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人?”
“不然呢?最老的也有五、六十了,最小的就是霸爷,但在餐桌上,哪个人的行为是符合年纪的,不是野人是什么!”
许是看出田福乐还有满肚子疑问,陆映欣便自动将这群野人的过往一一道来。
“爷才十一岁时,跟他最亲的娘亲离世了,他爹东方庆也因此个性大变,原本慈善和蔼的他,变成一个严谨冷敛的男人。
他对爷相当严厉,爷也随即从一个活泼好动的孩子,变得沉默冷峻,但谢颂那几个人原本都是江湖人士,与东方庆是结拜兄弟,个性草莽、率性豪迈,自是看不惯,何况,以前爷的娘都会宠溺他与他们这些不拘小节的江湖人同桌吃饭胡闹,但东方庆却制止了。”
说到这里,陆映欣还难过的轻叹一声。
田福乐的心也不由得泛起酸来,“后来呢?”
“东方庆一直没有从丧妻之痛走出来,某个晚上喝了酒,还独自骑马出去,可能因为喝醉再加上视线不明,不小心从山坡上摔了下来,尸体到第二天才被人发现。”
田福乐的心顿时一沉。
“由于东方家是个大家族,一些叔伯亲戚都想假借帮忙之名,霸占城主之位,谢颂等人当然不肯,他们努力辅佐年少的爷成为城主,幸好他也争气,小小年纪就有慑人的威仪,早熟得令人心疼。
所以,那群野人在共桌吃饭时总会故意闹他,尤其知道他从小就挑食,只要有他爱吃的,大家就抢得更凶,目的也是想挑起他的反应。
慢慢的,爷也能了解大家疼他的这份心意,他也开始跟着抢,虽然时间看似能抹去他心里的伤痛,但他对外人的态度去愈来愈冷骛霸气,只有在跟那些没规矩的长辈们共桌吃饭时,才能难得看到他展现笑容。”
原来是这样啊……田福乐突然明白了,只有在那个时候,东方烈才允许自己卸下面具,在熟悉的氛围里回忆娘亲的爱。
那是爱的记忆,同样经历双亲离去的她很能体会。
陆映欣看着她,突然又笑了起来,“但重点是,当年的男人老了,男孩长大了,可是习惯成自然,那些人不疯疯癫癫的打闹一场,就像吃不下饭似的!”
不过谢颂等人也有分寸,在其他地方他们便会严守本分,只有在饭桌上可以和主子平起平坐,没大没小,无主仆之分。
没想到东方烈也有一段艰困的童年,看来她昨天似乎把话说得太过分了!田福乐不免心生愧疚。
“好了,反正一切都否极泰来,别多想了,”她拍拍她的肩膀,“这给你。”
她给她一点碎银子,“我要到中药行买点补品,你带弟妹们逛逛,买点零嘴他们吃,再到转角的玉石行等我。”
田福乐想推辞,但陆映欣硬是把银子塞进她手里,“要我养你们八个我的确不行,但买点零食,我还行。”
说完,她随即跟店家签好帐,请他们到时把衣服送到晋阳山庄,便跟一群娃儿们分开了。
田福乐带着弟妹们逛大街,零嘴只买了一点点,弟妹们够吃就好,不一会儿,她就将弟妹带到玉石行门口,就怕让陆映欣等太久。
等着等着,一辆马车突然停在他们面前,一名男子下了车,看了骨瘦如柴的田福乐一眼,目光再往大大小小的娃儿扫了一遍,最后将视线停在最小的田福娴身上,她小小年纪就有倾城之貌,只要好好培养,以后要当烟花楼的第一花魁,应该不成问题!
沈宏满意的目光又回到田福乐身上,“我花三十两银子买她。”
买?田福乐瞪着眼前的男人一眼,他一身贵气,看似文质彬彬,眉宇间却不时透出一股邪魅,着实令人不舒服,“我没有要卖我妹妹。”
“这位小姑娘,我做人力买卖不是一、两天的事,还是你觉得价钱太低,要不……三十五两银子?”
“不必,我们已住进晋阳山庄了。”
沈宏先是一愣,随即大笑出声,“东方烈终于转性了,从不买卖十岁以下娃儿的他,终于也成“养马人”了?”他的黑眸里闪过一道不屑,“他自以为清高,没想到居然也开始抢我们这块生意了!”
“他没有,只有我一人,我弟妹是靠我的卖身契住在那里的!”
田福乐气呼呼的驳斥,她知道养马人指的是一种肮脏的交易,又称为“养瘦马”,就是以贱价收养穷人家相貌较美的女童,再依其性,教授琴棋书画,待及长大,便转卖给达官贵人当侍妾,或到青楼当妓女!
