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类挑衅叫嚣,东方清俊前一阵子听了不少,才想说耳根子清静一些,这些不良少年又出现了。
但他根本不将这些人看在眼里。
成群结队是他们的强项,仗势欺人看起来凶狠无比,其实,每个人都很懦弱,因为懦弱才需要结伴壮胆。
踏前一步,他把对方的狂吠当作耳边风。烟跟槟榔的气味太糟蹋他的味觉,他不喜欢!
哪晓得他才跨前一步,几张示威的嘴不仅仓皇的闭上,人还忙不迭的退后好几步,而且一个个连忙捂住受伤的部位。
不管他们撂多少人来,都被打得落花流水,喔!这怪胎打人真的很痛。
东方清俊没把这些收钱办事的喽啰看在眼里,长腿大步越过马路,走到一辆黑色房车前面站定。
几个混混被他的动作吓到,互相递了不安的眼色之后,也只能跟进。
“严方,东方任留下来的烂摊子我没兴趣,你要是对帮主的位置这么感兴趣,自个儿拿去,别再来烦我了。”
那些靠刀光剑影、枪林弹雨打下来的酒色财气暴力天下,他不要,偏偏有些人硬要塞给他。
例如,车子里那个跟不上时代的老人。
一个式微的黑帮,会因为前任帮主的儿子坐上大位而重振旗鼓吗?
真是黑道电影看太多了。
年纪大的人怀旧没有错,但是,他没有义务陪老人玩。
与其要他接手,不如任其腐烂,早早入土为安的好。
不透光的车窗降了下来,露出一张法令纹深长的老脸。
“大少爷,你好难请。”
“别这样叫我,我父亲死了好多年,那种旧时代的名称,已经过时了。”
司机打开车门,一身中山装打扮的严方下了车。
他仔细打量与前任帮主有着极为相同容貌的东方清俊。
“子承父业比你白手起家容易多了不是吗,你为什么要挑难的路来走?”
“我说过了,不想过那些打打杀杀的生活。”
“那么靠着电脑赚那一点点蝇头小利就了不起吗?你究竟知不知道,你祖父和父亲在道上的地位有多重要?他们留下多少遗产要给你?!”
他调查过他。
东方清俊不吃惊,冷峻的五官没有一丝波动。
“格局小吗?我倒不觉的。我喜欢这里,日子过得很快乐,我不想放弃在这里的一切。”
“可你放弃的是你父母打下来的心血!”严方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
“我不是说了,你要就拿去。”
“包括遗产?”
“你不用再假惺惺,那些资产本来就在你们几个长老手中,你们要我即位,只是为了要看我笑话。那些产权要我放弃,可以,你叫律师来,我签字。”
“你会后悔的!”也许走完这辈子的人生路,他都不会明白,一个十九岁的少年为什么随便就放弃了人人争破头也要不到的大笔金钱和地位。
第4章(2)
“你最好动作快点,我希望可以早一点把事情办完,以后都不要再看见你。”东方清俊利眸直盯着严方,他是说真的。
他在一个传承三、四代,已经变成家业的黑道家庭长大,父母的黑道联姻,形成了一加一大于二的加乘效果,看得到的亲戚不是地方角头,就是大姊大,一个个比狠辣,动不动就卸下人家一条膀子,开口闭口为了地盘争得你死我活,看多了大人使坏的样子,那样的家庭让他焦躁狂暴,他曾经以为,自己也会在这片看不到天亮的血黑色地狱里待下去,然后疯狂,最后带着弟弟一起毁灭。
在他的认知里,黑道是不定时炸弹,如果撩下去,就要有死的觉悟。
可是,最先受害的通常都不是当事人,而是他的家人。
在一次被绑架的事件里,他的父母终于发现他的不对劲, 这才把他往国外送,可他们来不及亲口对他说,因为没多久,他那对生错年代,满怀江湖豪杰情结,一心要在现代行侠仗义,创造出辉煌江湖的爸妈,就双双死于车祸中。
死因悬疑吗?
他对父母是无情冷酷的,并没有去探究他们的死因,律师说了他们是因为意外车祸致死,那就这样吧。
他们不是说了,身在江湖,就要有死的觉悟?
那么不管他们的死法为何,就当他们死得其所好了。
纵使被人唾骂不孝、无能,只有他自己知道,在暗地里,他的心比墨还要黑。
虚浮着脚步回到老房子,那些他以为已经被克服,遗忘的过去,此刻竟又在心里翻腾叫嚣,可是当他推开两天前他和永澜通力做好的木门,看见她笑容灿烂的等在小径那头,那些翻搅的不愉快,又随着她奔向他的脚步逐渐消失,直到那软馥的身子扑向他,那些恶梦就像遭光驱逐的黑影般瞬间被扑灭。
“俊,你回来了!”
