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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人,你……方才问啥来着?」严喜乐瞪着大眼,手中的玉骨梳险些拿不稳。

  柳飞雪眉眼不动,仍望着外头无月无星的漆黑夜色,再重复一次,「一个男人亲吻女人是什么意思?」

  那日晕倒后,她与展少钧已近半个多月未碰着面,看不见他,一向平静无波的心竟破天荒的纷乱成一团,一刻都静不下来,就连长年使她郁结在心的身影,也在她不自觉的情况下换成了一记缠绵悱恻的深吻。

  那吻……代表何意?她问他为何娶她为妻,他怎会以吻作答?

  这回严喜乐可听清楚了,蓦地一惊,瞪大的眼儿直盯着她瞧,「夫人,你、你怎会问这个问题?」

  「这事不能问吗?」柳飞雪蛾眉淡扬,一双秋水似的瞳眸睨向她。

  「当然可以,只是……你问这做啥?」

  严喜乐发觉自家小姐这几日当真十分古怪。

  平时一发起愣来,就像是天崩地裂都无法撼动半分的人竟主动开口和她说话,而且问的问题一次比一次教人喷饭。

  「好奇。」她沉静的说,然而看似平静无波的娇颜却隐约浮起一丝红艳。

  严喜乐眨眨眸,虽然不懂小姐为何会好奇这种事,仍是认真的思索了好一会。

  「喜乐哪会知道?不过我听门房的小二子说过,他说有种酒楼只有晚上开,且愈晚愈热闹,而那儿的伙计全是漂亮的姑娘家。小二子还说呀,上回他去光顾时,那些姑娘们可开心了,一个个送上香唇,亲了他满脸,所以喜乐猜想,这亲吻呢,会不会是代表着感谢之意?」

  这是她胡乱猜的,谁教小姐别的不问,净挑些她不懂的问,她不过是个小小丫鬟,虽然读过书也识得字,但这事儿书本上又没教,她哪会知晓亲来亲去代表啥?不过就是嘴对嘴,沾了对方满脸口水,哪还能有啥意思?

  听完丫鬟天真的见解,柳飞雪弧度优美的唇角扬起一抹浅浅笑意。「没事,就当我方才什么也没问过。」

  她真是傻了,怎会同喜乐这不解男女情事的小丫头谈起心底的困扰?

  严喜乐一脸古怪的盯着她好半晌,隐约感觉自己被嘲笑了,「夫人,我说错什么了吗?」

  柳飞雪轻摇首,调回目光,继续眺望那彷佛即将下雨的夜空,「喜乐,你晓得老爷上哪去了吗?」

  她昏迷的那几夜中曾短暂苏醒过来,次数不多,每回张眼都是夜深人静时,周遭没有丫鬟候命,倒是有个男人候在榻旁。

  他俊美的面容覆着疲累,昔日炯炯有神的双眼盖上浓黑的暗影,眉心紧皱、唇角紧抿,就这么偎在床柱旁阖眼休憩。

  是展少钧,他一直在榻前照料着她。

  成亲至今已两个多月,这两个月来他夜夜拥她入眠,不知不觉中,竟也习惯了他的相伴,所以这几日他不在府中,夜里她总是孤枕难眠,辗转反侧,睡得极不安稳。

  他连声交代也没有,便这么消失十来日,换作以往,她肯定不会有太大反应,有他无他对她而言,并没有太大差别。

  但自湖畔一游后,她对展少钧便有股说不清的感觉,这感觉让她心头一阵乱,却又不知原因,只知凡事淡然的心现在会因见不到他而郁闷难当,极度不舒坦。

  这是怎么着?是因为得知展少钧便是钧哥哥后,勾起了对他的思念吗?

  应当是吧……否则她怎会夜夜睁着眼,期盼他的归来?

  正在梳理柳飞雪一头乌发的严喜乐动作微顿,支吾的说,「呃……老、老爷没交代,喜乐不知。」说罢,她便暗吐小舌,圆脸满是心虚。

  她当然晓得姑爷上哪儿去了,但不可说呀!

  「是吗……」美丽的容颜写满失落,烦闷再度袭上心头。柳飞雪甩甩头,想振作起精神,回过头同喜乐交代道:「如果老爷回府,记得向我通报一—」

  轻柔嗓音突地一顿,水眸因突然出现在丫鬟身后的来人而睁得颇大,红唇嚅了嚅,半晌才轻吐出话来。

  「你……回来了。」

  第6章(1)

