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书南杏眼圆睁,从头到尾不认账的人就是他,他竟还有脸在这儿做贼的喊捉贼?
“那是因为我认定了聂家是我的家。”柴书南说得字字清晰,清亮的声音透着一股不服输的坚持。
望着聂紫相那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柴书南冲动的个性已然被挑起。
既然他们俩是夫妻这句话是出自他的口,那就别怪她……
柴书南神色泰然地直起了身子,无视聂紫相惊诧的神情,不疾不徐、故作风情款款地抬脚跨上池岸,接着在瞪大了幽眸的聂紫相面前,像完全不当他存在似的,走进山洞之中着装。
望着那不一会便消失在草丛中的人影,聂紫相整个人愣在原地,久久不能自己。
眼前这个豪气的女子,真的就是他记忆中那个圆润可爱、完全没有见过世面的小妻子?
又或许,这一切只是幻觉?
他是不是该重新认识一下这胆大于天的女人?
结果,他什么都没说?
这代表什么?
代表他因为这几年对她的冷落,所以心中有愧,愿意大方放过她一马?
是这样的吗?
一个正值青春年华的姑娘,大咧咧地躺在如茵的绿草之上,这般毫无礼教的行为,完全不是一个妇道人家该有的风范。
在回廊中来来往往的聂家下人们,却早已对此见怪不怪,只是由着柴书南随心所欲仰望蓝天。
望着天上的白云,想到那天在烟霎缭绕的池水里,因为鲁莽而出的糗,柴书南白皙的脸蛋立刻涨红。
天际的白云,此刻甚至浮现聂紫相那张奸佞邪较的脸庞。
“嘁,你还真是怪?”瞪着天上的白云,就好像瞪着聂紫相一般,红艳菱唇叨叨地开合着。
“明明就巴不得可以把我从聂家扫地出门,怎地,有机会可以顺理成章把我给撵出去,却啥都不说?”
顺手拔起一根碧绿的青草,柴书南下意识地把玩着,突然间,眼前竟出现另一张陌生的俊逸脸庞,眉眼含笑地望着她,那眼神就像望着什么新奇的东西似的。
“喝!”柴书南被这突然出现的人给吓了好大一跳,身手利落地自草地上一跃而起。
柴书南那丝毫称不上温婉的举动,顿时引来那不速之客的阵阵笑意。
“你是谁?”她双手叉腰,因被冒犯而感到些许不悦,板起了脸,一扫方才的一派轻松。
“在下潘文风。”拱手作揖,潘文风一派温文儒雅的模样。
潘?
一听到这个姓氏,柴书南的翠眉蓦地拢起,伸手拍了拍襦裙上的草屑,表情带着点抗拒。
如果她没记错,婆婆想替她安排亲事的对象,就是姓潘的。
显然打从那日她开溜之后,娘并没有放弃为她另觅姻缘的想法,反而更加积极。
今儿个,人不但请来了聂府,还让他大咧咧地在园子里头逛着。
“吗。”面对他有礼的示好,柴书南只是淡淡轻应一声。
“姑娘是?”
“无名氏。”
淡淡的三个字,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情态,就连瞎子都瞧得出来,潘文风自然不会如此不识趣。
他狭长的凤眸闪过一丝兴味,已隐约猜到她是谁。
“无名之人能在这聂府中爱躺就躺,来去自如?”潘文风朗声质疑,戳破柴书南的随口之语。“在下如果猜得没错,姑娘应该就是聂左相之妻,柴书南夫人吧?”
好拗口的一串,当官的说起话来,就是有让人头昏脑胀的本事。
“我不是!”简单撂下三个字,柴书南懒得再与这人周旋,小脚儿毫不犹豫地往前一迈就要走人。
“柴姑娘,聂夫人延款在下过府做客,不知敝人是否有幸邀您相陪,同游聂家华丽不失典雅的园林山水。”
其实方才潘文风已同聂夫人短叙,聂夫人虽未明说,但他向来不是驽笨之人,从那番话的字里行间,他已大约了解聂夫人三番两次邀他前来做客的用意。
本来,在潘文风意识到聂夫人盘算之际,他心里其实颇有微饲。
毕竟同朝为官,他与聂紫相两人,论家世、才学皆旗鼓相当,可偏偏不管是皇上,还是朝中其他要臣,总将赞当的眼光摆在聂紫相身上,不但官拜左相,皇上对他更是言听计从,就连朝中大老有时遇上聂紫相,还得礼让三分。
现在倒好,就连选妻都得捡聂紫相不要的。
本来这口气他是怎么也吞不下去,所以表面上告诉聂夫人他会好好考虑,其实骨子里却极度排斥这安排。
但这些想法只留存于还没见着柴书南之前。
方才,丫环领着他出园,行进间不经意住如茵的草地上一瞥,却见一位姑娘自适地躺在草地上,完全无视礼教禁锢。
当他从丫环嘴里得知,原来那女子就是聂紫相的妻子时,原本抗拒的心竟奇迹似的消减不少。
“第一,我说过我不是聂紫相的妻。第二,我没有那种习惯,无缘无故为一名陌生男子作陪!”
