确或错误,都是她自己的决定。

  “我收成了一碗公的番茄,红红的,每颗都像红宝石。”她讲得骄傲,好像自己种出世纪大品种。

  “迟迟不喜欢吃番茄。”

  “由得了她吗?哼!我会让她见识什么叫做妈妈的威严。”

  周传叙笑了,想像说这话时,冉冉双手擦腰,努力把“威严”做出适当表现的模样,但她忘记,妈妈的威严在迟迟身上早不见效果了。

  “打成汁吧,加一点梅粉和寡粉,她会肯吃的。”

  “谁像你那么宠她?都把宠坏了。”

  “能够宠的时候多宠一点,哪天她嫁出去了,想宠都没机会。”

  “这么会说话。”

  “那是爸爸告诉我的,他说错失了宠你的机会,现在后悔莫及。”

  电话那头,突地不再言语。

  她原谅父亲了,但他们之间的藩篱是用多年时间筑起,没那么轻易消除。

  “我不在,有没有找时间自己回去看看爸爸?”

  真是的,人在国外还想做和事佬,这只草食熊,还真想人人不得罪、人人好。

  “没有。”她说实话。

  “为什么不回去?”

  “为什么要回去?”她反问。

  “所有的老婆都会趁丈夫出差跑回娘家,过几天大小姐的好日子。”

  “我还不知道当大小姐是什么滋味呢。”

  “你会知道的,等我回去。”他会把她当大小姐宠,当少奶奶宠,当女王宠。

  他的话很好听,她笑得眉飞色舞。“好啊,等你回来。你……忙不忙?”

  “还好,不过比预计中多上了两个媒体节目。”

  “你的法文真的很不赖。”她在网路上看到他的法国专访。

  “我的英文也不错。”

  “我都不知道我老公是语言天才。”

  他的英文是为了幼榕学的,自从知道她要到温哥华念,他就开始学英语,不希望自己和幼榕的生活有落差,没想到始终用不到,不过这证明了,只要他爱着一个人,就会全心全意为对方设想。

  “用得到,你就学得会。”

  “那好,以后迟迟的英文、法文由你负全责。”

  “没问题。”他一向是个负责任的男人。

  这时沉睡的詹幼榕突然无预警地坐了起来,睡眼迷蒙地看了他一眼,突然发狂地尖叫一声,“阿叙,不要离开我,我好爱你。”

  她的声音很大,大得电话里的向冉冉听得一清二楚。

  “你的房间里有女人?”她的口气锐变。

  “对,一个很多年没见的朋友,在巴黎碰面了。”

  多年不见?是偶尔碰见,还是刻意碰见?如果没有那样的交情,怕她也喊不出“阿叙,不要离开我,我好爱你”这么煽情的话吧?

  向冉冉的心下沉,放下手中的番茄,打开冰箱,她要切柠檬片。

  “你们那边不是很晚了?”

  “对,十二点多。”

  “她还不走?”

  “她喝醉了。”

  喝醉?所以顺理成章地要留下来过夜?孤男寡女……她就算不小心眼,也无法不往酒后乱性那个方向想,何况她超级小心眼。

  “所以咧?”她追问。

  “所以什么?”

  “你知道我为什么痛恨我父亲?”

  “因为他抛下你们母女。”

  “不只,我痛恨他搞外遇,有本事他就结束婚姻,不要骑驴找马。大熊先生,你最好不要让任何的风言风语传进我耳里,到时也别用酒后失身来当挡箭牌,我听不进去。”

  周传叙失笑。冉冉在说什么啊!“她醉成这样,要酒后乱性恐怕有困难。”

  “她醉了,你可是清醒得很。”

  “原来你不是怕狐狸精,而是担心草食熊变性?”

  她笑了,因为他的形容词。可以这样光明正大,不急不躁搞幽默,他对那个酒醉没兴趣吧。

  但她的嘴巴不认输。“男人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糟糕,那我要开始担心自己是不是雌雄同体了,因为我思考的部位偏高。”

  这话逗出冉冉的大笑。是啊,凭什么不信任他?他做的每一件事教教人既安心又信任,就算一个喝醉酒的疯女人在他房里又怎样?就算有十个企图拐他做坏事的女人在他身上偎偎靠靠也不怕,因为,他的“思考部位”偏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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