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要开口讲他几句,她却在两手抱他时,心脏紧缩了一下,扯起疼痛……他不太肯吃,这几个月来一直消瘦。
一时内疚心软,她无言沉默,任他搂抱亲吻,等他满足为止。
他吸吮着她的耳,贴在她身后的手撩起衣服抚摸她光滑的背,修长的手指往上触到她内衣的扣子,熟稔地一拨——
她胸口一松,全身僵硬紧绷,对他瞪大了眼。
“天下……我站不住了,我想坐一下。”她其实很不喜欢他这样搂搂抱抱,眼看接下来要在地上滚了,她终于忍不下了,开口打断他的“兴致”。
唉,他分明是很记恨,存心欺负她,她竟然指望他随便吻吻她就会满足。
她举白旗投降,另一层原因是担心他站久了会影响腿伤复原,但她还不能把话说得直白,得照顾到他这个伤患的心理状态,不能提他的“脆弱”来刺激他。
平天下冷着一张脸,忍着腿部的酸疼,在她耳垂咬了几下,才由她搀扶到床上坐下来。
“你不是站不住吗?”她一扶他坐下来就想闪远,他牢牢握着她的手,耳朵微微动了下。
她对他挤眉弄眼扮鬼脸,在他强拉之下,只好坐下来。她本想把内衣扣上,但他紧紧握着她的手不放。
她垂眼看到两人靠得很近的脚,他一只腿伤得严重,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日后行走,医生也不确定,弄得她也忐忑不安。
他又想靠过来吻她,她闪开了,立刻看到他一张脸拉了下来。
“啊,中秋节快到了呢。”她装做没发现他的“突袭”,发出愉快的声音说道。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冷冷哼声应道:“那又如何,你指望瞎子能陪你赏月吗?”
她如果告诉他,妈打电话来问他们要不要回去烤肉,一定又惹来他一番嘲弄,他根本不可能回去的。
唉,她实在好想回去啊!
她望着他精瘦的脸庞,突出的五官,依然很吸睛的一张脸,目光落到一只大掌上。
有时候她会不明白,他突然紧紧抓着她的手不放是什么意思?
她本来想是因为只剩下她这个很懂得他喜恶、又耐操耐劳耐他一张贱嘴的看护留在他身边,他才紧抓她不放,但后来又发现不是,因为他总是一副随时都想把她赶走的态度。
……也许是她想得太多,他会抓住她不放,也可能只是他看不见了,总想抓住些什么,好让心里踏实些的一种自然反应。
“你记不记得,我们每年中秋节都在庭院烤肉?”她眼睛闪闪发光,脑袋里还留着去年中秋节烤肉时香喷喷的滋味。虽然对他不抱希望,想想总可以吧。
“……你希望我陪你回去烤肉?”当了瞎子,他的听力变好了,连她流口水的声音都听得出来。
她点头如捣蒜,张开嘴巴差点就说了“对”,却看着他漆黑无焦距的眼眸和面无表情,硬生生把话吞了下去,闭紧嘴巴。
他十成十是不会跟她回去的,这么好心提出来问,绝对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她要是敢承认,不难想见肯定马上被他狠狠刮一顿,她还是少开口为妙。
“怎么不说话了?瞎子可看不见你的表情。”
“你别开口闭口就是‘瞎子’,医生说你还有可能复原的机会,你不是瞎子。”她听得很刺耳。他每说一次都刺到她心脏。
“什么时候能复原?能提出一个确切的日期吗?究竟三个月、一年,还是两年?哼!连我怎么失明都检查不出来的一群庸医,你也相信那些鬼话!”
“我们再找别的医生就是了。你都活下来了,证明这世上绝对有‘奇迹’的。”她对着他黑幽幽的眼睛和冷冷嘲弄的表情,也只能忍下伤痛,撑起开朗的声音安慰他。
“原来我活着,在你看来是奇迹,你倒认为我死了是应该了?”他甩了她的手。
齐治国无言了一会儿,索性不理他,拉起衣服把内衣穿好。
他听不到她的响应,只听到衣服的摩擦声,他忍不住开口问她:“……你在做什么?”