  窗外开始飘起细绵雨丝,夜风轻刮,雨水随风轻斜,飘入未阖上的窗子,轻洒在柳飞雪披着薄裘的肩膀上。

  严喜乐不知何时退了下去,偌大的房里,就剩她与他两两相望,没人出声,只有风声咻咻地萦绕在两人之间。

  乍见那染上风霜的俊颜,柳飞雪的心无端乱了节拍,除了愣愣凝望着他外,竟不知该做何反应。

  眼前的男人一身玄黑,高大挺拔的身躯伫立在离她五步之远的圆几旁,肩上、双袖、襟口、下摆皆染着水气,正滴着水珠,显然在某个地方落了大雨,才让刚返府的他淋了一身湿。

  展少钧无语,就这样静伫原地,眸底幽光烁烁,闪耀着一如往常的柔情,除此之外,似还有一抹细不可察的挣扎。

  两人便这么痴望着,直到那水珠滴落于地的细小声响提醒了柳飞雪男人身上的狼狈。

  「怎么一身湿淋淋的?」她问,可他依旧没答话,只是一迳的盯着她瞧。

  那太过炽热的目光惹得柳飞雪脸皮一阵热,双眸无措的四处飘移,就是不敢再与他对望。

  暧昧氛围在两人之间缭绕,直到她受不住这无声的对峙,率先有了动作。

  「我让人帮你送热水,好让你换下一身—啊!」她自软榻上站起,殊不知僵坐一夜的双腿早已麻痹,那股酸麻一路由脚底窜至大腿,让她一时站不稳,眼看便要向前跌去。

  千钧一发之际,健壮的长臂及时捞起她柔若无骨的纤腰,将她揽至胸前。

  藕臂紧环他的颈项,吓白的脸庞避无可避的贴熨着他的胸膛,即使隔着衣服,柳飞雪仍可清楚感觉到他胸前散出的热气。

  这样亲密的接触让她有些不自在,她向后退了一步,想自他怀中退出,但那环得死紧的健臂却紧紧的嵌住她的腰身,令她动弹不得。

  柳眉微攒,柳飞雪仰首,才想开口请他放手,他却环抱得更牢,那力道似要将她揉入体内一般,教她险些喘不过气,急忙低呼。「别……好难受……」

  那娇呼终于拉回展少钧飘忽的心神,他立即松开双臂,改扶她的肩头,歉然地瞅着她,「对不起,我太用力了。」

  柳飞雪喘着气,水眸微扬,凝望他担忧的俊颜。

  她隐约感觉出今夜的展少钧有些不一样,温柔依旧,却隐隐带着一丝浮躁。

  发生什么事了吗?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才忖着,粉唇竟如自有意识的脱口问出,等到她察觉,展少钧温柔的嗓音已缓缓飘入耳里。

  「堡里出了点事,没大碍。」

  这些日子他忙得不可开交,先是江横山如他所料的露出马脚,潜入怒风堡试图盗出紫玉马,当场被逮个正着,虽说整座江家寨都让他给剿了,可围捕过程中却让狡猾的江横山给逃脱,至今仍下落不明。

  然而这不是让他心烦意乱的原因,毕竟官府已对江横山发布海捕文书,除了朝廷的百两悬赏金外,他更是重金悬赏万两银,人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现下,他只须待在府中静候佳音即可。

  这次出门,除了处理江家寨之事外,最主要的便是到沈府找沈昱修算帐。

  而他此时的浮躁不安,正是因这趟到沈府所得知的事。

  瞅着他沉肃的面容,柳飞雪虽觉不对劲,却也没再深究下去。她启唇,轻缓的问:「你的脸色好难看,是不是很累?」

  嫩软的手悄悄抚上他削瘦的脸庞,她眉心轻蹙,脸上露出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心疼。

  望着她的忧虑神色,展少钧胸口一阵抽痛,神情痛苦的再次紧抱住她,将自己深埋在她肩颈之中,哑声低喊,「不要走……」

  柳飞雪心弦一震,被他那近乎恳求及畏惧的语气震得浑身发软,小掌想也不想的改环住他的腰,柔声反问,「我能走去哪?」

  她嫁予他,便是他的妻,今生今世都无法、也不可能会离他而去,但他此时的反应却是她前所未见的,就像是……她即将离他远去永不回首一样。

  问题是,她没要去哪儿呀。

  展少钧不语,就这样拥着她、抱着她,嗅闻她身上散出的淡淡芬芳。

  两人贴靠的极近,近到她甚至能感觉到他急促的胸口起伏。

  她馥软的身子教他紧拥,力道不似方才那般用劲,却也教人难以挣脱,且让她错觉的以为,他像是会抱着她至天荒地老,永不放手。

  他沉默,她也只好沉默。手轻柔的拍着他的背,想为他分忧解劳。

  即使在画舫上的那吻令她的心紊乱至今,一幕幕拥吻、缠绵的景象无时不出现在她脑海,提醒她那日的失控,也明白她现在不该主动靠近他,避免再次勾起那日的回忆,但,今夜的他太过反常,让她忍不住想安抚,为他分担那股不知为何而来的恐惧。

  所以她放任自己拥着他,不去想着心里的纷乱,也不去猜想他今夜的反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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