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你不应该来这里的!」段思恒跟在自己兄长的身后,不赞成的皱眉,「中亚的生意一向是我负责,这次船只被海盗挟持事件,我一样可以处理,我已经派人去谈判了!」
段颂宇听到这句话,黑色的眸子闪过一丝光亮。
「依照国际惯例,只要我们跟他们谈到一个好价码,他们拿了钱之后,便会放人。」
亚丁湾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航运航道,特别是对于波斯湾的石油,全球超过百分之十的石油都得要通过亚丁湾和苏伊士运河到达当地的炼油厂。
近年来,索马利亚海盗猖獗,实在很难想像,在两年前,亚丁湾是世上最安全的航线之一,但因为索马利亚的内乱,导致国中成了无政府状态,所以沿海出现为数不少的海盗。
「然后呢?」段颂宇语气没有太大起伏的问。
段思恒沉默了一会儿。老实说,他不喜欢自己兄长这样的口气,他的心中生起一丝不安。「大哥,我们要以人质的安全为第一考量!」
「这一点我很明白,」段颂宇淡然的瞄了他一眼,「但是公司的利益也很重要,这次我自己跟他们谈。」
「可是——」
手一抬,他打断了弟弟的话。
段思恒见他一脸正经,不由得在心中轻叹一口气。自己的兄长并不是个坏人,但是有时却冷硬得不近人情。
他甚至有预感,若是与那些海盗谈不出一个他想要的结果,他甚至情愿让这件事无限期的耗下去。
「哥,一个人权的社会,要以『人』为本出发。」
「现在别跟我谈大道理。你去把资料整理好,全部交给我,然后你可以给自己放个假,不用插手这件事。」将自己抛到椅子上,段颂宇皱眉揉着太阳穴。或许是烦躁,或许是累了,从下飞机到阿拉伯开始,他的头便痛得厉害,好像要爆炸似的。
他闭着眼睛,靠向椅背,试图休息一会儿来缓和不适,可隐约之间却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他似乎在哭,接着就是一个影像闪过,一个瘦骨嶙峋的男人朝着他大声尖叫,声音真实又骇人!
段颂宇猛然将眼睛张开,感觉自己的心跳剧烈。
「你还好吗?」不远处的段思恒注意到他略微苍白的表情。
他的目光看向四周,这是他们运输集团在阿拉伯的分公司,虽然他鲜少来,但是一景一物也不算陌生。
「刚才你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段思恒脸上闪过一丝困惑,将手中的卷宗放到哥哥面前的桌上,「没有。有什么问题吗?」
「我好像——」段颂宇摇了摇头,「没什么,或许我太累了,作了个梦。」
虽然是梦,但是梦中那个男人尖叫的声音似乎是在跟他求救,这使他感到……不安?这样的情绪对他而言着实很陌生。
「或许你该去休息一会儿,你的脸色——」
「不需要。」他直截了当的打断他的话。「你交代下去,三十分钟后开会。」
看着哥哥的神情,段思恒脸上浮现担忧。
「我没事的。」注意到弟弟的目光停驻在自己的身上,段颂宇抬起头安抚。
「……好吧。」看他坚持,段思恒也只有让步,转身离开办公室。
才走出去,一个瘦小的男人立刻走了过来。
「副总——」
「海盗挟持货船的事情,总裁要处理。」
瘦小的男人是段思恒的秘书马克,听见这话,他的脸色微变。「副总,你真的要让总裁处理吗?」
「他人都已经到了。」段思恒不禁苦笑,「不让他处理成吗?」
「我听说汤米在遇袭的时候,因为跟海盗对抗受了枪伤,他可不能等着总裁慢慢谈判。」
「我知道。」段思恒拍了拍自己秘书的肩膀。汤米是马克的妹婿,而他妹妹现在还即将生产,所以他比任何人都要担心汤米的安危。「这件事,就交给我处理,我会说服总裁。」
只是虽然他嘴巴上这么说,但实际上并不那么的肯定。
段颂宇有其疯狂的一面,这种性格在商场上表露无遗,他很迷人,却也霸道、善于操纵他人,只要最后可以为公司、为股东带来利益,所有商场上的冷酷掠夺,都可以被「商场如战场」这样的逻辑合理化。
段思恒的手无奈的滑过自己的黑发。他承认有时自己确实是太过妇人之仁,在这个尔虞我诈的商场上总会不小心吃亏,但是至少他从来没有伤害过任何人。
这次的货船由欧洲出发,要至阿拉伯运输石油,没想到还未到达便遇上海盗,船上并没有货品,值钱的只有船员——只是这些船员的命是否值钱,这个答案他们两兄弟的认知应该有差距。
段思恒的目光微黯,只希望在还没有闹出人命之前,说服哥哥将这件事的主导权交到他手上。
第1章(1)
那个凄厉的尖叫又来了,就像恶梦一样不停在刺激着他的耳膜,而伴随听觉而来的是痛,浑身骨头都快要散掉似的痛!
