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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听了这么多,你怎么想?”安净继续追问,表情平静得无以复加。

  端起茶,她喝了口,这茶如此烫口,却温暖不了冰冷的心。

  “我怎么想不重要,我只要实情。”唐以牧倒也干脆。“说再多都只是推论,虽然我也知道有很多诡异的地方,但是……实情得由你口中说出来。”

  “诡异的地方吗?是啊。”她露出一抹苦笑。“你的完美妻子不再完美了,她也不似过往的聪颖,那种聪慧消失了,取而代之是个处处是缺陷的女人。”

  “你没有处处是缺陷。”他回话时,口吻有一丝愠怒,仿佛在为她辩驳。

  这让安净有点高兴,她泛起了淡淡的笑容,却很凄苦,因为唐以牧不知道他这句话,已经宣布了答案。

  “那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她做了用力的深呼吸,抑制夺眶的泪水。“我很抱歉骗了你。”

  他一时有些错愕,旋即意识到眼前的她承认了一切。她认了她不是安齐,她真的是代打的妹妹安净,他一时间无法接受。

  “你……你真的是……安净?”

  “我是安净。”听见他喊自己的名字,她竟然有种莫名的喜悦。“安齐的事我很遗憾,但是她真的已经……身故了。”

  唐以牧双拳紧握,青筋都浮于手背,他几乎不能接受这样的实情,猜想是一回事,听见实话又是另外一回事。

  “从我们结婚那一天开始?”他的语气几乎再也难掩激动。

  “对,走红毯的人是我。”安净诚实以告。“姊姊搭前一天晚上的班机飞往柏林,我代替她穿婚纱、走红毯,跟你交换戒指。”

  唐以牧的手握得更紧了,他紧皱起眉,推论成真的时刻,比想像的还难挨。

  从结婚那天之后,他就生活在一场骗局里对他说我愿意的女人是假的,跟他一起生活的女人不是安齐,甚至这个与他耳鬓厮磨的女人——

  “你为了安齐愿意牺牲到这个地步?代替她嫁给我?”就算是姊妹,他依然感到不可思议。

  为了安齐?是啊,她是她唯一的姊姊。

  但是如果对象不是他,她怎么可能会答应。

  “我东西已经收好了,我会请人来搬。”安净缓缓站起身子,差点就站不稳。“这件事我真的很抱歉,我没有想到会走到这步田地,我原本以为等安齐回来就没事了。”

  “但是她回不来了。”唐以牧拧着眉,望着她的眼底混浊,掺杂了质疑、惊讶、错愕与荒唐。

  “所以事情就该落幕了。”她抿紧唇,再次刻意深呼吸。“对不起。”

  她跟他之间,最终也只剩下这三个字。

  安净将手中的戒指取出,搁在桌上,再背起皮包后,缓慢的往玄关靠近,一票佣人几乎全部呆愣。她们一直以来喜欢的那个太太……是安齐小姐的妹妹?

  难怪呀,根本全然不同嘛!

  “安净。”

  唐以牧忽地唤住她,安净一颤,他第一次当她是安净唤她的名。她回首,他已然站了起来。

  “如果今天Joan没有去找我谈这件事,你什么时候会跟我坦承?”他深切的凝视着她,渴求这个答案。

  “我不知道。”她扬起一抹苦笑。“我思考了大半个月,一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她无法做任何决定,被动的只能靠着“东窗事发”来面对选择。

  “为什么?”

  面对唐以牧的追问,安净双眼含泪欲言又止。她差一点就要冲口而出,说出因为她爱他这种蠢话。

  然而事已至此,谁信?

  她骗了他,才是不争的事实。

  所以她仅仅回以微笑,拉开门便往外走去。她刚刚下楼前叫了出租车,车子已经在外头等了。

  当门关上的那一瞬间,佣人们简直比唐以牧还急,每个人都焦急的望着他,阿珍嫂只差没大喊:追出去啊!

  但是他却只是站着不动,看着阖上的门,世界仿佛过了一世纪般的漫长后,他才忽然大步的追出门外。

  “安净!”唐以牧初出门外,及时喊住正准备关上车门的她。“一切都是假的吗?”

  她的手握在扶把上头,听见风把他的声音传了过来。黑暗中,他看不清她的样子,只有她可以清清楚楚的看见站在门边、带着极度焦虑的他。

  一切都是真的,但也全是假的。

  她对他的爱与依赖,真切到无须怀疑,但是他们之间的婚姻,从结婚那天开始就全部是谎言。

  留下来的事实只有——她是安净,该嫁给他的女人、他一直以为的妻子,已经死了。

  安净用力拉上车门,什么话也没留下,只是淡淡地请司机开车。

  车子在唐以牧面前回转而去,他有种世界变成黑白的惨澹,所有的美好似乎在这一刻被抽干。这段日子以来的欢乐、无数次的悸动、心窝里的糖蜜,愚蠢的费洛蒙究竟为了谁而反应?

