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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岫有些不高兴地问。

  “你……”阿齐亚勃然大怒,拎起他衣襟就要痛打过去,被裕佳贝勒与卢射阳急忙拖住。

  “融隽……”

  轻柔的声音让紧绷的气氛缓和下来,乌雅慢慢走过来,仰头注视他,良久。

  “你不记得我吗?”

  微蹙的眉头,忧伤的目光,白岫在想,原来她就是乌雅,她看起来这样不快活。

  他很歉疚地摇头,低声道:“对不起……”

  乌雅涩涩地笑,幽声叹息:“我也不记得你的脸。”

  夕阳盛夏,流年偷换,她的声音酿在悠悠花香里苦涩,自己也听不出有没有牵挂。

  成亲之前,她从来没有见过融隽,直到花轿抬至夫家,拜堂行礼时,才看了那么一眼两眼。她只记得那是个俊秀沉静的少年,搀扶她的手臂沉稳温柔。

  太过短促了,还来不及牢记,他就已经下落不明。

  和眼前这个一样俊秀安静的男子是同个人吗?

  她不知道。

  “融隽,乌雅一直在等你,你敢辜负她,你敢辜负她……”

  阿齐亚在低吼,急燥、焦虑而痛苦。她看着面前的人,多么陌生。当初为什么没有跟阿齐亚走,而义无反顾地随他身后,甘心嫁与呢?

  本来,阿齐亚拦下送亲队时,她是有些动摇的。

  犹豫、踌躇、迟疑不定……一念之间,她就会跟阿齐亚远走高飞,从此天高云阔,驰骋草原自由自在。

  只因为,融隽在轿外那一刻驻留,思虑良久后的轻轻一叹:

  “我不拦你——”

  她便留了下来。

  她相信,这样一个温柔敦厚的少年,会真心善待她,她不能负他。

  但谁竟能料,她选择这条路,却寂寞了七年。

  也让阿齐亚,总在不远处,默默看了她七年。

  是谁的错?

  “臭小子,你承不承认,你都是融隽,乌雅嫁了你,你就要负责任!”乌雅叔父怒气勃生地斥责,“你在乌雅面前,心心念念挂着别的女人,像什么样子!”

  白岫脸色微肃:“烛雁不是别的女人。”

  “一个乡下丫头,出身卑微,你不要犯糊涂。”乌雅叔父语气稍稍和缓,“你虽然忘了从前的事,但日后总会慢慢想起来,皇上一直有派御医为你诊治吧,最近有没有想起些过去的旧事?”

  “我现在很好,不需要想起以前的事。”白岫不悦皱眉,“烛雁到底在哪里?”

  “你娶了乌雅,今生就是许给她……”

  “我的今生只给烛雁。”

  乌雅叔父大怒咆哮:“那乌雅怎么办?要等你来世补偿么?”

  “我的来世,再来世,都是烛雁的。”白岫认真地说,“我给烛雁的,不能再给别人。”

  “你这痴小子……”

  “不要争了。”

  乌雅倦倦地,看着周围这一群人。

  悲伤的、无奈的、怜悯的目光,都在看她,让她如此疲累。

  “你们抓了融隽的什么人,还了他罢。”

  第9章(2)

  ※※※

  烛雁再见到白岫时,已经是一个月后了。

  深夜,子时都已过,白岫是翻了窗子潜进来的。害烛雁迷糊惊醒,以为进了采花贼,几乎动起手来。

  不点灯,黑暗里相对而坐,对着彼此模糊的轮廓微笑,白岫忍不住道:“我想抱抱你。”

  烛雁眼神飘了飘,兴师问罪:“听说你去向汉庭哥给我退婚?”

  他心虚默认:“反正你又不想嫁他。”

  拧他手背,气恼道:“多事,谁要你自作主张!”

  “烛雁,你要嫁得快乐,我才放心。”

  嫁谁放心,面前呆呆的兄长么?想起那日他公然在众人面前说什么今生来世只给她,烛雁不知该挖个坑埋了他还是埋了自己,这样的痴言稚语,也只有大哥能傻里傻气地说出来。

  “汉庭哥怎么说?”

  “还没应,不过我还会再去。”

  烛雁叹气:“大哥,你不要管我们的事。”她自己会处理,只怕大哥去反而糟些。

  手掌被紧紧握住,白岫的气息近在眉睫,“我要管,烛雁,你和汉庭退了亲之后,你嫁我。”

  不是恳求,不是商量,他的语气,是坚定而不容更改的。

  她有些吓到,瞠目无言:“大哥……”太近了,便觉白岫呼吸似乎有些异样,微急而沉重,隐有药味。不由疑惑:“你吃药了,生病么?”