段颂宇诅咒一声,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半点声音,喉咙灼烧,像是被紧紧的勒住。
「属下从小跟王子一起长大,明白王子是个好人,但是无可否认,他也是个懦夫。」
隐约之间,耳里又飘进一道低沉的声音,语调中带着强烈的无奈。
「白克力,」几乎是立即的,另一个较为尖细的声音响起,「你的话是大不敬。」
「我明白,将军,但是就算冒着被杀头的危险,我也得说一句,」一声重重的叹息再次传进了段颂宇耳里,「王子确实懦弱!」
王子?他们在说谁?他挣扎着想要从痛苦的黑幕中睁开眼,但却找不到力气。
最近这几天,他马不停蹄的跟律师、索马利亚政府与海盗谈判,神经紧绷,几乎无法好好睡一觉,好不容易找到休息的机会,又不停梦见那个骨瘦如柴的男人。
这个莫名的梦魇不停纠缠着他,虽然总是反覆梦见同一件事,但他并不特别感到害怕。
这个男人身上的某种特质吸引了他,声音中所散发的无助感染了他,让他试图想为他做些什么,但是每每他想碰触时,又总是醒来——那终究只是个梦而已。
他总在梦到那人的清晨中醒来,站在饭店玻璃窗前,望着远方的一大片沙漠出神,直到破晓。
偏偏这个时候,他一向优柔寡断的弟弟还不停想要说服他花钱了事,甚至打算瞒着他私下处理。虽然是他的亲手足,但是这举动无异是一种背叛,于是他下了道人事命令,派他到泰国去,不准他再插手此事。
现在他依稀记得,那天一大早,他正准备出发前往饭店做最后的协商,但是在前往饭店的途中,车子却失控打滑,他还来不及有任何反应,就连人带车摔下山谷。
看来他伤得很严重。他呻吟了一声,随即感觉到一只略微冰凉的手轻柔的抚上他的额头。
「王子醒了吗?」
「没。」木显青的手轻抚过床上人的额头。「他只是难受。」
「可以想见。」白克力又是一声叹息,「这算王子自做自受吧。」
确实!木显青的眼睫微降,掩去眼底深处闪过的认同。这确实是罕伯泽自做自受。
茴月国自国王登基二十余年以来,一直是国泰民安,他在西域这块困乏的土地上善用人才、智慧与资源,使得国家兵强马壮。
也因为国势如日中天,周遭十数个小国便顺势依附、朝贡,更造就了难得一见的盛世,足以与中原的汉民族抗衡。
而国王所生的皇子也个个智勇双全、骁勇善战,偏偏长王子——罕伯泽这个理应是未来茴月国国王的人除外。
外界对这个大王子的传闻不断,据说他胆小如鼠、爱胡闹又不懂事,国王为了训练他,甚至把他流放到千里之外的净水沙洲去管理当地部落,期望可以让这个大儿子多多少少有点长进,可惜事与愿违,过了几个年头,他依然是个阿斗。
到净水沙洲随便捉个人打听一下就知道,虽然贵为皇族,但是罕伯泽却成天只会跟净水沙洲街上的摊贩和卖艺人士混在一起唱歌、跳舞。
儿子的不长进令国王颜面无光,一怒之下,他打算将王子的头冠从他头上摘下,偏偏罕伯泽还一无所觉。
可是他的生母——远从中原长安嫁到西域来的永和公主全都看在眼里。她就这么一个儿子,全部的指望都在他身上,在宫里多年,若是儿子没有出息,她知道自己的一生等于没了希望。
当下她便派了心腹到国王面前建言,请出弱冠之年便接连讨伐西北各族、名震四方的木家长子木显青,亲自到净水沙洲辅佐儿子。
木家与永和公主的渊源极深,当年木显青的爹是护送永和公主来茴月国和亲的其中一员侍卫,因为公主的请求,茴月国国王当年便留下护送她前来的八十余人,让离乡背井的永和公主不至于太过思乡,木家因此在茴月国落地生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