  一个假象?一个替代者?一场根本是虚幻的婚姻?

  “少爷?”阿珍嫂紧张的在门口引颈企盼。“太太呢?”

  佣人们都以为少爷会带她回家。

  “太太已经死了。”唐以牧冷冷地瞪着所有人。“从现在开始,不许再提太太这个字,我唐以牧的妻子已经死了!”

  一身鲜红的Joan在门外走来走去,不安的往办公室里望,好不容易盼到秘书走了出来,她赶紧冲上前问消息。

  “Joan,你不要一直缠着我好不好?”秘书没好气的瞥了她一眼。“总监根本不想见任何人。”

  “你有跟他说我手上是连锁餐厅的设计案吗?”她不悦的回瞪着他。这秘书怎么办事这么马虎!

  “有,别说多大的餐厅,他现在连唐家那个二代居的设计案都不管了,桌上的文件堆到我人这么高。”秘书的手掌搁在自个儿的头顶上,他身高一百八十公分有余。“总监不接电话、不见人、不谈工作。”

  “怎么可能?”那才不是以工作至上的唐以牧。“那他在干么?”

  “发呆。”秘书很干脆的给了答案。

  “发……呆?”Joan很难吐出这两个字来,因为唐以牧的字典里不该有这个词汇。

  “就发呆。而且我刚拿两个急件给他批,他连看都没看就过了。”秘书边说,边打了个寒颤,从来就没有一个案子会在不挑剔的前提下过关。

  这下连Joan都觉得可怕了。唐以牧没有一句意见就批示?

  她等了一早上就想进去跟他说说话,听说安家那个冒牌货已经离开,他的妻子安齐确实身亡,这件事在上流社会传得沸沸扬扬,成为人人茶余饭后的热门话题。

  但是没人拿到枱面上说,因为安家的丧礼中,下葬的名字叫安净。

  除非当事者亲口证实一切,否则谁敢公然说长道短?

  可是当事者呢?安家原本就很低调,又是普通家庭,风波再旺也没人会对安家死缠烂打。

  唐家更厉害,派了个模范生唐以云出来挡,当他眯起眼温柔的跟大家说不清楚时,大概没几个人有办法再追问下去。

  而且问这种充满隐私的问题也不甚妥当,捞过了界,等会儿唐家老大出马,谁都吃不完兜着走。

  Joan一心想要再回到唐以牧身边,因为在安齐出现之前一切都很顺利,现在假货走了、安齐死了,为什么唐以牧却没有回到生活的正轨?

  她透过门缝偷窥,那个对爱情该是不屑一顾的他,难道陷进去了?

  第9章(2)

  唐以牧背对着门口,椅子转向落地窗,他的办公室位于五十七楼,可以俯瞰台北地区。今天外头大概只有十五度,还是足足比他的心温暖了几十度,就算晴空万里,他内心依然是乌云蔽日。

  他已经好一阵子无法入睡,睡着了也不沉,他的臂弯怀念那个温暖的人儿,他的耳朵想念那咯咯的笑声,他的脑子里会浮现那笑得灿烂又有点发傻的安净。

  嫁给他的是安净,陪他生活的是安净,告诉他她不完美的是安净,教他弹琴的是安净,引发他的心悸动的也是安净。

  所以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安净。

  安齐呢?他对这个女人的想法十分复杂,除了怜惜外,却难掩几丝气愤。

  她,竟然叫双胞胎妹妹代班嫁给他,就因为一件无法确定立刻签约的案子

  这是婚礼、婚姻大事!或许他们之间没有什么天雷勾动地火、没有什么激烈的热恋,但那份喜欢与感觉依然是前提,约定相守一生是事实,她竟然如此轻忽?

  虽然他那时也认为工作为重,可是他没说过结婚这仪式不重要!

  这是神圣庄严、代表一生的承诺,她竟可以毫不在意,甚至还把安净扔在这里当替身长达一个月?

  就算再紧急,也不该超过一天,她难道不知道新婚夫妻的床笫之事吗?

  还是她根本不在乎?

  唐以牧想了好几次,举不出安齐在乎这件事的佐证。她就真的认为自己需要的只是一个完美的婚姻,象征她完美的人生,在他符合条件的情况下,她决定成为他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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