不用说,她就知道这陌生男人是谁,本来她会来这里欣当蓝天白云,就是因为不想去见这位娘坚持邀请人府的客人。
上回她已经躲过,没想到娘竟毫不放弃。
柴书南也耳闻近来娘亲一得空就往聂紫相的院落跑,像打定主意要聂紫相签下放妻书。
听到这个消息,她的心绪更加五味杂陈,她甚至不敢去想,聂紫相到底应了这放妻书没。
应该……是答应了吧!
若非如此,娘又怎会如此明目张胆、三番两次邀潘家人人府?
想到这里,她的心中又是一阵烦乱,也让她在还没见着潘文风前,就已经讨厌起这个人来。
所以今儿早一听到娘又要请他过府时,就忙不迭躲在偏院的小园子来。
没想到,他竟好巧不巧撞见她,她有充分的理由怀疑,其实……他们两人的巧遇,恐怕都是娘算计好的。
“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俊颜带着包容的笑,向来自视甚高的潘文风好声好气地轻声讨好。
或许用上“一见定情”这四个字太夸张,可瞧那美丽细致的脸庞,嵌上那清灵动人的双眸,倾城的容颜怎不让人心动。
他怔怔地凝望着她好一会儿,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完全乱了章法。
如此天仙似的灵动美人合该配他这样的才子,没想到却错配给不解风情的聂紫相,着实是糟蹋了。
拯救柔弱的姑娘于不幸之中,更是他这种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该做的。
“我压根不认识你,哪谈得上什么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是婆婆的客人,又不是她的,有什么义务要陪他游当园子?
第2章(2)
“书南,有道是一回生,二回熟,不是吗?”
潘文风唤得亲昵自然,那声叫唤却让柴书南浑身泛起一阵鸡皮疙瘩。
她跟他很熟吗?干吗这样装得如此热情?
为她另觅夫家是娘一厢情愿的想法,可不是她的,她倒觉得这样的日子没啥不好。
除了寂寞些,但因为爹娘的疼爱,她在聂家可说是如鱼得水,优游自在。
再说,要不是凭借着聂家的慷慨和丰厚家产,她不需再为生活上的琐事而操持忧心,所以能无忧地投身她一向醉心的医术和药学。
“公子,请你自重。”
柴书南望着潘文风的眼神有着强烈的斥责,身为一个饱读诗书之人,竟然直呼女人家的闺名,似乎不是该有的举措。
察觉她眼底的不悦,潘文风倒也不是愚笨之徒,在发现自己的态度已引起柴书南的不快之后,立刻改弦易辙。
“请您别误会,在下R是一时在!S大的园子里失了方向,又不便启口,心一急,才会唐突了。”
好在这聂府够大,活脱脱像个迷宫,再加上他一见着柴书南便机灵遣退送他出园的丫头,他才可以将这谎言说得像真的似的。
听到潘文风的话,柴书南才正眼瞧他,见他脸上漫着浅浅的羞窘,原本板起的脸色才缓了些。
呵,原来是迷路了。
既是如此,送他一程倒也无妨,至少不能让他出府后拿这事到处数落聂家的待客之道。
“好吧,我送你出去。”稍一转念,柴书南便大方应允。
完全无视潘文风脸上喜形于色,她脚跟儿一旋,就要领头往外走去。
好巧不巧,前日这偏院的园子才刚翻整,也不知哪个长工大意,竟留下半大不小的洞掩藏在草中。
柴书南前脚才一踏,就陷到洞中,这突如其来的状况,让她的脚步猛一踉跄,眼看着身子就要摔落地面。
“啊……”面对这情况,柴书南惊呼一声,双手挥舞着想平衡自己的身子。
看着眼前这一幕,正愁着不知该怎么向佳人献殷勤的潘文风,连忙一个箭步上前,长臂一伸,就将小小的人儿给揽入怀,来个英雄救美。
那男人的气息、那强力的手劲,陌生得让柴书南的眉儿一皱,忍不住伸手推拒。
一来一往之中,两人都失了平衡,摔落地面。
那一震,头昏视茫,柴书南睁张双眼,还来不及从晕眩之中平复,就见一个人影在阳光的照拂之下,宛若天只般昂然S立在她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