“是呀,我回来了。”她的声音,果真是最美的天籁。
* * * *
果然不能太宠啊!
这叫什么?有一就有二,无三不成礼吗?
连着几天,永澜总是带着自己的垫子来敲他的房门。
东方清俊瞄了窗外满布星星的天际,朝她摇摇头,“今天不会下雨,你得自己睡。”他试着说服她。
连着几天晚上都下雷雨,到清晨天才放晴,现在这怪异的天气终于改善了,今天一整天都是好天气。
他不能养成她这种习惯,男女同床共枕,这种事一而再、再而三,她也许不懂得严重性,可他懂。
他说过,他要守住,起码到她成年,照她的说法,即过了天劫之后。
“俊,我发现你有时候真的很像老头子,守旧、爱唠叨又古板,规矩又多,早睡早起,还要先练一套功夫,就连吃的东西也都是老人食物,哪有你这种年纪爱泡老人茶?”
一见他板起脸,她赶紧回归重点,苦苦哀求,“你让我进去啦,我真的不敢一个人睡,我有不好的预感,再说,我们睡都睡过了,也不差这一天,我每天规矩的睡觉,也没有对你怎样,对不对?让我进去啦,拜托、拜托。”
不知道是不是潜意识的不安,这几天她总觉得很毛。
东方清俊瞄她一眼。“是啦,我是老人,但不论怎么算,也没有你老。”话落,冷淡的关上房门。
……她说错话了,一失言成千古恨啊!
谁知道他会在这节骨眼上计较起来,永澜看了看太过安静的四周,楼下黑影幢幢,好像生了脚般要爬上二楼了。
呜,她怕啦~~
房间里的东方清俊拉高被子盖住全身,双眼紧闭,可是该死的他听得见楼下老钟的滴答声,听得到老旧厨房水管灌进来的风声,听到前院青蛙求偶的啯啯声,他该死的好耳力,他练武不是要用在这里的。
他如困兽,床的一侧有她留下来的味道,他怎么都睡不着。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熬过宛如千百年似的十分钟过去,他打开门,立刻倒下一只抱着膝盖斜靠在他门上睡着了的白狐狸,眼角有泪水,间或抽噎了下,像是感应到他的气息,尽管已经睡了,那毛茸茸的尾巴却扑答扑答的拍着,像是在极力讨好他一样。
“你这狐狸到底有没有替我考虑一下,我是健康的男人,我是男人,健康得要命,你这笨蛋都不怕被我怎样吗?!”这只一睡着就会打回原形的小狐狸……东方清俊咬牙切齿,但还是温柔的动手把她抱了进去。
“俊……”她小声呓语,喊着他的名字。
这一喊,让他动容,表情深沉了。
抚摸她颔下柔软的毛,把她往床上放。
“好好睡吧,我在这里。”
尽管她的存在就像吴刚砍伐月亮上的桂树一样的不可信,也跟着睡进自己位置的东方清俊却知道,他爱死了她这身真皮大衣,有她在的冬夜,就像盖了床羽绒被似的温暖。
万物俱寂的夜,时钟滴答滴答的转过一圈又一圈,午夜十点刚过的刹那,永澜身上的寒毛陡地直直竖了起来,原来熟睡的眼眸警觉的睁了开。
她低呜了声,发现这样会吵醒身边的人,立刻噤声,压低身子。
“怎么了,永澜?”她的动作还是惊醒了把手搭在她身上的东方清俊。
就那一回眸,不见乌云密布,也没有所谓的山雨欲来,月娘还是弯弯的挂着,星子几颗,天上一片云都没有,忽然,天空像裂了条缝,金炽的闪电雷鸣滋滋得破空而下,永澜看得呆若木鸡。
刹那间屋瓦飞溅、建筑崩塌、玻璃尽碎,那道雷像是长了眼睛,对准了永澜直劈过来——
她……能躲哪去?身子来不及抖,意识是空白的,可就一瞬间,本来不见任何动作的东方清俊连人带被,用他的身体覆住发抖的她。
一切都在眨眼间发生,然后——
烟灰弥漫,好好的房子一片焦黑,成了废墟。
“奸诈、小人的雷公,居然暗着来,咳……我要去神仙工会告你没有职业道德……”背让什么给重压着,永澜气愤的骂着,一大口鲜血随着移动的身子如泉水般喷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