“扣内衣啊。”她那声音听起来是压根就没在意他的冷嘲热讽。
平天下沉默了好一晌,一只拳头紧握。
“……你过来!”半晌之后,他吼。
“天黑了,我先去煮饭。”她拉好衣服,依然声音和悦,踏着响亮的脚步声下楼去了。
平天下一个人坐在床沿,夕阳投在他动也不动的背影上。
他脸上表情阴暗,嘴里咬着怒气,心脏跳动着想烧死她的火焰——直到脚步声不见,他忽然换了冷静的表情,带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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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饭煮好,才到二楼来叫他。
他口口声声叫自己是“瞎子”,但他倒从来没把自己当废人,也只有这一点才证明他还是过去那个积极进取、行动力强、主宰一切的平天下。
他要喝茶自己来,吃饭也同样要坐在餐桌上,拒绝在卧室里用餐。
他行动不便,又看不到,每次从二楼下来,都要费一番工夫。其实一楼有客房,她也曾劝过他暂时搬到一楼睡,但他固执不听劝,她说不动他。
每次用餐都要这样上上下下,对他现在的身体来说是一大负担,走进餐厅他已经满头大汗,情绪躁怒,用这种心情来吃饭,怎么还吃得下。
餐桌上固定四菜一汤,餐盘位置都固定,饭前她都会告诉他菜色和位置,他连夹菜都要自己来。
她坐在他身旁,看他把筷子伸向那盘牛肉炒空心菜,但估计没抓好距离,她赶紧把盘子移动,让他能顺利夹到菜。
他却忽然停住筷子,皱起眉头。
齐治国吐吐舌,编谎道:“我没把位置摆好,乔一下而已。”
她尽量不发出声音了,这样也被他发现,他现在的耳朵比动物还灵。
“……你现在说谎都不用打草稿了。”他把筷子移到离他最近的盐烤鲑鱼,索性不吃那盘牛肉炒空心菜了。
她为了他夹用方便,已经先把鲑鱼切成小块,去掉鱼骨了。还好他没连这一点都要计较,否则他应该已经饿死了吧。
“是你太讲原则了。”
“不是我难伺候吗?”他冷哼,端着碗吃了一口饭。
“怎么会呢,你什么都自己来,天底下应该没一个‘看护’像我这么轻松吧?”只除了偶尔要忍受他的“骚扰”,还要担心他“减肥”过度以外,她是不觉得他难伺候。
他突然“砰”地一声重重放下碗筷,摸着拐杖站起来。
“天下?……怎么了?”平常已经吃不到半碗饭了,现在才吃一口,他是想“成仙”了吗?
“你如果是把自己当看护,现在就给我滚!”
只是随口讲一句,他干嘛这么认真?看他发好大的脾气,她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他拄着拐杖转身,她赶紧站起来。
“好好好,我说错话,请你高抬贵手,大人不记小人过吧?”她拉住他,“好歹看在我在厨房忙了半天的份上,大人您多赏脸吧?”她不只陪罪还要陪笑,都为了哄他多吃一口饭,别把自己饿成第一个“台湾难民”。
他全副精神都在她拉住他的那只手上,站着动也不动,冷冷哼道:“你这是哪出戏的台词?真恶心!”
“老莱子娱亲啊,你要不喜欢,下次我换一套。”她想逗他笑,陪着他一搭一唱,拉着他坐了下来。
“换一套卧冰求鲤吗?”他哼声,口气软了不少,她拉着他的手碰触碗筷,他也不再拒绝,端起碗筷来。
“哈哈,可以啊……”她笑着说到一半,想到卧冰求鲤里的王祥是赤身卧冰,就再也笑不下去。
她白他一眼。真不愧是平天下啊!连感人肺腑的二十四孝,从他的嘴里吐出来,都能害她想入非非。
她看见他翘起嘴角。果然她猜得没有错,他说出那句话时,脑袋里是“很有画面”的——咦!他笑了?
这几个月来,他还是第一次露出笑容……她怔怔凝视他,顿时内心灼热,眼眶泛红,记忆回到那个夜晚。
那天晚上,她打电话给他……
“天下?……你听得到吗?”电话里很多杂音,相当刺耳。
“……想……什么……”他的声音断断续续。
“我已经知道了,你没有把我们的结婚手续完成,你回来一趟把事情谈清楚。”怕他听不到,她大声地说。
“……结婚手续,然后呢?你为……”
她仔细听,他重复到结婚手续,她以为他已经听到她的话,电话噪声太多,她就直接大声地说重点,“你尽快回来一趟,我们谈清楚,我要离开这个家!”
她不想不声不响地离开,和他之间总得彻底做一个结束。
“离……你说……么?……你到……”杂音不断,混杂着他时有时无的吼声。
“喂、喂,天下?”通讯忽然断了,他最后的吼声环绕在耳畔,她拿着电话重新再打,接下来他的手机不是通话中,就是打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