  “没有,太医院配的药,他们说,我不吃就不许我见你。”白岫低声道,“他们要我想起从前的事,配了很多药给我吃。”

  烛雁暗暗心惊,从没听说世上有治失忆的药,这样胡乱吃法,岂不是拿大哥身体试验糟践。

  “吃不下就不要吃,又不是切实有效的药剂,想不起又怎样,你现在也没什么不好。”她生恼,气他傻乎乎任人摆布,“你也晓得偷偷来瞧我,还要别人允什么见不见的,白白让人把你灌成药罐子。”

  “我先喝着药,再暗查他们把你关在哪里。而且已经悄悄倒掉一些了,另一些实在躲不掉才喝的。”

  “咦,大哥,你都变狡猾了哦。”

  “他们要我想当初怎么从宫里失踪的,想失踪那时出了什么事,见了什么人,还要去想去记很多人,皇亲国戚、王公大臣、族旗同僚……”他孩子气地诉苦,“我头很痛。”

  烛雁轻轻抚他额际,果然是有些烫的,他太阳穴微微跳动,吐纳重浊,显见不舒服得很。

  “不要想了,好好歇一歇。”她柔声哄慰,大哥除了失忆,心智亦有缺失,那些人为查当年事端,却不关心大哥如今的心力能否承担。轻幽叹息,勉强道,“你只要记得乌雅就好,你只欠了她……”

  白岫脊背微微僵直:“我若想起她,你是不是就不要我了?”

  烛雁怔了一下,苦笑:“大哥,你娶了人家,自然要负责任。”

  “我不记得她,我没娶她!”

  “这样不对哦……”

  她的唇被掩住,白岫的声音响在耳畔:“烛雁,你不要总当我是孩子,我在京城一年,接触各种人,懂了很多,我不是当初村里那个什么也不明白,别人说什么我就信什么的白岫。我想要的,我会去抢,不会再让给别人。”

  寂静的暗夜里,他低低的声音格外魅惑,很坚定,也很霸道,远不是平日里那种半孩子气的、认真而单纯的口吻,让烛雁简直难以置信。

  她喃喃道:“我听错了,我一定听错了,你不是大哥,等我去掌个灯……”

  欲起的身子被拖了回去,拖进温热的怀里。

  淡淡的药味堵住她唇舌。那不是从前,试探的、好奇的、孩子般玩闹的轻触,那是灼热的、炙烫的、渴求的男人的吻,让她震惊,让她眩晕。

  她喘息着,脑里混乱迷糊,努力挣出一只手,不经意触到他额鬓,那里已不是起初的微跳,透过指腹,能够感受到筋络突突跳动。她心里一动:“大哥,你这一个月都在吃药?都是太医院配的?你……哎哟!”

  白岫已经压倒她,小声嘀咕:“烛雁,你好像棉包,这么软。”

  “什么棉包,大哥,我在问你话……啊!”她哀声惨叫,大哥那么重,竟然还用力压她挤她,玩得好开心么?

  太医院既然配了许多药,难免不会有一碗两碗鱼目混珠,虽不至是剧毒,但让人头脑更混乱的慢性药就说不定了……痛痛痛,大哥居然咬她!还咬在……脖子下面!

  正想奋力挣扎起来,窗外忽然传来轻唤:“佟姑娘?佟姑娘?”

  她一惊,手上力道一松,也不知哪件衣物被扯了去,顾不上白岫,她心念疾转,窗外女子是……

  又一道男声压低响起:“乌雅,你要放佟姑娘走吗?”

  “是,佟姑娘何辜,你们要关她这么久。”

  是乌雅和阿齐亚。

  烛雁惊惶,他们万一闯进来怎么办?大哥神智似乎渐渐不清,宫里的人究竟逼他吃了多少药,什么人不欲让他忆起过往,甚至害他性命……好热,大哥身上像炭炉,烘着她烤着她,压得她喘不上气来。他的手像烙铁一样,抚到哪里,哪里就引起滚烫热度。她不敢挣不敢叫,怕惊动窗外人。

  他们还不知白岫已偷偷潜来这里,如果发现……那、那么……

  白岫的吻蜿蜒而下,伏在她胸前拿她当糕点啃。她咬牙忍耐,爹教的点穴法怎么用来着?都怪她平日偷懒没仔细记,连穴位也认不全。

  “你放了佟姑娘,融隽不肯配合大夫诊治怎么办?”

  乌雅幽幽叹息:“你就这么盼望融隽想起过去,把我推给他?”

  阿齐亚一呆:“不、我不是……”

  “何况,有人不想让融隽忆起来,就会连累佟姑娘也有危险,朝廷宫里争斗不休,还要牵涉寻常百姓吗?融隽出过一次事,我不想有人再遇险。”

  是啊,她现在就很危险,谁来救她……

  “太医说,融隽可能突然想起来,也可能永远都记不起,我只是、不希望你总是这样等下去……”

  “我知道,你一直都在看着我,这么多年,你就只站在那边的石窗外,远远地看着我,你站得那么远,都不能和你说上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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