沈宏冷笑,“亏本生意谁会做?东方烈肯定不会,何况,当养马人又如何?”
听他这么说,他应该就是养马人,跟这种人没什么好谈的,“我们走。”田福乐带着弟妹就想走人,没想到——
沈宏无预警的将看中意的货色一把抱起,随即抛给手下一个眼神,手下立即扔了一袋银子到田福乐的脚边。
但她根本不理会那只钱袋,反而立即冲上前,想把吓到大哭的田福娴抢回来,其他弟妹也跟进着冲上去,有的一阵乱打,有的直接张嘴咬人。
沈宏粗咒一声,“该死!”目光残佞的他立即空出一只手,扫住咬他腿男孩的脖子。
田福乐一见二弟痛苦的张大了嘴,双手想扯掉他紧紧扣住的大手,却徒劳无功时,她发狂的大叫,“放开他!”她愤怒的用力踹他、咬他,其他弟妹更是同仇敌忾,学着大姐又踹又咬。
“可恶!”沈宏单手难敌这几个又咬又踢的小鬼,火冒三丈的对看呆了的侍从大吼,“看戏啊?”
两名侍从被这么一吼,立刻回神,连忙把这群小家伙从他身上抓开,但他们又咬又踹,迫得侍从也不得不教训了他们几下,展开一场混战!
第3章(1)
“来人帮帮忙啊,抢人啊!”
混战仍在持续中,田福乐则紧拉着田福娴,不让恶霸把小妹抱上车,庆幸的是,二弟已在混乱之中顺利挣脱了。
只是她不懂,她已经大声求救,路上围观的人也不少,甚至还有商家老板探头出来看,为什么就是没人来帮忙?
田福乐不知道此地虽是太白城,但沈宏声名狼籍,只要是他看中的“货”,非抢即夺,丢个钱就走人,代表“成交”,气焰如此嚣张,就是因为他有个在当国丈爷的爹。
“这该死的女人!”沈宏怎么甩都甩不掉田福乐,火大的朝她的脸上狠狠揍了一拳。
她突然感到一阵晕眩,嘴里也尝到一股血腥味,但她还是坚持不肯放手,沈宏火大的又吼了两名还在跟进小鬼们混战的随侍,“把她拉开!”
就在两名随侍冲上前时,蓦地,一个快如闪电的身影陡地落下,立即打飞两人,转眼间,沈宏只觉得手突地一痛,女娃儿就被抱走了!
惊魂未定的田福娴发现抱着她的人是东方烈后,又立即放声大哭起来。
田福乐急着把小妹抱过来,连忙哄道:“不哭,福娴,没事了!没事了!”
东方烈黑眸一凛,看着脸肿了一大半的田福乐,胸口一股沸腾怒火顿起,他死瞪着沈宏,“光天化日之下,沈大少却在我的地盘抢人?”
沈宏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我给了钱了。”
东方烈嘴角不屑的一撇,“是啊,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
“你!”
“基于我们同是赚商家仲介费,我有一点心得想跟沈大少分离,一头牛剥一层皮已经够痛了,如果还要连剥好几层,届时牛不像牛,反而求死解脱,不就成了亏本生意?”
这一席话,围观的百姓可都听得懂,沈宏专赚这种黑心钱,不把人当人,他手下还有一批管事,专门把买来的奴才,早上带去甲家做工,下午带到乙家,晚上再到丙家,仿佛不把人操死不甘心。
而且他还开了几家钱龙当铺,锱铢必较,为人好色又贪杯,三妻四妾不够,还在外包养名妓,吸收地头蛇为其办事,简直无恶不作!
沈宏被当众数落得抬不起头来,却因为功夫不如人,只能狠狠的瞪视东方烈。
同行相护,为了抢夺人力这块大饼,他甚至还派人四处搜寻货色,但东方烈擅于用人,每每引荐的工作都能让人发挥所长,赢得人尽其才、宾主尽欢的美誉。
也因此,有钱有力的商贾要找人力时,都坚持来太白城。
说来,东方烈可是他的眼中钉,怕被他垄断市场,所以他三不五时会亲自找货色,当然,遇到某些眼熟的商家,他更是直接把人揪上马车,在一阵威胁、拳脚侍候,不怕他们不改变主意找他仲介。
“话说回来,这几个娃儿并不是你的小牛,你凭什么动手?”东方烈冷沉的声音打断沈宏的思绪。
“好,那些钱就当作医药费,行了吧,走!”他转身就要上马车,但却有个东西不偏不倚的砸中他的后脑,痛得他哇哇大叫,“该死的,是谁!”